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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挑明
第060章挑明(一更)
柏譽原以為青木說這番話, 要鐵了心要殺他了。
柏譽嚇癱在地。
但青木卻沒有殺他。
暴雨天中,青木拎起他, 扔在盛家偏遠苑落里的一處廢棄柴房里, 他的手腳都被青木用繩子綁住,屋頂年久失修,漏著水, 他衣裳沾了水。
一側(cè), 是先前那個被青木殺死的婢女尸體。
柏譽拼命掙扎,也想出聲喚他。
但口中塞了布條, 除了“嗯嗯嚶嚶”的聲音外, 根本發(fā)不出旁的。
青木離開, 暗屋反鎖上。
柴房四圍除了雨水便是嘩嘩的水聲, 他就躺在早前那具尸體前, 一個驚雷劈下, 柴房里周遭的縫隙里透出一片閃電白光,映出那死去婢女的幽白慘淡的臉。
柏譽嚇懵,拼命動著被綁著的手腳一點點瞪著離開尸體旁……
也不知過了多久, 柴房外驚雷和大雨不停。
柴房門卻“嘎吱”一聲被推開。
柏譽下意識想出聲呼救!
卻見入內(nèi)的, 是一襲華服錦袍的柏炎。
柏譽全然僵住。
柏炎臉色暗沉, 一雙眸子似深淵冰窖一般盯著他。
他莫名寒顫。
青木隨了柏炎入內(nèi), 柴房門重新掩上, 沒有旁人再入內(nèi)。
柏譽知曉自己眼下狼狽至極,但柏炎卻居高臨下看他。
柏譽心中天平打破, 看向柏炎的目光分毫沒有早前掩飾下的溫和。
柏炎瞥目看了眼青木。
青木會意上前, 扯掉了柏譽口中的布條。
柏譽近乎脫口而出, “柏炎,我是你二哥!”
聲音幾近怒吼。
“要不你憑什么還活著……”柏炎冰冷而含著慍怒的聲音響起。
柏譽忽得懵住。
驚雷和大雨聲中, 柏炎緩步上前,在他近處蹲下,聲音卻幾近平和,“二哥,你在外祖母跟前如何,我可以裝作不察……”
話音未落,柏譽臉色已僵住。
他知道?!
柏譽沒有理會,繼續(xù)道,“你同周氏攪在一處,我也可以不管。”
柏譽眼中都是詫異。
柏炎繼續(xù)看著他面上表情的變化,“甚至在越州,周家的人同南蠻做交易,遣人來帳中刺殺我,而后嫁禍給母親,我也可以當做什么都不知曉……”
柏譽臉色已徹底慘白。
柏炎目光卻未收回,“你在嚴州怎么鬧都行,你同陸家走得近,挑唆陸建涵讓瑜雅同我爭執(zhí),或在云山郡府邸放眼線,我都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柏炎喉間咽了咽,“因為你是我二哥。”
柏譽面如死灰。
柏炎垂眸,“但你不應(yīng)當動蘇錦,你明知她是我最在意的人……”
柏炎緩緩睜眼,“你就這么恨我嗎?”
柏譽眼中原本被恐懼占據(jù),但柏炎這句話,似是將他眼中的恐懼悉數(shù)點燃成了怒火,他憤恨道,“我為什么不恨你!”
柏炎噤聲看他。
他掙扎著跪坐起,眼中皆是惱意,“分明是你同我長得像,但所有人說的都是我同你長得像,出入云山郡府邸我都要著那半幅面具,像個影子人一般,活在你的陰影里!”
好似壓抑在心中多年的扭曲瞬間爆發(fā),柏譽呲目道,“分明我才是你二哥,這平陽侯的位置從一開始就應(yīng)當是我的,整個平陽侯府都應(yīng)當是我的!是你柏炎!這個所謂的三弟,搶了所有應(yīng)當屬于我的東西,我只是拿回我應(yīng)得的!”
“那蘇錦呢?”柏炎冷聲。
柏譽怔住。
他凝眸看他,“蘇錦同此事有關(guān)系嗎?”
柏譽被他逼急,嗤笑道,“你能拿走我的東西,我憑什么不能拿走你的帳中物!”
柏炎一拳將他揍倒在地,“她是我發(fā)妻,不是帳中物!更不是你報復我的手段!”
柏譽喉間吐出一口血氣。
似是戳中了他的軟肋,份外得意看他。
柏炎看著他臉上扭曲的笑意,朝他看來,“是,我就是想報復你,用盡手段報復你!”
柏炎冰冷看他,“就憑這些后宅手段?”
柏譽怔住。
柏炎凝眸看他,沉聲道,“你可知朝中,軍中,臨近諸國當中,每日想要殺我的人有多少?每天盼著我死的人又有多少?你在其中算什么?”
