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茗悠剛被人扶進帳中休息,便有太監來找花容。</br> 蕭茗悠崴了腳,行動不便,一個人待在帳中很無聊,花容成了照顧她的最好人選。</br> “貴人,花容姑娘來了?!?lt;/br> 花容隨太監在帳外等候,先聽得一聲細軟克制的痛吟,然后蕭茗悠才開口說:“花容姑娘,請進?!?lt;/br> 這次出行陣仗不算鋪張,但帳中陳設應有盡有,入門還有一扇云霧紗做的錦屏。</br> 錦屏薄透,隱約映出兩道交疊的身影。</br> 蕭茗悠坐在矮床上,太子蹲在她面前,手里正握著她那只被崴傷的腳。</br> 隔著錦屏,看不真切,越發的旖旎香艷。</br> 花容只掃了一眼便屈膝跪下:“奴婢見過貴人。”</br> 營帳不隔音,周圍又有這么多人看著,花容還以為是御醫在帳中為蕭茗悠治傷,沒想到太子竟然如此膽大妄為。</br> “過來?!?lt;/br> 太子發話,花容這才繞過屏風來到兩人面前。</br> 怕看到不該看的,腦袋垂得很低。</br> 太子握著蕭茗悠的腳坐到矮床上,漫不經心的問:“腦袋垂這么低做什么,上次來量尺寸,你不是就知道了嗎?”</br> 量尺寸那日,太子還不知道花容是江云騅的婢子,扣著蕭茗悠親了好半晌,如今知道了,卻也并不害怕。</br> 這個婢子膽子小,什么都沒敢說,如此反倒讓事情變得更加刺激有趣。</br> 花容沒有抬頭,復又跪下,輕聲說:“回貴人,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會亂說話。”</br> “抬起頭來。”</br> 太子再度命令,花容捏緊絹帕,這才乖乖抬頭。</br> 那次在齊王府,花容被李湘靈欺負后嚇得不行,全程都低垂著腦袋,說話都在發抖,太子只記得花容當時有些狼狽,人也膽小的不行,這會兒才發現她是個相當好看的丫鬟,眉眼秀麗卻不小氣,看向他的眼神雖然有些忐忑,卻并不慌亂怯懦。</br> 太子很是意外,不由多看了花容兩眼,蕭茗悠怯生生的開口:“殿下……”</br> 蕭茗悠漲紅了臉,覺得難為情,低低的喚了一聲,想要把腳收回來。</br> 太子收回目光,沒有松手,反而更放肆的撫上蕭茗悠的小腿,蕭茗悠頓時含了淚,眸光瀲滟。</br> 太子就愛看蕭茗悠含著淚、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正想再把人欺負的狠一些,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偏頭再看花容便發現她那雙眸子和蕭茗悠的很像。</br> 都是丹鳳眼,眼睛很大,自帶風情,眼尾自然上揚,哭起來的時候眼尾會發紅,妖精一般惑人心魄。</br> 太子的眼神一點點沉了下來。</br> 他是一國儲君,從生下來就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br> 他的東西,別說有人覬覦,就是多看一眼,也會被挖掉雙眼。</br> 可是現在,不僅有人喜歡他的人,還弄了個贗品養在身邊。</br> 像是被一根細軟的毛刺扎了一下,談不上疼,但就是讓人很不爽。</br> 花容從太子看得心里發毛,身體不自覺繃緊,后背也爬上寒意,蕭茗悠適時提醒:“時辰不早了,殿下該去狩獵了?!?lt;/br> 看蕭茗悠的時候,太子收起眸底的寒意,溫和的問:“皇嬸可有喜歡之物,本宮可以把它們都獵回來。”</br> 太子對自己的騎射之術很有信心,蕭茗悠想了想說:“妾身喜歡養兔子。”</br> 太子爽快應下,很快帶人去林中狩獵。</br> 沒一會兒,宮人送了熱騰騰的茶點到帳中,蕭茗悠沒讓宮人伺候,一臉歉然的對花容說:“我現在行動不便,有勞花容姑娘倒杯茶給我,可以嗎?”</br> 熱茶滾燙,花容倒出來,放涼了些才遞給蕭茗悠。</br> 蕭茗悠卻沒接,看著花容問:“聽說前幾日花容姑娘病了,阿騅急得連太子殿下的召見都顧不上,姑娘這么快就好了,不會是為了阻止阿騅與我見面故意裝的吧?”</br> 和那次在云山寺的時候一樣,四下無人時,蕭茗悠才會露出本來面目,用最溫柔無辜的表情說出滿是惡意的話。</br> 花容看了眼蕭茗悠崴傷后沒有任何變化的腳,反問:“王妃這么在意這件事,難道很想和少爺見面?”</br> 太子雖然走了,營地卻還留了不少人看守保護,為防隔墻有耳,說話還是要小心些的好。</br> 蕭茗悠眉梢微揚,接過花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惋惜的說:“數月不見,你好像比之前長進不少,都知道還擊了,要是桃花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lt;/br> 直到現在,蕭茗悠也還是沒把花容當成對手。</br> 花容并不生氣,淡淡的說:“謝王妃夸獎,奴婢有很多東西其實都是跟王妃學的?!?lt;/br> 若非有蕭茗悠親身示范,花容在江云騅面前的演技不會進步那么快,戒備心也不會那么強。</br> 蕭茗悠覺得花容的回答挺有趣的,正要說點什么,營帳傳來一聲尖叫,花容正想出去看看發生什么事了,余光卻看到矮床旁邊的地上鉆進來一條紅色的蛇。</br> 那蛇不大,只有食指粗,通體泛紅,吐著蛇信子打探著周圍的情況,直叫人頭皮發麻。</br> “別動!有毒蛇!”</br> 花容沖蕭茗悠喝了一聲,隨后大聲朝營帳外面喊:“快來人,王妃帳中有毒蛇!”</br> 外面吵吵嚷嚷,無人回應,那蛇又往前爬了些。</br> 蕭茗悠僵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扭頭正好對上一雙黑漆漆的蛇眼,尖聲叫起:“你快把它弄走!別讓它靠近我!”</br> 蕭茗悠說著把手里的茶杯砸向那條蛇。</br> 那蛇受驚,閃電般朝花容沖過來,花容本能的拔腿往外跑,剛出營帳便撞進一個硬實的胸膛。</br> 江云騅單手環住花容的腰,一劍將那條蛇斬成兩段。</br> 這幾個月花容的性子雖然磨練得沉穩了很多,對蛇這種生物卻是出于本能的害怕。</br> 她的心跳很快,手腳跟著發軟,控制不住想要抱住江云騅從他身上汲取力量。</br> 帳中蕭茗悠還在尖叫,太子帶人沖進去。</br> 花容還沒來得及環住江云騅的腰便被推開,江云騅跟著沖進帳中。</br> 花容握緊拳頭,喘了好一會兒氣,才慢慢冷靜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