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兒，起來。”</br> “兒子不敢，兒有罪。”</br> 關羽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這次為父攻打樊城，若是江陵有失，則進退無路，全靠你守住江陵，已經是大功一件了，又何來的罪？”</br> “兒，兒子越權行事，把糜芳捉進了大牢……”</br> “這算什么罪過！干得好！糜芳傅士仁二賊居心不良，意圖降吳，險些葬送你大伯父大業！就是你不殺他，我也要把他狠狠治罪！”</br> “可是……糜芳畢竟是皇親國戚……”</br> 關羽不聽見這句話還好，聽見了之后，鳳目一緊，怒罵道：“他既是兄長之親戚，自當忠君愛國，如此小人，豈配做我大哥的親戚。”</br> “另外，兒子還干了一件越權之事……”</br> “兒子把……于禁將軍，你出來吧……兒子把于禁將軍放出來了……”</br> 于禁從人群中擠出來，走到了關羽面前，單膝跪地：“敗軍之將，見過關將軍。”</br> 關羽瞟了一眼于禁，問關索道：“你為何要將他放出來？”</br> “全因東吳圍城，江陵城內無大將，孩兒只怕守不住，故而釋放于禁將軍讓他助我守城，于禁將軍已愿意歸降我大漢，此次能守住江陵城于禁將軍也有功勞，還請父親能饒恕于他！”</br> 關索當然不是真心的向關羽認錯，但是他必須先把這些告訴關羽。</br> 因為他干的這些事都是越權的行為，他得先告訴關羽，以一種認錯的姿態來取得目前蜀漢在荊州最高軍事長官關羽的諒解，這樣，就不怕日后有人拿這些事情找后賬。</br> 并不是關索想的太多，只是他很明白，群雄逐鹿從來不只是短兵相接，爭霸天下也不僅僅是陣前單挑，還有各種爾虞我詐和勾心斗角。</br> 雖然蜀漢的朝局在劉備當政時期還算是平穩，但是關索還是需要防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br> “你是為守江陵城，出于公心，為父豈會怪你？”</br> “只怕是大伯父那邊……”</br> 關羽聽了哈哈大笑：“我大漢后繼有人，你大伯父高興還來不及呢！豈會怪罪！”</br> 關羽突然把眼神轉向于禁，一改和關索對話時的笑臉。</br> “于禁，你是真降否？”</br> 于禁躬身行禮：“如今只有效命漢中王，效力關將軍。”</br> “哼，既如此，且先饒你性命，若有二心，定當取你性命！”</br> “不敢！”于禁暗想，我命都在你兒子手里捏著呢，我敢有什么要命的想法嗎？</br> “請父親進城，主持軍務！”</br> 在江陵城內，關羽、關索父子終于會和，然而荊州的形勢并沒有好轉，江北襄陽，徐晃曹仁攻襄陽不下，無法聯合吳軍夾擊關羽，曹操另派張頜自漢水而下，攻打上庸，先克上庸，斷其與襄陽的掎角之勢，上庸被圍，劉封、孟達守城不住，只得率軍趕往襄陽與關平、廖化合兵一處，上庸糧草盡失，魏軍切斷漢水，襄陽岌岌可危。曹操再派夏侯惇、呂虔率兵增援，襄陽被攻破只怕是時間問題。</br> 而東吳方面則是改變了撤退的策略，由于對荊州的渴望以及陸遜陸伯言對孫權的勸諫，孫權完全不顧一切的進行增兵，派陸遜接替了呂蒙的大都督職務，率軍從陸口支援，呂蒙則回到建業養病。</br> 荊州整體的戰場局勢上，蜀漢仍處于劣勢，在吳魏兩方的夾擊之下，雖然關索的操作保住了江陵，導致東吳白衣渡江與曹魏夾擊關羽的戰略意圖沒有實施成功，阻止了關羽走麥城兵敗身死的慘劇，但是在整個荊州只剩下江陵和襄陽兩座城池的情況下，即便是關羽安在，荊州的丟失都已成定局。</br> 而遠在西川的劉備，此時剛剛接受到了荊州的戰況。</br> 實際上，很多人認為關羽在北伐期間劉備像是個傻子一樣在西川按兵不動，不給關羽任何一點支援和救應，其實是錯誤的。