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清對詩社的事很上心,沒過幾日便又約衛嫣去看整修進度。</br> 兩人剛修復關系,衛嫣不想拒絕,還是答應下來。</br> 到了詩社便看到蘇淮遠和另外一個少年在幫忙抬木頭。</br> 少年看到沐清清很是高興,放好木頭立刻走過來問:“清清,你怎么來了?”</br> 少年累得滿頭大汗,身上也染了臟污,說完話意識到自己現在有些狼狽,不由得窘迫的紅了臉。</br> 他便是前些日子請媒婆到沐家提親的蘇堯,也是蘇淮遠的親堂弟。</br> 沐清清完全沒有察覺蘇堯的窘迫,大大咧咧的說:“我和阿嫣也是詩社的創始人之一,當然要多關注詩社的進度才行,還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嗎?”</br> 沐清清說著要擼起袖子幫忙干活,蘇淮遠走過來說:“這些都是體力活,哪能讓你們干?”</br> 院子里引了水,蘇淮遠洗了把臉才過來的,雖然也干了活,瞧著卻比蘇堯要清爽許多。</br> 沐清清叉著腰反駁:“體力活怎么了,既然要辦女子學堂,那女子也能干體力活。”</br> 蘇淮遠笑了笑,有些無奈:“今天的體力活已經干完了,你若覺得不過癮,倒是可以學學騎馬,等正式開社那天,可以好好展示一番,叫其他人知道什么叫巾幗不讓須眉。”</br> “這有何難?”沐清清很是驕傲的昂起脖子,“父親教過我騎馬,我兄長的馬術也是很好的。對吧,阿嫣?”</br> 說到最后,沐清清偏頭看向衛嫣。</br> 衛嫣應了聲“是”,腦子里浮現的卻是江云飛騎馬的樣子。</br> 蘇淮遠看了衛嫣一眼,讓人把自己和蘇堯的馬牽過來。</br> 蘇淮遠沒有急著讓沐清清上馬,而是看著衛嫣問:“嫣兒妹妹會騎馬嗎?”</br> “會,”沐清清替衛嫣回答,“阿嫣的馬術是我教的,她天賦可高了。”</br> 蘇淮遠頗為意外:“我記得嫣兒妹妹幼時膽子很小,沒想到竟然敢跟著沐小姐學騎馬。”</br> 蘇淮遠的注意力明顯都在衛嫣身上,沐清清的興致低了些,蘇堯立刻說:“清清你對這邊的路不熟,我先陪你騎一會兒吧。”</br> “我自己可以,不用你管。”</br> 沐清清說著揮了馬鞭策馬疾馳,蘇堯擔心她會出事,連忙追上去。</br> 兩人離開后,便只剩下衛嫣和蘇淮遠。</br> 衛嫣正想回馬車上坐著,蘇淮遠朝她走近了些,溫聲說:“那盆蘭花是友人所贈,我不會侍弄花草,覺得伯母應該會喜歡,所以拿嫣兒妹妹做借口讓伯母收下,還請嫣兒妹妹莫要誤會。”</br> 蘇淮遠說著鞠了一躬,看上去很有誠意的樣子。</br> 衛嫣卻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解釋:“母親說那盆蘭花很貴重,你既然不會侍弄花草,為何還要輕易收下?你并未征得我同意,就拿我做借口勸說我母親,既欺騙了我母親,也沒有尊重我,恕我不能接受這幾句道歉。”</br> 蘇淮遠記錯了,衛嫣的膽子從來都不小。</br> 她不怕被誤解,也不怕表達自己的想法,更不怕指出別人的錯處。</br> 因為生氣,衛嫣沒有叫蘇淮遠哥哥。</br> 然而蘇淮遠并沒有把衛嫣的怒氣當回事,反而笑出聲來:“我聽伯母說嫣兒妹妹性子沉靜內斂,還以為嫣兒妹妹是個好欺負的,原來嫣兒妹妹是綿里藏針、外柔內剛啊。”</br> 蘇淮遠眸光閃動,像是發現了什么好玩的事。</br> 衛嫣之前只是對蘇淮遠的一些做法和做事的方式有些不滿,這一刻卻感覺到一陣惡寒。</br> 蘇淮遠嘴上說著要推廣女學,卻并沒有真的把女子和男子一樣平等的看待。</br> 他不認為沐清清真的能為詩社整修幫上什么忙,也不認為衛嫣的原則和想法值得被認真聆聽。</br> 他和那個叫周錦朝的少年根本不是一類人。</br> 衛嫣皺緊眉頭,不想再和蘇淮遠說一句話。</br> 她想回到馬車上,見蘇淮遠要跟上來,厲聲喝道:“站住,別過來!”</br> 蘇淮遠停下,用哄小孩兒的語氣說:“好,我不過來,你渴不渴,我讓人送些茶點來。”</br> “我不需要。”</br> 衛嫣直接拒絕,等沐清清回來后便想說服她一起回去,沐清清卻不愿意:“阿嫣,我們才剛來呢,再多待一會兒再走嘛。”</br> 沐清清挺執著的,若是不說出讓她信服的理由,她怕是不會愿意離開。</br> 衛嫣想了想,捂住小腹露出痛苦之色:“我突然感覺肚子有點不舒服,清清,你陪我回去休息吧。”</br> 衛嫣說著不住的倒抽冷氣。</br> 沐清清果然不再猶豫,選擇陪她回去。</br> 馬車駛出去一段距離,沐清清開口:“好了,已經走出很遠了,別演啦。”</br> 衛嫣演得挺逼真的,但沐清清和她關系太好,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br> 衛嫣坐直了些,把自己最近和蘇淮遠的糾葛大概說了一遍,坦然道:“我和他幼時雖然常在一起玩,但這次見面,我感覺他的變化很大,你也小心一些,對他的話莫要全信。”</br> 蘇家和衛家的關系擺在這里,衛嫣不好把話說的太絕,只能提醒沐清清保持警惕。</br> 沐清清點頭應下。</br> 她是很喜歡詩社,也有點崇拜蘇淮遠,但阿嫣和她有八年多的感情,比起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她自然更愿意相信姐妹。</br> 和沐清清分開后,衛嫣又去了那間首飾鋪。</br> 她一直想著那支簪子的事,不好意思去問江云飛,只好自己來求證。</br> 聽到鋪子伙計說江云飛打那簪子是為了送給一個姑娘,衛嫣的心跳不覺漏了一拍。</br> 她忍不住期盼,那支簪子會不會是送給她的。</br> 然而這個期盼在她回到府中見到綠姜后瞬間破滅。</br> 綠姜平日穿的很素凈,烏發都是用發帶束著,但今天她頭上多了一支玉蘭發簪。</br> 那簪子素雅卻精致,和綠姜淡泊寧靜的氣質很是相配。</br> 衛嫣一顆心緩緩下沉,卻還不死心,試探著說:“這支玉簪好漂亮,綠姜大夫的眼光真好。”</br> 綠姜摸了下發簪,淡笑著說:“不是我的眼光好,是別人送的。”</br> 衛嫣想回個笑,卻怎么都笑不出來,慌亂的逃進屋里,心臟一陣絞痛。</br> 明明她和江云飛相處的時間也不久,怎么會心痛至此,像是愛意早已深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