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皎皎頓時收起心思，匆忙去了崔夫人那里。
    到了崔夫人處，她便看到顧家的仆婦在。這人滿眼紅血絲，慌忙對她行禮不提。
    崔夫人便道：“顧家來人，說他們的大奶奶難產(chǎn)了，你去幫忙看看吧！”
    慕皎皎眉頭微皺，但還是點頭：“好，我這就去。”
    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她只叫紅豆帶了藥箱，兩個人就匆忙趕往二門處。程十九娘還沒走，見她來了這里，她便問：“你這是要去哪？”
    慕皎皎便將事情說了一遍。程十九娘當(dāng)即一聲冷笑：“這才幾天，她怎么就生了？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才七個多月嗎？”
    “現(xiàn)在說這個又有什么用？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趕緊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蹦金ǖ?。
    “我和你一起去?！背淌拍锪ⅠR打定主意。
    慕皎皎皺皺眉：“阿姐，你就不用去了吧！那個地方……”
    “姓顧的那對男女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天知道他們又會想出什么法子來坑害你？你一個人去那個鬼地方，我不放心，所以還是我陪著你的好。一旦要是有什么不對，我也能及時出手幫你一把?！?br/>     慕皎皎無語。“她都難產(chǎn)了，還能干出什么事來？”
    “那誰說得準(zhǔn)？咱們誰能猜得到惡人什么時候不作惡嗎？”程十九娘道，反正就是把她給拉上馬車，“走了走了，反正今天我是陪你陪定了！”
    慕皎皎無奈，只得叫她一起去了。
    馬車行了一頓飯的功夫，便到了顧家門口。從偏門進(jìn)去，到了二門，車也不停，便直接行到了顧文華和慕皊皊的院子門口。
    慕皎皎下車來，便見到顧文華同顧家家主雙雙候在這里。
    “六姨妹……”見到慕皎皎，顧文華連忙上前一步叫道。
    慕皎皎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將目光轉(zhuǎn)向顧家家主顧沅：“我阿姐怎么樣了？”
    “情況不大好?！鳖欍鋼u頭，“今天一早她就發(fā)作了，原本我們是不想叨擾六少夫人您的。只是現(xiàn)在眼看情況不對，我們別無他法，也就只能厚著臉皮請您來幫忙看看了?！?br/>     慕皎皎頷首，連忙抬腳往里走去。
    院子里早已經(jīng)亂成一團了，外頭一群丫頭婆子跟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竄。屋子里慕皊皊的尖叫聲跟殺豬似的，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院子里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可想而知里頭已經(jīng)到了什么地步。
    慕皎皎幾步上前，掀開厚厚的門簾，頓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她幾欲作嘔。
    “娘子，帕子！”紅豆趕緊送上一方熏香的帕子。慕皎皎接過來捂住口鼻一會，趁機深吸口氣，便大步走進(jìn)室內(nèi)。
    里頭慕皊皊早已經(jīng)人不成人鬼不成鬼了。她躺在床上，兩個婆子死死按著她的雙腿雙腳，才勉強制住她的動作。但她嘴里依然在拼命嘶喊：“你們還我兒子！你們殺了我兒子，我要和你們拼命！”
    “你且省省力氣吧，這孩子已經(jīng)死了，你叫得再大聲也喚不回了?！币幻蠓蚰拥娜苏f著，便將一貼藥往她肚臍上貼去。
    慕皎皎眼疾手快，一把將藥貼給奪了過來：“這是什么東西？”
