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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美人與英雄

    ,奸臣 !
    墓地四周的官軍與欽差衛隊已經嚴陣以待,穆百里到的時候,所有人齊刷刷的下跪行禮。事實上,平臨城的有些官員還是心存芥蒂的,一個閹人,高居廟堂,如今還在這里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大權在握。
    可這個時候,誰也沒辦法,畢竟穆百里的手里捏著皇上的圣旨,他是皇命欽差。
    不緊不慢的走上前,瞧著墓碑上鐫刻著知府夫人的名諱,難免輕嘆一聲,“活著的時候強勢了一輩子,死了之后還不是一樣嗎?一樣的黃土一捧,一樣的死不安生。這就要怪,你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
    音落,穆百里緩步走到一旁早已準備好的軟榻上靠著,骨節分明的手,輕柔的捋著袖口。
    眾人面面相覷,這督主是要等什么人嗎?
    不多時,便有趙無憂面色蒼白的出現在眾人跟前。她只是淡淡然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穆百里,心里卻是清如明鏡。穆百里這是要讓給她主持大局,到時候是福是禍,她一人承當。
    素兮不解的望著趙無憂,心頭腹誹:東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貪生怕死了?
    趙無憂心頭懷疑,穆百里這是打算放她一馬?可穆百里像是這么好心的人嗎?趙無憂是不敢相信的,穆百里會把所有的功績,都往自己身上推。這事兒,可不想這老謀深算之人,能干得出來的。
    那么他到底想意欲何為呢?
    成全自己的功績,對他有什么好處?來日到了皇上跟前,這地方官員的折子往上一送,可就沒他穆百里什么事兒了!
    穆百里一直沒說話,平臨城的將領俯身對著趙無憂行禮,“大人,什么時候動手?”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馬上進攻。不遺余力,不計生死,里面所有人能活捉自然是最好,若是不然,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
    “是!”得到了命令,所有官軍和欽差衛隊開始動手。
    東廠是有調配硝石,制作火藥的權力的,所以此刻他們能用火藥炸開墓地的一角。當刺耳的爆炸聲傳來,整個地面都顫了顫,緊隨而至的便是這墓穴一角的坍塌。
    轟然巨響,代表著無極宮煉制活人蠱的失敗。
    好一番地動山搖,雪蘭身子一顫,這是怎么了?卻聽得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好像是亂了。有人在高喊著,“塌了!他們炸開了地宮入口,已經闖進來了。”
    雪蘭微微凝氣,她的內功心法不似中原人,所以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內息。縱然有王少鈞的生死蠱,也是奈何她不得。功夫已經恢復了不少,她抿唇便往外走。
    兩股根處有些疼,但對習武之人而言,并不算什么。
    對她來說,這是恥辱。
    門外的人,自然是不許雪蘭出來的,她們奉命看守。可這些人哪里是雪蘭的對手,此刻的她,已經冷到了極點。只聽得兩聲頸骨被折斷的聲音,她松了手,兩個守門的女子已經當場斃命。
    殺人,不過是另一種救贖罷了。
    抬步出門,雪蘭冷眼掃過眼前的一切。頭頂上有急促的腳步聲,她知道那應該是官軍開始進攻了,這會所有人應該都去迎敵了。
    這么一想,她倒是不急著走了。縱然她身上有傷,可王少鈞的武功是萬萬不敵她的。雖然人都去迎敵了,可她料定王少鈞不會去。他那么著急煉制活人蠱,也就是說,他此刻只能孤注一擲抓緊時間。
    何況這兒是王少鈞母親的墳墓,他如此深愛著母親,是萬萬不會丟下母親,一人逃走的。這墓地是死人墓,其實何嘗不是活人的墓。
    雪蘭走在甬道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聽得耳畔的腳步聲都聚集在前方。這地宮倒是寬敞,可見這兩年,王少鈞沒少在這兒活動,否則不會把底下開得這么寬敞。
    她不往人多處去,反而找那些沒人的地方。
    一抬頭,她看到不遠處,廖峰從一扇石門里出來,然后急急忙忙離開。廖峰能從那兒離開,那么這王少鈞應該就在那里吧!
