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公子能得蘆山學院舉薦，應該是讀過不少書的，老身年長你許多，也算得上是你的長輩，你就是這么與長輩說話的？”</br> 殷氏的語氣帶著責備，對江云飛的印象差到極點。</br> 江云飛并不害怕得罪殷氏，挺直背脊說：“晚輩當然是尊敬長輩的，但也要分是非曲直，晚輩不知衛小姐之前有沒有得罪過江夫人，但今日衛小姐確實沒有錯。”</br> 衛嫣沒錯，那錯的就是殷氏了。</br> 殷氏氣得掃落茶盞：“好啊，周公子果然是少年氣盛，這還沒有被陛下封官呢，就能在忠勇伯府斷案了！”</br> 殷氏直接扣了江云飛一頂目中無人的罪名，萬一宣揚出去，必然會有無盡的麻煩。</br> 花容心頭一緊，正想服軟讓殷氏消氣，江云飛卻不動聲色的擋住了她。</br> “為人臣者，最重要的是心懷天下，剛正不阿，若晚輩因為懼怕忠勇伯府的權勢而不敢說真話，日后上了朝堂，又怎么敢為黎民百姓發聲？”</br> 江云飛擲地有聲，話音剛落，忠勇伯的聲音傳來：“說得好！”</br> 忠勇伯一生坦蕩磊落，最見不得趨炎附勢之輩，江云飛剛剛那番話，很是讓他欣賞。</br> 越西歸順后，新帝有意大興科舉，裁減軍需，武官的處境難了很多，太傅辭官后，朝中清正剛直的文官就更少了，如今聽到江云飛的話，忠勇伯才感覺有希望了一些。</br> 江云飛恭敬行禮：“晚輩見過伯爺。”</br> 忠勇伯走到他面前，滿眼欣賞，正想拍拍他的肩膀，殷氏冷哼：“此人不敬尊長，夫君竟還要助長他的氣焰？”</br> 殷氏心頭非常不痛快，她方才對花容的語氣雖然兇了點，但她作為長輩教訓晚輩幾句，就算有錯，也輪不到小輩當眾頂撞。</br> 忠勇伯笑容一頓，看向江云飛，衛景洛連忙上前把前因后果都說出來。</br> “江夫人是長輩沒錯，但我小姑姑和周公子只是實事求是，并未說什么頂撞您的話，您也沒必要這么生氣吧。”</br> 衛景洛是笑著說的，但很明顯在維護花容和江云飛。</br> 衛家祖上就是富貴之家，今日可不是來受氣的。</br> 葉謹之難得來忠勇伯府一趟，忠勇伯和江云騅、江云揚先前都在考校江臨松的課業，幾人是一路過來的。</br> 聽完經過，江云騅和江云揚心里都有了底，他們娘親這是看不慣那張臉，故意找不痛快呢。</br> 江云騅看了殷氏一眼，殷氏這才感覺有些心虛，她想要辯解，忠勇伯開口道：“好了，少說兩句，都這把年紀了，還跟一群小輩較什么真？”</br> 忠勇伯發了話，殷氏只好住嘴。</br> 眾人落座，柳如雪讓下人奉上熱茶。</br> 忠勇伯借江云飛方才那番話告誡眾人：“人活一世，要光明磊落，不忘赤誠之心，更不能膽小怕事、貪生怕死！”</br> 江臨松一直低垂著腦袋，聽到這話，更是低落。</br> 樓瑤很快注意到，猜想他應該是考校課業表現不好被訓斥了，立刻讓丫鬟拿來禮物給他。</br> “謝謝三嬸。”</br> 江臨松道了謝，情緒還是不怎么好，花容疑惑的問：“江小少爺平日都很活潑，怎么今日反而不怎么高興，可是受了什么委屈？”</br> 葉謹之是江臨松的授課先生，私下一直打壓江臨松，這事這么多年都沒人發現，就算衛嫣之前跟江瑤安說過，也不是那么容易解決，最好的是找機會讓他自己把真實面目暴露出來。</br> 花容剛問完，就聽到柳如雪說：“松兒最崇拜他二叔了，聽到二叔回家高興還來不及呢，哪里會不高興，對不對，松兒？”</br> 柳如雪和江云騅的感情不好，江臨松也和他不親近，柳如雪只能努力和樓瑤處好妯娌關系，讓江云揚以后多照顧江臨松一些。</br> 江云揚和忠勇伯征戰沙場多年，不會喜歡因為一點兒挫敗就垂頭喪氣的孩子，柳如雪暗示江臨松趕緊打起精神來。m.</br> 江臨松抿了抿唇，勉強露出一抹笑：“是啊，松兒最喜歡二叔了。”</br> 柳如雪松了口氣，隨后又說：“松兒最近的武學頗有進步，方才展示給二叔看過了嗎？”</br> 柳家也是書香世家，柳如雪不喜歡打打殺殺，一直想讓江臨松做文官，可惜他的文課一直都不怎么樣，柳如雪只能讓展示一下武學挽回點面子。</br> 柳如雪說完，江臨松的表情變得難看，一直沉默的葉謹之也在此時開口：“我聽松兒說他最近認了個師父，三嫂若是覺得我教不好他，大可直說，何必用這種方式？”</br> 葉謹之幾年前就入了太學院，在太學院的資歷雖然不算太高，但名聲還不錯，尤其是近年新帝開始注重文官培養，好些世家大族都想請大儒指導族中子弟，葉謹之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br> 柳如雪對葉謹之向來是尊重的，從來沒有想過要另外給江臨松請先生，一時愣住，茫然道：“妹夫這是說的哪里的話，我何時給松兒另請了先生？”</br> 兩人各執一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臨松身上。</br> 忠勇伯肅了臉色，沉沉的問：“松兒，到底怎么回事？”</br> 江葉兩家是姻親，換老師雖然不利于兩家關系，只要江臨松要求，也不是不可以，但這事應該做得磊落些，不該背地里進行。</br> 忠勇伯嚴肅起來，江臨松頓時緊張起來，他怕祖父和父親會怪罪他。</br> 柳如雪一看江臨松的反應就知道確有此事，心頭一緊，連忙開口：“這事是我不好，松兒之前與我說過不想去學堂念書，我以為他是鬧著玩的，沒想到他竟然撒謊說自己另外認了師父，妹夫不必當真，聽說修兒受傷了，過兩日我帶上瑤安一起去看看他。”</br> 柳如雪賠著笑，知道江云嵐很想促成葉俊修和江瑤安的婚事，刻意帶上了江瑤安。</br> 江云嵐聽完立刻說：“三嫂說的是，松兒雖然頑劣，但本性是好的，多花些心思教，日后必然會有出息的。”</br> 兩人一唱一和，想把這件事揭過去，花容開口：“江小少爺已經十三歲了，有自己的主見，世子夫人怎么不聽聽他為什么不愿意去學堂念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