</br> 雖然荊州現在打得天翻地覆，蜀魏吳三家勢力打得比戰國七雄還亂，但是劉備在蜀中的日子其實也并不平靜。</br> 先是江陽太守彭漾攛掇馬超造反，馬超沒有聽從，把這家伙交給了劉備，然后劉備也害怕馬超造反，將其發至漢中協助魏延防備曹魏，同時結好羌人。</br> 緊接著，南中蠻族動亂，攻擊牂牁、永昌兩郡，劉備派趙云前往征剿。</br> 漢中之戰雖然取勝，但是劉備耗費了許多有生力量，在漢中之戰過后，劉備現階段還沒有恢復元氣，沒辦法發動大規模的戰役。</br> 而且，原本在這一年，隨著關羽的死亡，蜀漢的許多人才也會在這一年落幕，比如劉備帳下極受重用的二號謀士法正法孝直。</br> 不過，現在的法正還有幾個月的活頭，由于身體不好，劉備讓他去峨眉山泡溫泉療養去了。</br> 今日，劉備在成都得巴郡太守輔匡奏報，荊州關羽麾下參軍馬良入川求救，途徑巴郡之時已經風餐露宿，昏倒在巴郡，輔匡將其救起，特派人將馬良送往成都。</br> “速傳馬良來見！”</br> 劉備心里面很清楚，馬良在關羽手下當參軍之職，他既然飛奔入西川求救，則必然是荊州發生了巨變，從大局上來看，荊州在諸葛亮的隆中對戰略中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從情感上來看，關羽是他結拜的二弟，劉關張桃園結義后三十余年情同手足，從不相疑，他不希荊州出事，也更不希望關羽出事。</br> “馬良拜見主公！”</br> 馬良從離開荊州起就馬不停蹄的在趕路，即便是休息也是人歇馬不歇的在馬背上打盹，快馬都跑死了好幾匹，可惜路程實在是遠，而且路確實是不好走，馬良的速度就滿了很多。</br> 此時的馬良雙眼深陷，明顯是很久都沒有睡好覺了，而且渾身上下的衣物破破爛爛，幾乎是披頭散發的狀態。</br> “季常請起，如今荊州形勢如何？”</br> “主公，關將軍圍困樊城不下，曹軍派徐晃為援軍，君侯撤至襄陽，誰想到那東吳竟然背棄盟約，東吳大都督呂子明率軍白衣渡江，奇襲荊州，公安傅士仁不戰而降，荊州盡入東吳之手，糜芳本欲投降東吳，獻出江陵，幸得三公子關索在江陵城，與軍士將糜芳捕至獄中，死守江陵，大敗吳軍，斬殺吳軍大將蔣欽，生擒周泰，現關將軍率軍回師江陵救援，遣公子與廖化駐守襄陽以阻曹軍夾攻，我來時路上聽說魏軍進攻上庸，上庸失守，如今魏吳夾攻之下，襄陽、江陵怕不能久守！關將軍派我入川求救，還望主公速速發兵救援，否則關將軍必然危矣！”</br> “若如此，荊州失矣，二弟休矣！”劉備聽到馬良的話，直接就竄了起來。</br> “可惡！東吳無故背棄盟約，先前主公已還長沙、桂陽、零陵三郡與東吳，如今東吳竟趁云長北上伐魏之際，襲擊荊州，真可恨也！”</br> 說話的是一位須發花白，但身形魁梧的老將，正是當初漢中之戰時，定軍山下刀劈夏侯淵的老將，黃忠，黃漢升。</br> 如今蜀漢坐擁兩川之地與荊州，五虎上將分別屯兵各處，關羽鎮守荊州，張飛屯兵于閬中，趙云前往南中平叛未歸，馬超在漢中協助魏延防衛，只有老將黃忠在成都伴隨劉備。</br> “主公，糜芳、傅士仁罪不容誅，幸得關索守住江陵，關將軍尚有退路，只是魏吳夾攻之下，江陵城孤城一座，斷然守不住，如今荊州勢微，當率軍去救關將軍入蜀，只要關將軍無事，荊州則可緩圖之。”</br> 諸葛亮是知道劉備脾氣的，如果現在荊州陷落，關羽死了，劉備就是拼著老命不要，也勢必會舉傾國之力，率領兩川之眾去給關羽報仇。那時候蜀吳相爭，魏國坐收漁利，再想匡扶漢室，真是難了。</br> 不過，現在關羽回師江陵，還有回旋余地，荊州四戰之地，守之不易，即便是落入東吳之手，日后還有辦法能奪回來，只要關羽能夠安全回到荊州，也就不至于到達最難看的局面。</br> “云長若遇不測，孤斷不能獨生，明日孤親領一軍去救云長，軍師可速去整頓兵馬，明日啟程去救荊州！”