    “此乃蓖麻子研爛．加麝香調(diào)制的墮胎藥，貼在肚臍上方便下胎?！贝蠓蛎Φ溃职姿谎郏澳闶鞘裁慈?？誰許你闖進(jìn)產(chǎn)房來的？現(xiàn)在她的情況十分危急，必須盡快將死胎盤出。不然，極有可能危及母體。”
    “六妹妹！”聽到熟悉的聲音，慕皊皊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就抓住了慕皎皎的胳膊，“六妹妹你來得正好，你趕緊告訴他們，我的兒子還沒死！他們肯定是顧文華買通了，想害死我們母子！你前幾天不還說孩子很好嗎？你答應(yīng)過我保我們母子平安的！”
    慕皎皎輕輕推開她：“阿姐你先別激動，讓我給你把把脈?！?br/>     慕皊皊卻死死抓住她不放：“你快跟他們說啊，我的兒子好得很！他在我肚子里長了七個月了，怎么可能就這么死了！”
    慕皎皎眼睫微垂，二指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捏，慕皊皊頓時胳膊一陣無力，可算是松開了手。
    慕皎皎趁機在她脈門上搭了搭，頓時心里有數(shù)了。
    趁著慕皊皊還沒來得及捉住她亂叫，她趕緊起身問向大夫：“您覺得產(chǎn)婦是什么癥狀？”
    聽到她們的對話，大夫便知道了慕皎皎的身份。只是面對這個小小年紀(jì)的小娘子，他心中還是存著幾分不屑。一開始慕皊皊求到他跟前來時，可是明言說過慕皎皎都沒辦法讓她有孕，而自己卻做到了！這說明了什么？不正說明自己比這位人稱神醫(yī)的小娘子還要厲害得多嗎？而現(xiàn)在，這個小娘子還來對自己的舉動指手畫腳？他心里很是不悅。
    不過不悅歸不悅，他還是耐著性子道：“從早上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個時辰了，孩子遲遲不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死胎了?，F(xiàn)在情況危急，崔縣尊夫人還是趕緊讓開，讓某給顧大奶奶貼了藥把胎打下來吧！若是遲了，母體也會大大受損，到時候便是一尸兩命了！”
    “我剛才給她把脈，發(fā)現(xiàn)兩尺脈絕，他脈平和，敢問您把這個作何證治之？”慕皎皎問道。
    “自然是死胎?！贝蠓蛄ⅠR回道。他也是給慕皊皊診出這樣的脈象，才決心下藥墮胎的。屋子里經(jīng)驗豐富的穩(wěn)婆也和他意見相同。所以，他看著慕皎皎的眼神里更多出了幾分輕蔑。
    慕皎皎聞言卻搖頭：“您這話說錯了。兩尺脈沉絕，只能說明腹中胎兒境況極懸，卻還不至死。若是胎死，孕婦應(yīng)當(dāng)還有別的表征。《胎產(chǎn)心法》上說的一清二楚：‘面赤舌青，子死母活；面青舌赤，母死子活；唇口俱青，母子俱死。如今她面不赤，舌不青，就證明腹中胎兒未死，不過是胎上迫心而已。”
    說著，她又問向慕皊皊：“阿姐，你是否覺得煩躁不堪，兩脅疼痛？”
    “是啊是??！”慕皊皊連忙點頭，“我早說了，我的兒子沒死！他非不聽，死活要給我打下來！這個庸醫(yī)！”
    “你們……”大夫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干脆一甩手，“罷了罷了！既然你們姐妹倆堅持如此，那老夫不治了，你們自己治吧！若是顧大奶奶真能安然分娩，生出一個活生生的小郎君來，老夫今天就爬著回去！”
    “那你就準(zhǔn)備好爬吧！”慕皎皎便道。
    “你！”大夫更氣得不行，“年紀(jì)小小，口氣卻狂妄得很。老夫今天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助她分娩！”
    “那你句等著看好了?！蹦金ǖ坏溃闾峁P寫了一副紫蘇飲的方子，交給陪在床頭的顧太太道，“阿姐這是胎氣不和，懷胎迫上脹滿疼痛，起因多時孕期嗜食辛辣，熱積胎中，以致胎兒不安亂動而上沖于心?，F(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清胃熱，佐以安胎。您命人速速照方抓藥，多煎幾貼，煎好了就速速送來。”
    顧太太不疑有他，連忙就捧著藥方出去了。