    雪蘭推開的石門的時候,只一眼便看見了那咕咚咕咚不斷冒泡的血池。有人被鐵鏈鎖著,泡在血池里奄奄一息。她面無表情的走到血池邊上,微微蹲下身子,眸色冰冷的盯著血池。
    “血池?”她低語,復而將視線落在池中男人身上。
    這大概就是王少鈞煉制活人蠱的蠱人吧!
    男人垂著頭,看上去還剩一口氣。
    “活人蠱?”雪蘭覺得自己此生,最恨的大概就是蠱了!自己身上的生死蠱,不也是拜王少鈞所賜嗎?眸色陡然殺氣騰起,她快速起身,掌心凝力。
    縱身一躍,她飛身掠過血池。半空旋身,緊接著便是一掌狠狠的落下。那男人當即悶哼一聲,腦漿迸裂,鮮血悉數飛濺在血池之內。
    而雪蘭,已經穩穩的落在了岸邊。
    身上,未有半點血跡。
    不遠處的石門打開,兩名少女從里頭出來,驟然驚叫,“蠱人出事了!”回頭便看見立于血池邊的雪蘭,“是你殺了他!”
    雪蘭拂袖,眸光颯颯,“這世上本就不該有活死人這種東西,所以他該死。而你們,也該死!”音落,腳下生風,頃刻間纖纖十指已經鉗住了二人的脖頸。
    王少鈞就站在那里,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她只是冷颼颼的看了他一眼,便掐斷了這兩名女子的脖頸。她沒有猶豫,殺人對她而言,只不過是動動手罷了。
    四下安靜異常,他能聽到她的腳步聲,一步一頓的朝著自己走來。
    最終,雪蘭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跟前。眼前的雪蘭,依舊清清冷冷的模樣,只是這雙眼睛里,多了幾分殺人的戾氣。
    “是讓我殺了你,還是你自己動手?”她問,口吻里沒有半點情愫。
    “如果我死了,你也會死。”王少鈞望著她,伸手去撫她的面頰。
    下一刻,雪蘭的手已經掐上了他的咽喉。王少鈞卻突然俯首,在她的臉上輕啄。心下一驚,她陡然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手,使不上勁。
    不知道為何,對上他的眼睛,她便開始失神。腦子里空白一片,什么思想都沒了。什么生與死,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她回過神來,駭然驚覺唇上溫熱,竟已被王少鈞擁在懷里,肆意而貪婪的吻著。此刻,他的舌正在她的嘴里,恣意攪動。
    驚得雪蘭快速推開他,瞬時連退數步。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然走神了,而且她一點都記不得,他是如何擁她在懷的。腦子里什么都想不起來,可她知道,這必定跟身體里的生死蠱有關系。
    這生死蠱,能蠱惑人心。
    有那么一瞬,她覺得自己的神智被控制了,以至于不能去看王少鈞的眼睛,否則——如果不是她這些年,慣有定力,只怕此刻未必能清醒得這么快。
    “為何要拒絕我?”王少鈞溫柔含笑,“你殺了那些人,我不怪你,他們跟你比起來什么都不是。雪蘭,我喜歡你,我是你的丈夫,是你唯一的男人,你不該拒絕我。”
    雪蘭定下心神,極力避開與他的四目相對,“找死!”
    音落,她縱身一躍,抬手便是一掌直逼王少鈞的面門。
    王少鈞不閃不躲,“我若是死了,你也會死。”
    “我不信!”說是不信,可心里卻還是有些猶豫的,否則她不會收了半掌。
    王少鈞被雪蘭一掌擊飛,身子重重的撞在墻壁處,落地的那一瞬,他悶哼了一聲,當下一口鮮血噴薄在地。抬頭,還是那溫柔的笑靨,“你真的想與我同死嗎?”
    “把解藥給我。”她冷然站在他跟前,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沒有解藥,我們兩個——不死不休。”他含笑伏在她的腳下,雙手握住了她的腳踝,“雪蘭,你可以殺了我,反正外頭已經開打了,我不會丟下我娘不管,所以——你只能跟我一起死在這兒了!”
