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已經答應讓江云騅進校尉營了,江云飛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br> 太子明顯松了口氣,轉而道:“這次地動造成山體垮塌,河道阻塞,需要大量火藥炸開,可是現在城中火藥數量不夠多,云飛有沒有辦法盡快弄些火藥來?”</br> 現在官道還沒清理出來,想運大量火藥進城很有難度,但也不是不能做到。</br> 江云飛略加思索說:“末將可以派人去拿,但需要太子的令牌和時間。”</br> “當然可以,只要能盡快運來就好!”</br> 太子當即應下,又要命人準備接風宴,被江云飛拒絕:“太子殿下還要忙,不必再浪費時間為末將接風,郴州百姓都很需要殿下?!?lt;/br> 江云飛說完離開,花容連忙跟上,太子喚住江云飛說:“皇嬸與這位婢子投緣,這些時日都是她伺候的皇嬸,現在阿騅又從了軍,不便將她帶在身邊,云飛能不能代本宮向阿騅討了她?”</br> 花容畢竟是親眼目睹了太子和蕭茗悠歡好的人,太子不把江云騅放在眼里,卻不能不防著江云飛。</br> 江云飛和忠勇伯一樣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是知道他這個儲君強迫自己的皇嬸做那樣的事,怕是會聯合朝臣上議廢儲。</br> 江云飛掃了花容一眼,看向太子說:“這位婢女深得阿騅喜歡,就算暫時不能帶在身邊,忠勇伯府也不是養不起她,郴州與瀚京相隔千里,齊王妃難道沒帶婢子隨行?”</br> 桃花早在蕭茗悠被接回宮的時候就被處死了,宮里倒是有宮娥伺候,但那都是太后安插在蕭茗悠身邊的耳目,一出瀚京就被太子處理掉。</br> 這話當然是不能對江云飛說的,太子溫笑道:“皇嬸自然也帶了婢子,只是那些婢子都沒有阿騅身邊這位伶俐周到?!?lt;/br> 若是一般人知道自己的婢女被太子看上,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拱手相讓,江云飛卻是反應淡淡,漠然的說:“這婢子伶俐說明府上的規矩教得好,齊王妃可以買個丫鬟自己調教。”</br> 江云飛再度拒絕,太子也不好再開口討要,只能讓步:“調教丫鬟也需要時日,能不能讓她再伺候皇嬸一段時間?”</br> 江云飛抿唇,沉默片刻問:“齊王妃既然如此喜歡她,那她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br> 花容腕上的傷還沒痊愈,那日和蕭茗悠掙扎紗布被扯開,又沾了水,傷口有些發炎,后來一直沒上藥,便拖到現在。</br> 在茶樓談話的時候,江云騅都沒發現花容腕上的傷還沒好,也不知道江云飛是什么時候發現的。</br> 太子以為是花容向江云飛告的狀,歉然道:“這傷和皇嬸沒有關系,是這婢子發現山中有蛇鼠逃竄,一口咬定會發生地動,本宮以為她是故意要制造恐慌,便命人把她綁起來在樹上吊了一夜,地動發生后事情太多,本宮便忽略了她,一會兒本宮就讓御醫給她瞧瞧。”</br> 太子事情多,忽略了花容還說得過去,花容天天在蕭茗悠身邊伺候,蕭茗悠還能不知道她手上有傷?</br> “照殿下所說,這婢女乃是為了救郴州百姓才無辜受傷,殿下日理萬機,忘了給她嘉獎也就算了,還要她帶傷照顧齊王妃,這是什么道理?”</br> 江云飛不知道具體細節,但只從自己觀察到的信息來看就知道這件事不合理。</br> 太子之前一心只想著蕭茗悠,根本沒有在意過花容的死活,這會兒被江云飛當面質問,才發現這婢子不僅得江云騅喜歡,和江云飛的關系似乎也不錯。</br> 太子解釋道:“此次地動百姓受災嚴重,本宮是打算回京后再給她嘉獎的,她自己也沒吭聲,本宮還以為她那點兒傷早就好了?!?lt;/br> 太子說著看了花容一眼,花容連忙開口:“奴婢的確傷得不重,不敢拿這點小事驚動太子殿下,都是奴婢得錯?!?lt;/br> 花容還算識趣,太子作勢要宣御醫,江云飛冷聲說:“既是小傷就不用驚動御醫了,末將帶她找大夫上點兒藥,休養幾日就好。”</br> 既要休養,便不能繼續伺候蕭茗悠了。</br> 太子聽出江云飛的言外之意,找不到理由回絕,溫笑著說:“好,等回了京,本宮會讓內務府把她的嘉獎一并送到忠勇伯府?!?lt;/br> “謝太子殿下!”</br> 謝了恩,江云飛當即帶花容去醫館。</br> 但醫館里都是在地動中受傷的百姓,不僅人滿為患,還都比花容傷的重,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br> 江云飛果斷帶花容去酒肆要了一壇酒。</br> “手伸出來?!?lt;/br> 江云飛命令,花容是不敢忤逆他的,但還是低聲說:“奴婢確實已經快好了,不用麻煩大少爺?!?lt;/br> 江云飛不說話,只盯著她看,壓迫性很強。</br> 花容很快敗下陣來,把右手伸出去,江云飛仍盯著她不動,花容只好把左手也伸出去。</br> 紗布一直沒換,有些臟了,拆開以后,因為發炎潰膿的傷口顯露無疑,隱隱有了腐肉的味道。</br> 江云飛橫了花容一眼,問:“這叫快好了?”</br> 花容不敢說話,江云飛抓起那壇酒倒到花容手上。</br> 傷口立刻傳來尖銳的痛,花容握緊拳頭,身子控制不住發抖,眼淚也跟著滾落下來。</br> 可憐巴巴的。</br> 江云飛頓了一下,倒出一碗酒放到花容面前:“喝了?!?lt;/br> 花容吸吸鼻子,啞聲說:“大少爺,奴婢不會喝酒?!?lt;/br> 江云飛繃著臉,嚴肅的說:“怕疼就把它喝掉?!?lt;/br> 喝醉了就感覺不到疼了。</br> 但喝醉了要怎么回去?</br> 花容很是猶豫,但見江云飛從腰間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還要進一步幫她處理傷口,頓覺頭皮發麻,忙端起那碗酒咕咚咕咚都喝掉。</br> 這酒很烈,入口火辣辣的,連胃里都跟著燒起來。</br> 花容喝完沒一會兒,腦袋就變得暈沉沉,眼前也出現重影。</br> 花容晃了晃腦袋,想看清楚些,卻是腦袋一沉直接趴在桌上。</br> 她本以為腦袋會磕得很疼,沒想到這桌子卻是軟軟的。</br> 她的膽子大了些,忍不住嘟囔:“大少爺,奴婢怕疼,你一會兒下刀能不能輕點兒呀?”</br> 江云飛收回托著花容腦袋的手,應了聲:“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