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嫣和周錦朝說了很多話,他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br> 像個木頭人,無法感知外界。</br> 孟氏哭得停不下來,嘴里不住呢喃:“之前明明好了的,怎么會又變成這樣?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br> “一定有辦法的,”衛嫣向孟氏保證,“伯母放心,不管多艱難,不管要花多長時間,我都會想辦法喚醒他的。”</br> 安慰了孟氏一番,衛嫣才帶著冬梅離開。</br> 出門后,冬梅忍不住說:“小姐,你和周公子該不會是真的撞邪了吧,葉姑娘的母親死的那樣慘,那天正好是她的頭七,說不定……”</br> 衛嫣和周錦朝接連出事也太奇怪了,冬梅說著說著都覺得后背發涼。</br> 衛嫣倒是并不害怕,打斷冬梅:“這世上若真的有鬼,殺敵無數的平西王應該比那女人厲害多了,平西王會放任她肆意妄為、抹黑自己的名聲嗎?”</br> 這樣一說也有道理,冬梅點點頭,問:“那咱們現在怎么辦呀?”</br> 衛嫣想了想說:“吩咐府里的人莫要在外面亂說話,再請沐大哥去學院幫忙告假。”</br> 周錦朝好不容易贏得蘆山學院那些老師的認可,若他癡病復發的消息宣揚出去,只怕就沒有機會被舉薦面圣了。</br> 至于喚醒他的事,還是得靠綠姜。</br> 衛嫣想著便要去找綠姜,卻在路過花園的時候看到了葉念和蘇淮遠。</br> “小姐,蘇公子怎么……”</br> 冬梅很是意外,衛嫣直接捂了她的嘴躲起來。</br> 花園里,葉念和蘇淮遠面對面站著,不知是想起傷心事還是這幾日受了委屈,葉念臉上掛著淚痕,嘴上卻說:“……我知道周公子也是擔心衛小姐,我的存在污了平西王的名聲,忠勇伯府只怕也容不下我,我不怪周公子的,都是我自己命不好。”</br> 葉念說完哭得更厲害。</br> “你祭奠自己的母親并沒有什么錯,是周錦朝太過分了,”蘇淮遠毫不猶豫地站在葉念那邊,“忠勇伯最是剛正不阿,若你身上真的流著平西王的血,他們不會不認你的,你別害怕。”</br> 葉念拼命的止住眼淚,搖頭道:“蘇公子不用安慰我,平西王對王妃一往情深,根本不允許其他人誕下他的子嗣,是我母親偷偷倒了避子湯,非要生下我的,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br> 說這話時,葉念的表情有些悲憫,不止覺得自己的命不好,更可憐癡心錯付的母親。</br> 葉念雖然難過,卻很清醒,蘇淮遠越發的同情她,說出來的話也更加溫柔。</br> 衛嫣帶著冬梅悄無聲息的離開,派人出去打探了一番。</br> 平西王有個私生女的事在城中鬧得沸沸揚揚,葉念母女的過往也被眾人挖了出來。</br> 葉念的母親并不是普通的市井婦人,而是夷州第一制香世家葉家的五小姐葉瀾柔。</br> 十五年前,葉瀾柔未婚先孕,卻始終不肯供出奸夫是誰,葉家本想將她沉塘,她卻制出了一種能治太后的頭痛癥,讓太后安睡的香,因此保全性命,誕下葉念,一直不曾婚嫁。</br> 葉瀾柔靠著自己精湛的制香技藝開了一家尋香閣,尋香閣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在她撞死之前,她把自己大半生的積蓄都捐出來辦女子學堂。</br> 做外室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未婚先孕更是令人不齒,但因為葉瀾柔一生未嫁,還捐了積蓄殉情,所有人都很同情她,全都在罵平西王是偽君子、負心漢,要了人家清清白白的身子,卻為了自己深情的美名,連親生女兒都不認。</br> 冬梅聽完也忍不住感嘆:“小姐,葉小姐的母親真的好可憐啊,要是沒有被平西王污了身子,她應該可以嫁個很好的人的。”m.</br> 衛嫣搖頭,不贊同的說:“葉瀾柔當初要被沉塘都不肯供出孩子的父親是誰,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突然要把這件事捅出來?”</br> 冬梅想了想說:“平西王已經死了,葉瀾柔可能沒什么顧忌了,而且她一心尋死,怕女兒受欺負,所以想讓女兒認祖歸宗也是人之常情。”</br> 不對。</br> 世人皆知,忠勇伯世子江云騅是大理寺的活閻王,最是冷血殘暴,葉瀾柔死了倒是輕松,葉念一個人要如何面對江云騅的審訊?</br> 葉瀾柔如果真的想讓葉念認祖歸宗,應該趁江云騅來夷州奔喪,帶葉念去瀚京見忠勇伯才對。</br> 忠勇伯年事已高,對突然多出來的血脈會有存疑,但怎么也會比江云騅多幾分憐惜。</br> 葉瀾柔就這樣死掉,留下一堆爛攤子,根本沒有為葉念考慮過。</br> 衛嫣并未和冬梅分析那么多,思索片刻說:“平西王已經死了,沒辦法認這個女兒,現在只有世子能主持大局,外面有關于世子的傳言嗎?”</br> 江云騅身份尊貴,冬梅不敢亂說話,直到衛嫣問起才說:“世子一直沒有召見葉姑娘,有人說世子心狠手辣,可能要除掉葉姑娘,保全平西王的名聲。”</br> “消息是從哪兒傳出來的?”</br> “奴婢也不知道,外面都是這么說的,老爺也派官差警告過大家不要以訛傳訛,卻沒什么用。”</br> 法不責眾,造謠的人隱在人群中當然不會害怕。</br> 更何況還有女子學堂這個完美的保護殼呢。</br> 衛嫣眸底閃過冷芒。</br> 葉瀾柔如果不是為了讓葉念認祖歸宗,那就只有一個目的,搞臭平西王甚至是忠勇伯府的名聲。</br> 越西歸順昭陵不過三年,新帝繼位也才三年,根基還不夠深,平西王病逝對昭陵本來就是很大的打擊,忠勇伯府若再跟著出事,昭陵必然會生出動蕩。</br> 可現在江云騅還沒清醒,衛嫣就算有懷疑,無憑無據的,也不能把蘇淮遠和葉念抓起來。</br> 而且周錦朝找完葉念都犯了癡病,誰知道葉念是不是真的會什么邪術?</br> 衛嫣有些迷茫,正不知如何是好,府里又發生了一件驚天大事。</br> 葉念死了!</br> 在葉家來人想把葉念接回家的時候,葉念被發現中毒,死在了房間里。</br> 這個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江云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