    聽得這話,雪蘭當下俯身,一把揪起王少鈞的衣襟,“我再說最后一遍,把解藥給我。”
    “我也說最后一遍,我便是那解藥。你想要擺脫我,便殺了我。”他含笑望著她,“我死了,你就解脫了,黃泉路上不會再孤單。反正我這條命,早就沒什么存在的意義,有你陪著,我此生無憾。”
    “可我不想死!”雪蘭切齒,“我還沒找到我要找的人,我不能死。”語罷,她突然將王少鈞從地上揪起,“跟我走!”
    “雪蘭!”他握住她的手,“你肯跟我走?”
    “我不是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她冷然,“王少鈞,你該死。”
    “我不會走的。”王少鈞深吸一口氣,“我娘還在這兒,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她。”
    這地宮已經開始搖晃,穹頂上的磚瓦嗖嗖的往下掉,很顯然因為爆破而導致了地宮的不斷的坍塌。地面上的人來人往,讓這兒變成了隨時都會崩塌的危險之地。
    現在不走,很有可能會被活埋。
    “我不會陪你在這里等死。”雪蘭眸色素冷,“你不走,我走!我雖與你生而同寢,可我不會跟你死而同穴,你就陪著你母親,長埋于此吧!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我心愛的男人懷里。”
    她抬步就走,沒有回頭。
    王少鈞眸色微顫,心愛的男人懷里?她不是該死在他懷里嗎?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她的離去,生離死別的痛苦。
    母親已經死了,可雪蘭還活著。
    所以……
    王少鈞急追而去,“外頭都是官軍,我們根本走不出去!”
    “便是殺出一條血路又如何?”她不屑。
    “跟我走!”王少鈞拽起她的手,就朝著另一頭去了。
    雪蘭甩開他的手,“我自己會走。”
    王少鈞也不多說,只要她肯跟他走,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要她能在他身邊,他便覺得什么都可以放下,哪怕是自己的母親。
    母親已經死了,可他們還得幸福的活著。
    他跟雪蘭,還得長相廝守,來日兒女繞膝,子孫滿堂。這么想著,母親也不會怪罪他的!
    地宮上頭,官軍已經攻入。
    趙無憂輕咳兩聲,由素兮領路,左右衛隊隨行,緩步進入了地宮。地面上加強戒備,不必再有所行動,是故這地宮坍塌之勢也跟著緩解下來。那嗖嗖落下的穹頂磚瓦,終于停止了崩塌的趨勢。
    狹窄的甬道,有種密閉的恐懼。
    趙無憂覺得身上的毛孔有些微微豎起,她極度厭惡這樣的密閉空間,尤其是這狹窄的巷道、甬道之類。這讓她很沒有安全感,打心里覺得煩躁不安。
    “公子?”素兮察覺了趙無憂的不安。
    “沒事!”趙無憂深吸一口氣,素白的臉上唯有僵冷的表情。
    “那邊是主室!”影衛統領上前行禮。
    趙無憂望著這堅固的石壁,只覺得心里憋得慌,“馬上帶路。”
    “是!”影衛首領在前面帶路,直接帶著趙無憂去了主室。
    一進門,素兮便瞪大了眸子,“是血池!”
    “血池?”趙無憂當時未能看到后山的情景,自然不知道血池長得什么模樣。如今聽得素兮這樣說,當即靠近了血池。
    “公子別過去!”素兮慌忙攔住她,“這血池里的血水能腐化人的身體,當日那怪人,便是掉下了血池給化掉了。”
    趙無憂俯身蹲下,“放心吧,我又不會尋死,當然不會自己跳下去。我只是很奇怪,這血池到底是怎么回事?無極宮的本事怎么如此之大,這么短的時間內,另造了一個血池?”
    “公子的意思是……”素兮斂眸,“他們已經逐漸熟悉了活人蠱的制作過程,所以不管我們毀掉多少個血池,都還有下一個?”