    自打上次慕皎皎交代過慕皊皊要時刻準(zhǔn)備孩子早產(chǎn)后，顧文華回來就已經(jīng)將東西都備上了，藥材也是現(xiàn)成的。照方抓藥，很快便煎好了送來，慕皎皎就喂給慕皊皊喝下。一連喝了十多貼，慕皊皊終于神色一動，雙手抓緊了床單：“不行了，孩子在動，他又開始亂動了！疼死我了！”
    穩(wěn)婆趕緊上前來查看，頓時也驚呼起來：“孩子露出個頭了，馬上就要出來了！”
    孩子露出了頭，接下來的就好辦了。再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聽到哇的一聲啼哭從產(chǎn)房內(nèi)傳來，令外頭苦等多時的人們紛紛松了口氣。
    唯有那位滿腔憤憤的大夫卻是一臉驚愕：“怎么會這樣？這孩子竟真活著？”
    “我六姨妹說他活著，他能不活著嗎？”顧文華傲然道。
    大夫頓時膝蓋一軟，連忙扶住了身后的一株大樹，心里后悔不跌——怎么辦？難道一會自己真要爬著回去嗎？
    而產(chǎn)房內(nèi)，好容易孩子生了出來，慕皊皊早已是頭昏眼花。但她還是趕緊問道：“是個小郎君嗎？快告訴我，是不是個小郎君？”
    穩(wěn)婆連忙抱著襁褓到了她跟前：“恭喜大奶奶，是位小娘子呢！您看看，小娘子生得多標(biāo)志，像極了您。”
    “小娘子？怎么可能！”慕皊皊頓時扯著嗓子尖叫起來。
    她一把將穩(wěn)婆連同襁褓一起推開，便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慕皎皎，立時就跟抓住了罪魁禍?zhǔn)滓话?，指著她破口大罵：“慕皎皎，一定是你，你偷了我的兒子！你生怕我生了兒子越過你去，所以你偷偷把我的兒子換成了女兒，是不是？”
    慕皎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姐，我一直在產(chǎn)房里陪著你，哪里都沒去過，上哪弄個小娘子來換你的兒子？”
    “這個我怎么知道？反正這件事一定是你干的，除了你，還有誰會盼著我生個女兒？”慕皊皊就是一口咬定。
    慕皎皎都不覺熱血沖腦。要不是看在慕皊皊才剛生完孩子，她真想一巴掌扇過去！
    外頭的程十九娘聽到這話，連忙就走了進(jìn)來：“好啊，今兒個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好心當(dāng)作驢肝肺了！你自己沒本事，生不出兒子，怪大夫做什么？你可別忘了，要不是有我阿妹在，你這個孩子早就被人當(dāng)做死胎一般打下來了！到時候你自己的身體會受多大的損傷都說不準(zhǔn)呢。結(jié)果現(xiàn)在，母女均安，你竟還反咬一口。我這輩子見過許多白眼狼，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眼珠子像你這樣白的！”
    說罷，她便拉上慕皎皎：“既然人家都不信咱們，咱們還在這里停留做什么？趕緊走吧，免得一會姓顧的一家子都朝你要他們家的小孫子，咱們才是無話可說！”
    兩個人走出去，顧文華和顧沅連忙迎了上來。
    “六姨妹，你別和你阿姐一般見識。她是想生兒子想瘋了。”顧文華連忙解釋。
    顧沅立馬白他一眼，回頭又對慕皎皎揚起笑臉：“今日多謝六少夫人及時出手，讓我們顧家多了個小孫女，此乃天大的喜事。還請你去偏廳稍作休息?，F(xiàn)在天色已晚，你就在這里過一夜，明天一早再回去吧！”
    “不用了。今天出門前，我阿舅就已經(jīng)給了我一張條子，晚上不怕宵禁的?！蹦金ǖ坏馈?br/>     程十九娘也涼涼道：“還留在這里，難道等著被你們索要不見了的孫兒嗎？我阿妹好心好意救人，卻被人如此栽贓，這鬼地方我們可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兩位還是大發(fā)慈悲，讓我們趕緊離開吧！”
    她話音剛落，就聽里頭又傳來一聲大叫：“不好，大奶奶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