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也是繡娘?”</br> 墨晉舟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br> 今日那婦人雖然是冤枉他的,但花容不知道他的人品如何,保持著警惕,正想糊弄過去江云騅來到她,江云騅帶著隨風快步來到花容身邊,審視的看了墨晉舟一眼,問:“他是誰?”</br> 說著話,江云騅攬了花容的肩膀,很明顯的宣示主權。</br> 墨晉舟上前說:“我叫墨晉舟,是城南墨家布莊的東家,這位姑娘方才因我受傷,我正要送這位姑娘去醫館?”</br> 聽到這話,江云騅眉頭一皺,看向花容問:“傷哪兒了?”</br> “只是胳膊被掐了一下,不礙事,少爺不必擔心。”</br> 花容說的云淡風輕,江云騅卻不信,撩起袖子便看見花容胳膊被掐出了好幾個血印。</br> 江云騅的臉頓時沉下來,拔高聲音:“都被掐成這樣了還叫不礙事?”</br> 他就是晚回來了一會兒,她怎么能又弄出一身傷來?</br> 花容不敢爭辯,縮了縮脖子,墨晉舟把事情經過簡要的說了一遍,最后說:“錯都在我,我會對這位姑娘負責的,公子應該還沒吃飯,我們不如坐下來慢慢聊。”</br> “我的人還輪不到不相干的人來負責!”</br> 江云騅一口回絕,隨后又說:“我不管你和那個潑婦到底有沒有奸情,她傷了我的人,得斷她一臂賠罪。”</br> “這是自然,”墨晉舟對江云騅的要求很是認同,想了想說,“墨某雖不是什么天之驕子,卻也明白禮義廉恥,斷然不會與一個寡婦糾纏不清。”</br> 墨晉舟的表情坦然,語氣誠摯,好像只是怕被誤會所以澄清這么一句,江云騅卻覺得他像是故意這么說的。</br> 可他還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這個男人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br> 江云騅危險的瞇眸,墨晉舟卻避開他的目光,拿了一枚刻有仙鶴的印鑒遞給花容:“我沒有帶現銀,姑娘可憑此物到城中的墨家布莊拿錢。”</br> 江云騅是不會為了二兩銀子特意走一遭的,花容正想拒絕,江云騅卻先一步接過印鑒,故意問:“這么大方,莫不是想拿多少都可以?”</br> 江云騅的敵意表現得很明顯,墨晉舟倒是不在意,溫笑著說:“這位姑娘心里有數,墨某就不打擾公子了。”</br> 墨晉舟轉身離開,江云騅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冷聲道:“這人心機很深,以后再看見他躲遠點兒。”</br> “是。”</br> 三人趕著晚飯的點兒回到殷府,江云揚剛陪殷還朝小酌了兩杯,見江云騅進來,搶在殷還朝之前開口:“這么晚回來怎么也不先派人跟舅舅說一聲,還當自己在家里呢?”</br> 殷還朝本來挺不高興的,聞言連忙說:“舅舅家就是自己家,不必太拘束。”</br> 殷恒今天被江云揚絆住沒能出門,狐疑的問:“三表弟這么晚才回來,可是遇到了什么新鮮好玩的事?”</br> “的確有件特別的事。”</br> 江云騅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盛了碗熱湯喝,又吃了兩筷子菜,卻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br> 殷恒沉不住氣追問:“什么事?”</br> “城南一位教書先生的女兒上個月突然得了怪病暴斃,妻子接受不了這件事投河自盡,教書先生接連痛失愛女和摯愛,變得瘋瘋癲癲,被人送進瘋人塔,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還弄斷了自己的手。”</br> 說這話時,江云騅一直看著殷恒,眼神犀銳如刀,殷恒被看得心里一陣發毛,沒好氣的說:“郴州這么多好玩的地方,你干什么要打聽這么晦氣的事!”</br> 江云揚倒是不覺得晦氣,狐疑的問:“他想不開要咬舌自盡可以理解,但沒有外人幫忙,怎么可能弄斷自己的手?”</br> 殷恒立刻接話:“他都瘋了,還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來的?”</br> 殷恒的語氣冷漠,甚至有種高高在上的蔑視嘲諷。</br> 殷還朝眉心一皺,沉聲喝道:“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平日讓你要與人為善,多些同理心,你都忘記了?”</br> “又不是我害他們家變成這樣的,我說句話都不行?”</br> 殷恒不服氣的反駁,殷還朝氣得罵了幾句逆子,歉然的對江云揚說:“都怪我平日太忙,疏于管教才把他縱得這般不像話,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他。”</br> 忠勇伯也很忙,江云騅被殷氏養得恣意妄為了些,卻不會做強搶民女這種事,更不會草菅人命。</br> 江云揚沒接殷還朝的話,江云騅繼續說:“我和二哥有同樣的疑慮,下午就去瘋人塔走了一遭。”</br> “你下午不是一直在酒樓嗎,什么時候去的瘋人塔?”</br> 殷恒脫口而出,江云揚挑眉,笑盈盈的問:“殷恒表弟派人監視阿騅了?”</br> 殷恒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不知該如何辯解,一張臉憋成豬肝色。</br> 殷還朝惡狠狠的瞪了殷恒一眼,沉聲說:“郴州不比瀚京,城里常有人尋釁滋事,我怕阿騅吃虧,這才讓恒兒找人暗中保護阿騅的。”</br> 殷恒連連點頭,隨后又說:“傳言不可盡信,這些事聽一聽就罷了,三表弟你怎么還跑瘋人塔去了,萬一受傷或者染上什么瘋病可怎么好啊。”</br> 這話不像關心,更像是詛咒。</br> 江云騅點點頭說:“傳言的確不可信,我到瘋人塔后發現那位教書先生雖然口不能言、手不能書,神智卻還是清醒的,并無瘋癲之象,我覺得這件事背后應該有什么隱情,便把他從瘋人塔帶出來,安置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br> “你有病吧!”殷恒忍不住罵出聲,瞪著江云騅說,“被關進瘋人塔的都是由大夫確診了瘋病的,你一不是大夫,二不是官身,憑什么擅自把人放出來?”</br> 殷恒怒不可遏,殷還朝則嚴肅的說:“此事非同小可,阿騅的確太沖動了,阿騅若是懷疑這件事有隱情,我可以派人把他接到府衙看守起來,就這么把他放在外面,萬一傷到別人就不好了。”</br> 江云騅并不讓步,沉沉道:“人是我放出來的,我會負責。”</br> 江云騅的態度強硬,殷還朝的唇角下垂,露出不悅:“阿騅這是不相信我這個舅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