    “所以說,只有殺了王少鈞,和所有知道活人蠱煉制方法的人,才能永絕后患。”趙無憂起身,長長吐出一口氣,望著那扇緊閉的石門,“去把門打開。”
    影衛統領快速推開石門,里頭的場景就跟當日在后山的幾乎一模一樣,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擺滿了整個房間。在石室的另一角,還有一扇門。
    見狀,趙無憂疾步走到那扇門之前,素兮快速上前推開了門,里頭竟然擺放著一具冰棺。
    開門之初,寒意逼人。
    這地宮本就陰寒,如今這寒氣突然沖出來,激得趙無憂開始不斷的咳嗽。
    素兮擔慮,“公子?”
    “沒事!”趙無憂面色慘白,“去看看是什么人。”
    冰棺里躺著一個婦人,身體呈現輕微的脫水狀,但五官與軀干都保持得完好,便是這皮膚也還是極又彈性。這地方取得恰到好處,冰冷而干燥。四下都是厚厚的冰塊,讓室內的溫度降到了最低點。
    便是素兮這樣內力深厚之人,身處這樣的冰窖,也只覺得寒意入骨。
    趙無憂不斷的咳嗽,“這應該、應該就是知府夫人。”
    “公子快些出去吧!”素兮擔慮。
    趙無憂點點頭,她的確不能在這里久留。此處太冷,她的身子吃不消了。走出冰室的那一瞬,趙無憂的身子晃了晃,險些一頭栽倒在地,所幸素兮眼疾手快,將趙無憂扶住。
    “公子?”素兮駭然,面露懼色,緊忙將趙無憂攙到一旁坐著,“公子你怎樣?要不要吃藥?”
    趙無憂擺擺手,“不過是突然的眩暈罷了!”
    “公子是太累了,這些日子公子一直奔波不定,身子自然是熬不住的。”素兮輕嘆一聲,“公子需要好好的靜養,否則等到相爺回來,只怕公子……”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呵笑兩聲,“我爹回來也是一樣的,我這病本就無藥可治,吃藥也只是暫緩罷了!你我都心里清楚,何必還要自欺欺人?”
    她從來都很清醒,慣來不做那自欺欺人的事。
    素兮不敢吭聲,只是擔慮的望著趙無憂。
    趙無憂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無光的,“王唯庸已經死了,王少鈞如今是喪家之犬,若此事就這樣作罷,誰都不會甘心。可王唯庸身為知府,知法犯法,此事若是公諸于眾,難免讓百姓對朝廷生疑,多有指責。所以不管怎么做,都是兩難的境地。”
    素兮點點頭,“那該如何是好?難怪這東廠什么都不說,任憑公子做主,敢情是把這爛攤子架在了公子的肩上,委實狡猾!”
    聽得這話,趙無憂越發咳得厲害,一張臉咳得乍青乍白。驀地,她只覺得口中腥甜,一口鮮血匍出唇。
    驚得素兮險些尖叫出聲來,那嫣紅的顏色,何其觸目驚心。饒是素兮殺人無數,可見到趙無憂這般模樣,整顆心都高高揪起。
    “公子?”素兮面色煞白。
    趙無憂搖搖頭,“我沒事,你別怕。”
    “公子,咱們出去吧!去找溫故,上次你吐血暈厥,便是他幫你治好的。你說過,每個人出現在你身邊,都是有上天的安排,都是各有意義的。所以溫故的出現,也許便是公子的一線生機。”素兮紅了眼眶。
    “好!”趙無憂起身往外走。
    她走得很慢,神情倦怠。
    地宮里,還時不時的傳來廝殺聲,她知道這些無極宮的人,一個都跑不了。哪知她還沒走兩步,便有影衛報告,說是找到了一條出去的密道。
    “暫時沒找到王少鈞的下落,難不成是逃走了?”素兮一愣。
    趙無憂頓住腳步,“追!”
    “公子,卑職先陪你出去吧!”素兮道。
    “不必了。”深吸一口氣,趙無憂眸色微沉,“王少鈞不除,早晚是個禍害。活人蠱必須斬草除根,否則——王唯庸之死,會變成噩夢的開始。”
    “是!”素兮當然明白趙無憂的意思。
    王唯庸是趙無憂逼死的,也就是說,如果王少鈞逃脫,那么早晚有一天,他還是會回來找趙無憂報仇。若是尋常男子倒也罷了,趙無憂身邊高手如云,畢竟也不是誰都能靠近的。
    可王少鈞掌握著活人蠱的煉制方法,若是被他煉成了活死人,那么事情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趙無憂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是故她必須把所有的可能,遏制在初始階段。
    所以,王少鈞必須死!