</br> “主公！不可！”李嚴、許靖、秦宓都紛紛站出勸阻。</br> “主公，如今荊州局勢有變，主公不可親至荊州，以身犯險！”</br> “主公，如今剛剛經歷漢中大戰，若再興大軍與那東吳爭奪荊州，只怕會讓曹魏從中得利啊！”</br> “主公，我二人有言進諫！”</br> 人群里閃出了黃權和劉巴，說出了些不同的聲音。</br> “公衡，子初，但講無妨！”</br> “如今荊州被魏吳夾擊，形勢危急，若派救兵入荊州去救援關將軍尚可，若遇復奪荊州，只怕難為！”</br> “關將軍乃我軍大將，不可不救，何況關將軍手下還有數萬將士，救是必要去救的，只是若救援關將軍，主公可派遣一員上將順江而下，與關將軍合兵一處，自永安撤回西川即可，主公則不宜親自前往。”</br> “另外，荊州此時除江陵外，已經盡入敵手，若率兵爭奪荊州，我軍必不能同時抵抗曹魏，曹操既然聯合東吳夾擊關將軍，只怕在漢中也早有準備，一旦我軍在荊州失利，曹操便派兵攻打東川，奪回漢中，我軍實力不足，如今不能兩面作戰，還請主公三思啊！”</br> 諸葛亮微微額首道：“子初、公衡所言甚善，主公，亮也是此意，還望主公鑒察！”</br> 劉備也明白現在自己的實力是不能和魏吳雙方硬碰硬的，對劉巴、黃權的說法也是認可的，嘆氣道：“荊州本為我立業之處，今入敵手，雖不舍，然大局為重，唉，若龐士元在，荊州豈能有失！只不知派何人提軍去救云長？”</br> “此時荊州戰局復雜，吳魏皆于荊州攻打我軍，我軍此時軍力有限，倉促之間，只可集成都之兵萬余前往救援，只是領兵之人，當派一員上將前往，然此人須智勇足備……”諸葛亮面露愁容，此時就是有兵可派，可是又以何人為將？</br> “主公，軍師！我愿領兵出川，救援云長。”</br> 老將黃忠請命出征，但是劉備和諸葛亮似乎都不太看好他。</br> “黃老將軍昔日刀劈夏侯淵，曾立下大功，只是年事已高，老師以遠，只怕難以取勝……”</br> “軍師！我雖年邁，猶有勇力，昔日能刀劈夏侯淵，今日便能救回關云長，請主公準我前去！”</br> “黃老將軍忠勇可嘉，孤深感欣慰，只是老將軍年事已高，倘有閃失，孤心何安？”劉備與開口勸說黃忠，黃忠自加入劉備以來立下過不少戰功，劉備心知肚明，論武功，黃忠也是在蜀漢名列前茅的，只是此時的黃忠已經七十歲了，人活七十古來稀，人過了七十歲，基本上是在隨時就會去世的狀態，他們也確實是擔心黃忠不能承擔重任。</br> “主公，軍師，如今子龍平叛尚未回成都，張將軍鎮守閬中，不可輕動，馬孟起遠在漢中，救兵如救火，只有老臣迅速前往救援關云長，方可力保不失，若再遲疑，只怕關公危矣！”</br> 如果可以，諸葛亮更想讓趙云或者馬超去，一來兩個人比黃忠年輕很多，二來兩個人對于曹魏和東吳的威懾力也比黃忠要大，只可惜他們都不在成都。</br> “主公，關將軍在荊州形勢危急，若派老將軍前往，黃權愿助老將軍一臂之力！”黃權站了出來。</br> “如今云長盼救兵如同甘霖，就派黃老將軍率兵前往荊州救援，遣黃權、卓膺、傅彤為副將，老將軍要小心謹慎，勿與魏吳死拼，只接應云長入川即刻，不可戀戰！”</br> “是！”黃忠等幾人領命，立刻去整頓軍馬。</br> “主公，黃老將軍此處可為前部，待趙子龍回來后，派其為二隊，率領兵馬敢往川口，若黃老將軍救得關將軍，則接應，若黃老將軍不勝，則派趙子龍助老將軍一臂之力！”</br> 諸葛亮凡事都是謹慎小心，劉備既然派出了黃忠，他也得想辦法留個預備隊，如果黃忠真不行，就得另想辦法救關羽。</br> “軍師之言是也，速差王平、吳班前往益州鎮守，替回子龍，并派人去峨眉山取回孝直，專心防備漢中曹操來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