柏譽愕然。
“你認為平陽侯府高高在上,我在京中呼風喚雨,作威作福,但你可知平陽侯府每日都在風口浪尖的位置上!你認為平陽侯這么好做?”柏炎低沉著嗓音問他。
柏譽啞然。
他雙目黯沉,“你自幼孱弱,外祖母將你接到嚴州將養(yǎng)。母親十一歲逼我到軍中歷練,我每日過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那時你在哪里?多少次我從死人堆里爬出來,近乎丟掉了一條命,你在哪里?你問我憑什么做穩(wěn)平陽侯這個位置,二哥,那我今日告訴你,就憑這些……”
他背對著他,解下外袍。
驚雷閃電中,赫然露出背上猙獰的傷疤,在電閃雷鳴下觸目驚心。
柏譽全然怔住。
柏炎緩緩轉(zhuǎn)身,身上每一處的刀劍傷疤似是都份外觸及到他心底,他腦海中只剩嗡鳴聲……
柏炎繼續(xù)看他,“我是同母親有間隙,但她教我的,從始至終都是大義,是事在人為,是平陽侯府如何在朝中立穩(wěn)根基,而不是后宅那些齷.齪手段。朝堂之上,誰不是浸淫多年的狐貍,你這點手段,又斗得過誰?”
他看著柏譽眼中的星火一絲一絲熄滅,消散。
好似徹底打擊一般。
他緩緩起身披回外袍,不再看他,“從今往后,你再不是我二哥,這平陽侯的位置你若要,就憑本事來拿。早前的那些后宅手段你可以繼續(xù),試試看可還有用!”
眼見柏炎如此,柏譽似是逼瘋,大笑道,“你這平陽侯就是從我這里搶來的,你就是用卑劣手段搶來的!”
青木攏眉,轉(zhuǎn)眸看向柏炎。
柏炎卻已閉目,繼續(xù)往門口走去。
見他根本不搭理,柏譽面容業(yè)已扭曲,眼下想到的刺激他的話,便又脫口而出,“還有蘇錦,你護她護這么緊,她早就嫁過人,早就……”
話音未落,鋒利的劍尖已直抵他咽喉處。
他喉間的肌膚上有鮮血滲出。
柏譽頭一次覺得離死亡這般接近,仿佛這劍尖上的煞氣都入了他喉間,說不出一句話來。
柏炎寒目看他,眼底皆是殺意,“再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柏譽僵住。
喉間連一口氣都不敢下咽。
柴房外,似是今晚最大的一個驚雷,“噼啪”一聲將整個柴房上空都映成了白晝,又悉數(shù)落在一處,而后是撼天動地的嗡鳴聲。
柏譽恐懼得近乎窒息。
柏炎收了劍。
一聲不吭出了柴房之中。
青木上前,重新將布條塞回他口中,暴雨中,鎖上柴房門,只剩了柏譽與早前那具尸體一道在柴房中。
……
一夜雷雨消散,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似是大雨過后,慣來會晴空萬里。
清晨的陽光透過床邊照進屋內(nèi),一縷兩縷。正好晃在她額間。
蘇錦微醒,慵懶伸手,擋了擋額頭。
似是昨日中暑的跡象還未全然好去,腦袋里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跡象,也是怪了,分明下午才覺好多了,今晨起來又有些犯暈。
她忽得想起昨夜應(yīng)是睡在盛妍屋中的。
天下著大雨,電閃雷鳴,又有困意不斷襲來,她便也睡得極早。
眼下,似是應(yīng)當還在盛妍苑中才對。
蘇錦微微睜眼,正好,他伸手撫上她額頭。
掌心虎口處有層淡淡薄繭,熟悉的踏實與安穩(wěn),她不用睜眼也知曉是他。
睜眼,便也正好見到是他。
“阿炎,你回來了?”她聲音里帶了酥懶。
“嗯,我回來了。”他笑了笑,俯身用嘴角碰了碰她額頭。
蘇錦亦笑了笑,伸手攬緊他后頸,忽得,想起昨日應(yīng)當是宿在盛妍屋中的外閣間里才對。
她眸間微轉(zhuǎn)打量四周,他似是猜出她的心思,溫和應(yīng)聲道,“昨夜抱你回來的,你睡得太熟沒有醒。”
蘇錦忍不住唏噓,“這嶺南氣候許是太熱了,昨日晨間的中暑,似是還有些未緩過來,便睡得太沉了……”
他沒有應(yīng)聲,眸間微斂。
蘇錦自方才攬著他后頸的手,便沒有松開,又忽然問道,“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你可是連夜從城外回來的……”
他默認。
蘇錦微怔,眸間顫顫,輕聲開口問他,“……淋到雨了嗎?”
他微楞,亦輕聲道,“沒有。”
她眸間淡淡,“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沒淋到……”
他笑笑,改口,“淋到了,都濕透了,還險些被雷劈了……”
蘇錦眸間憂色。
他輕笑出聲,“傻不傻,還真信我被雷劈了?”
她娥眉微蹙,伸手撫上他臉頰,“柏炎,出什么事了?”
他語氣里藏了旁的。
柏炎眸間微楞,既而俯身吻上她雙眸,“沒什么事,只是答應(yīng)過你晚些便回來的,不能失信。”
她只得闔眸,“你還答應(yīng)過我不走夜路的,又是驚雷,又是瓢潑大雨,若路上還有滑坡,泥石流……”
她話音未落,雙唇已被他雙唇含上,似是不想她在說旁的。
稍許,她微微睜眼。
耳邊都是他溫柔的聲音,“小阿錦,我只是想早點回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