    沿著密道往外走,這墓地四周早就重兵埋伏,趙無憂料定他們走不出去。里里外外都是官軍,出去是死,出不去也是死。
    只不過趙無憂沒想到,雪蘭也在。
    對于雪蘭的出現,趙無憂是有些訝異的,畢竟當日一別,雪蘭身處“眠花宿柳”之內,如今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說,雪蘭也是無極宮的一份子?
    這條密道通向墓地邊上的小山坡,王少鈞和雪蘭剛從洞口出來,便已經被人包圍。陸國安正持劍冷立,穆百里仍是這般的淡然自若,幽幽然的坐在那兒,身邊圍著一圈小太監伺候著。
    他瞇起危險的眸子,凝眉望著雪蘭。
    穆百里認得出來,這便是當日在眠花宿柳,挨了自己半掌的女子。他知道她不簡單,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跟王少鈞走在一起。
    雪蘭也認出了眼前的穆百里,此刻的穆百里沒有戴著紗罩,那張濃墨重彩的臉上,一雙清潤的鳳眸正透著幽幽冷戾。
    四目相對,他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官軍將他們重重包圍,雪蘭的視線穿過所有人,落在穆百里的臉上。那雙眼睛——有幾分稔熟,可是、可是這張臉,是如此的陌生。
    她定定的望著他,已經擺好了殊死一搏的陣勢。她沒有選擇,王少鈞在她身上種下了生死蠱,他若是死了,她也難逃一死。
    她不甘心,不甘心未能見他一面,便這樣的死去。若是如此,她這不遠萬里之遙,顛沛流離,輾轉在大鄴的各個城鎮,又有什么意義呢?
    深吸一口氣,掌心凝力。
    陸國安一聲令下,所有人蜂擁而上。
    縱然他們武功再好,雙拳難敵四手,終究扛不住這車輪戰的碾壓。趙無憂就站在洞口,冷眼看著雪蘭與王少鈞,在包圍圈里掙扎。
    此刻的他們,猶如困獸之斗。
    雪蘭救過她,那天如果不是雪蘭,趙無憂覺得自己怕是難逃一劫。且不說這花燈艷的人會找上門,只自己這一身的病,恐怕都會要了命。
    “公子?”素兮猶豫了一下。
    “我要王少鈞的命。”趙無憂只說了這么一句,便朝著穆百里走去。
    穆百里的視線,從雪蘭的身上移到趙無憂身上。下一刻,他微微凝眉。在趙無憂的嘴角,他清晰的看到一絲殘留的血跡。趙無憂的身子,穆百里如今也算有所了解,上一次在祠堂發生過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是故此刻他已然猜到發生了什么事。
    趙無憂走得很慢,腳步有些輕浮。她捂著胸口,不斷的咳嗽著。方才吸了幾口冷氣,這會身子已經熬不住了。
    沒有顧忌,她無力的坐在穆百里身邊,靠在那軟榻邊兒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影衛已經對王少鈞動手,大有直取性命之意。可雪蘭不斷的阻攔,她的武功果然是極好的,便是一人也足以震懾全軍,讓人無法靠近。
    穆百里這一次算是徹底看清楚了,雪蘭的武功路數不是中原人,并非來自大鄴江湖。而這些武功路數,讓他的眸愈發瞇起,腦子里漸漸浮現出那人的身影。
    “趙大人連救命恩人也不顧了?”穆百里涼颼颼的問。
    趙無憂氣息喘喘,素兮伺候著她吃了藥,此刻還在緩和之中。扭頭,倦怠的抬了眼皮望著他,“你看上她了?”
    穆百里蹙眉不語。
    “既然是督主的意思,那我留下她便是。”趙無憂輕咳著,“素兮,留下雪蘭姑娘。”
    “是!”素兮有些不明白,但也不敢多問,只照做便是。起身便朝著眾人道,“留那女子活口。”
    穆百里凝眸望著她,“為何不問?”
