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花容不是在自己的馬車上,就是在幫軍醫照顧墨晉舟,沒再和江云飛和江云騅有任何接觸。</br> 白露那天,江云飛終于帶著朝廷重犯回到瀚京。</br> 入京之前,花容戴上了鐐銬和枷鎖,和墨晉舟一起被押入大理寺。</br> 江云飛和江云騅則一同進宮面圣。</br> 昭和帝的病好了些,精神卻大不如從前了,遠峰郡發生的事江云飛早就寫了折子呈到御案之上,昭和帝又問了幾句,便給了賞賜放兩人出宮。</br> 殷氏和樓氏早早的帶人在門口等候,見兩人回來,殷氏立刻紅著眼迎上來。</br> “云飛、阿騅!”</br> 殷氏喚了一聲便落下淚來。</br> 遠峰郡被困的消息傳來后,她便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生怕江云飛和江云騅會出什么意外。</br> 別人都羨慕她生了三個兒子,個個都是有本事的,卻不知道她這些年有多心疼擔憂。</br> 殷氏哭得不能自已,江云飛和江云騅卻硬邦邦的杵在那兒,也不知道說句安慰的話,樓氏只好扶著殷氏勸慰:“大嫂,孩子們已平安歸來,你可以安心了,這是好事,別哭了呀。”</br> 殷氏連連點頭,深吸了幾口氣把眼淚憋住。</br> 吃過飯,兩人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沐浴休息。</br> 江云騅沒心思睡覺,換好衣服便要出門,剛走到院門口便看到殷氏。</br> “這幾個月奔波勞累辛苦了,阿騅不在家休息這是要去哪兒?”</br> 殷氏面露關切,語氣卻有幾分強硬。</br> 江云騅眉心微皺,淡淡的說:“我不累,有事要出門一趟。”</br> 江云騅說完要越過殷氏離開,殷氏忽然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旁邊伺候的婆子緊張的說:“夫人,你因為擔心三位少爺已經積郁成疾,可不能再生氣了呀。”</br> 殷氏之前的身體都很好,這會兒卻咳得撕心裂肺,江云騅往前走了幾步到底還是折返回來,走到殷氏面前正好看到她咳出一口血來。</br> 江云騅臉色一變,立刻把殷氏扶到屋里,命令婆子去叫大夫。</br> 殷氏咳完血,面色一下子就蒼白了許多,江云騅這才發現殷氏眼角多了很多皺紋,鬢發也白了不少。</br> “我不是寫信說了沒事嗎,你成天在家里瞎想什么?”</br> 江云騅的語氣有些僵,還是泄出幾分關心。</br> 殷氏又紅了眼,捂著胸口反問:“什么叫沒事?你都被人捅了一刀差點死掉也叫沒事?”</br> 江云揚的折子早就送到京里,殷氏也知道花容捅了江云騅一刀的事,不管花容和墨晉舟是不是一伙的,殷氏都不想讓花容再踏進忠勇伯府的大門一步。</br> 聽出殷氏話里的敵意,江云騅冷了臉,沉沉的說:“她是被人下蠱控制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不能怪她,況且我欠她的不止這一刀。”</br> 殷氏本就心疼江云騅,聽到這話更是氣得不行:“蠱術只會把人內心深處的想法無限放大,若不是她對你心生不滿,怎么會那么容易被控制?況且她原本就是簽了死契賣身進府的丫鬟,是死是活都是主子說了算,這是她自己選的,怎會是你欠了她?”</br> 當初蕭茗悠選擇嫁給齊王,江云騅也覺得虧欠了她,如今又說欠了花容,殷氏都不知道江云騅這想法都是從哪兒來的。</br> 江云騅沒有和她爭辯,淡聲說:“這是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br> “我不操心怎么能行,從她到你身邊以后,你遇到過一件好事嗎?反正只要我活著一天,就絕不會讓她進門,不然我就……”</br> “她不會跟我在一起,”江云騅開口打斷,殷氏愣住,有些不能理解這句話,江云騅繼續說,“她有喜歡的人,我們不會在一起,你不用一直盯著我不放。”</br> 江云騅的語氣帶著釋然,殷氏松了口氣,隨后又不放心的問:“她喜歡的是誰?”</br> 殷氏可沒忘記江云飛之前對花容的維護。</br> 江云騅敏銳的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反問:“她喜歡誰跟你有關系嗎?”</br> 殷氏垂眸避開江云騅的目光,不自然的說:“我就是問問,萬一她只是隨口那么一說,后面又纏上你就不好了。”</br> 江云騅沉了眸,冷淡的說:“她不是這種人,你不要用這樣的想法想她。”</br> 婆子很快叫了府醫來,殷氏確實病了,需要好好休養,在執星院喝了一帖藥又躺了小半個時辰,婆子才扶著殷氏回去。</br> 路上,殷氏問婆子:“大少爺在做什么?”</br> “回夫人,大少爺回院子洗了澡就睡下了,哪兒也沒去。”</br> “他可說了什么?”</br> “沒有。”</br> 殷氏嘆了口氣。</br> 江云騅以前雖然叛逆,但到底是一直在殷氏身邊長大的,殷氏知道他嘴硬心軟,還能拿捏住他,江云飛十多歲就去了營里,偶爾回家也不愛說話,殷氏不知道怎么和他相處。</br> 這次昭陵大亂,殷氏委實是被嚇到了,她不能縱著這三個孩子再這么任性下去,江家的香火必須延續下去。</br> 思及此,殷氏低聲吩咐婆子:“一會兒讓阿瑤來見我,我有話要與她說,再給我送一封帖子去永安侯府。”</br> “是。”</br> ——</br> 大理寺,刑房。</br> 花容被綁在架子上,負責審訊的官員尚未對她動刑,她的手腕和腳腕已經被鐐銬磨破了皮。</br> 刑房沒有窗,墻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地上不知染過多少人的血,早就臟污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br> “墨晉舟叛亂一案,已經是罪證確鑿,郡主若不想受苦,就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出來,明白嗎?”</br> 主審官的神情嚴肅,語氣卻是平和的,花容點頭應下,這時刑房外卻傳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br> “三娘?”</br> 花容心頭一緊,下意識掙扎,旁邊的獄卒立刻給了她一鞭:“別亂動!”</br> 鞭子是用牛皮特制的,抽在身上立刻皮開肉綻。</br> 花容疼得悶哼一聲,主審官開始審訊。</br> 審訊的過程很漫長,從她有記憶開始,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接觸過的所有人都要全部說清楚,若是有想不起的地方,便要鞭刑伺候。</br> 不知道過了多久,花容的意識開始潰散,然后她聽到主審官問:“現在說說,你是怎么爬上江三少爺的床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