    她笑得溫和,“為何要問?”他們之間,問不問有區別嗎?都不過是各自的心思,各自謀劃,所求的不過是權勢地位罷了!
    輕咳兩聲,趙無憂顯得很虛弱,她喉間滾動,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跡,生生將那腥甜的滋味咽下。
    氣息微喘,趙無憂面白如紙,“督主不是說過嗎?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不欠她。當日你出手險些傷她性命,這份恩情我已經還她了,如今留下她不是因為我自己。”
    “他就那么重要嗎?”穆百里問,“值得讓你刀下留情。”
    聞言,趙無憂瞧了素兮一眼,素兮會意的領著人退到不遠處。畢竟有穆百里在,沒人能傷得了趙無憂,所以素兮也是放心的。
    “若是不重要,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一命換一命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溫故的命,我要定了。”
    穆百里沒有吭聲,只是定定的望著不遠處,苦苦掙扎的雪蘭。
    “擒賊先擒王。”王少鈞厲喝。
    雪蘭突然飛身而起,直撲趙無憂而去。很顯然,趙無憂是這里的頭,便是穆百里也沒有多言,一直都是趙無憂在發號施令。
    所以雪蘭只要抓住趙無憂,一切困局都會迎難而解。
    “公子!”素兮疾呼,當即飛身而起。
    可雪蘭的武功何其之高,抬手便是一掌朝著素兮而去,素兮硬生生接下這一掌,當即連退數步。情急之下,只得一聲厲喝,“放箭!”
    音落,穆百里陡然沉眸。
    早早就守在外圍的弓箭手當即對準了雪蘭,冷箭嗖嗖而出,直逼那抹倩影而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閃火石間,穆百里飛身而起,一手挾著趙無憂的腰肢,另一手卻快速扼著雪蘭的手腕。速度之快,快如閃電。幾乎是一瞬間的移形換影,他已經帶著二人離開了冷箭的飛射區。
    落地的那一瞬,他快速松開趙無憂,抬手便迎上雪蘭揮來的第二掌。
    趙無憂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拼命的咳嗽著,睜眼看著穆百里與雪蘭開戰。她還真不知道,這世上有人能與穆百里過招。
    所以那日在眠花宿柳,是雪蘭大意了,否則以她的武功,是不可能挨穆百里那一掌的吧?
    “你到底是誰?”穆百里冷然低語。
    雪蘭盯著他,全力以赴,“與你何干!”
    “這手串,是誰給你的?”穆百里問。
    聽得這話,雪蘭眸色微窒,“你是誰?”
    雙手各自鉗制,四目相對,似乎都在彼此身上尋找那份遺失的熟悉。
    “我來找一個人,找這個手串的主人。”她定定的望著他,各自減弱了手中的力道,他們的交戰只是做給旁人看的罷了。
    穆百里深吸一口氣,“別找了。”
    只這三個字,讓雪蘭駭然凝眸,不自覺的圈紅了眼眶。她是冷冰冰的,可不代表她傻。執念了一輩子的事情,卻只換來這三個字,她怎么能答應。
    “休想!”這便是她的答案。
    “執迷不悟!”他揮掌而出。
    她旋身退開幾步,袖中五指蜷握成拳,“縱然癡迷一生,亦無怨無悔。他答應過我的,怎能食言!”音落,再次出手。
    卻見王少鈞飛身而起,袖中白色的粉末揮灑。風過,粉末直撲趙無憂而去。
    “公子小心!”素兮疾呼。
    那一聲喊,驚了穆百里。
    回頭,似乎一切都來不及了,局面定格在白色的粉末,悉數撲向趙無憂的那一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倩影直撲而來,快速捂住趙無憂的口鼻,帶著趙無憂飛離原地。趙無憂心驚,駭然瞪大眸子,卻只見那如釋重負的笑臉,在自己面前逐漸枯萎。
    嫣紅的鮮血,噴在趙無憂的身上,染紅了她的衣衫。
    下一刻,素兮已經飛身接下這二人,穩穩落地。
    不遠處,穆百里冷了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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