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敲打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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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氏正在屋里做針線,聽得丫頭通傳說大姑娘來了,一時(shí)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拈著針線一愣,抬頭問:“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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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還是她身邊的大丫頭雨翠反應(yīng)快些,收拾了炕桌上的針黹道:“太太,是大姑娘來了?!闭f罷已經(jīng)起身兒迎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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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慶春從回廊過來,已經(jīng)快要走到門口,見了雨翠笑著說:“姐姐怎么還迎出來了,我怎么當(dāng)?shù)闷?,三嬸兒在做什么?我這會(huì)兒來沒打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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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太太在里頭做針線呢,正說著沒趣兒,可巧姑娘就來了?!币蛑蠣斒鞘?,所以三房在府中素來都沒什么地位,所以三房的人大多都低調(diào),也都養(yǎng)成了見誰都賠笑說話的習(xí)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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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雨翠親自給慶春打了簾子讓她進(jìn)屋,給她拿了踏腳的炭籠和小手爐道:“我們屋子里燒得沒那么暖,姑娘身子剛好可別凍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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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慶春心下知道,家里只有正房和自家是弄了地龍的,三房這邊銀霜炭怕是也份例不多,屋里能這樣已經(jīng)算是不錯(cuò)了,便領(lǐng)情地接了手爐,沖雨翠笑笑說:“我不過是來找三嬸解悶兒,你這么客氣我以后不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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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雨翠看出鐘慶春似乎有話要說,便拉著青芙的手笑著說:“那姑娘在這兒坐著,奴婢跟青芙妹妹到外頭自己頑去。”然后又揮手叫屋里的兩個(gè)小丫頭一并跟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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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是這樣才好?!辩姂c春看著丫頭們都出去,伸手拿起桌上繡了一半的扇套子,夸道,“三嬸兒的手可真巧,這扇套子繡的真好,可是給宏輝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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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啊,我在家也是閑來無事,隨便做做罷了!”柳氏就這一個(gè)兒子,自然是如珠似寶的疼著,從小大到他身上里外的東西,都是自己帶著身邊的丫頭做,從來都交給針線婆子或是外面的繡娘,十幾年下來,本來就不錯(cuò)的針線手藝,越發(fā)練得精純細(xì)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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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慶春拈著那扇套子沒松手,若有所指地道:“是啊,做娘的心都是一樣的,恨不能把自己有的都給了孩子,三嬸兒,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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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氏不太適應(yīng)這樣的對(duì)話,也摸不清楚鐘慶春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只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做娘的自然都是這樣,大太太對(duì)姑娘也是一樣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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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鐘慶春的指尖劃過扇套上的繡花,嘆了口氣道,“所以我就有件事兒,不知道該不該跟三嬸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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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什么事兒,可是宏輝他……”柳氏頓時(shí)就有些著急,前傾著身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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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嬸兒別急,其實(shí)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兒,我前兩日在后花園子里瞧見,宏輝領(lǐng)著他貼身的小廝在假山里鉆來鉆去,弄得衣裳亂七八糟的,雖然男孩子免不得淘氣些,可是如今年紀(jì)也不小了,三嬸兒你說是吧?”鐘慶春看著柳氏蒼白了的臉色,頓時(shí)知道了自己的猜測沒錯(cuò),這事柳氏早就知道,上次把那小廝應(yīng)該就是被抓住了丑事,難怪宏輝大冷天的要跑去花園子里偷偷摸摸,心下頓時(shí)就有了底兒,意有所指地道,“我聽說前些天剛打出去一個(gè)小廝,誰知道換了個(gè)進(jìn)來,倒也還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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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氏的雙手絞在一起,臉色蒼白得像外面廊下的雪,她眼神驚慌地抬頭看向鐘慶春,臉上帶著濃濃的哀求,卻又不敢開口說什么,最后干脆垂頭開始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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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嬸兒好端端的怎么哭起來了。”鐘慶春扯了帕子遞給柳氏,“被人瞧見還以為是我沖撞了三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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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沒有,不知怎么的竟迷了眼睛。”柳氏慌忙道,捏著鐘慶春的帕子也不敢用,強(qiáng)忍著淚地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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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慶春見她嚇成這樣,登時(shí)換了語氣道:“三嬸兒,其實(shí)從我爹爹過世到現(xiàn)在,我心里一直在想,我娘如今膝下只有我一個(gè),雖說如今又有了身孕,卻也不知是男是女,今后我不管是嫁人還是如何,沒有個(gè)兄弟做臂膀,總歸是沒有底氣的,宏輝只比我小一歲,若是以后能有出息,我也多個(gè)依靠不是?所以我是真心替嬸子著急,嬸子莫要會(huì)錯(cuò)了意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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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氏雖然軟弱,但是對(duì)這一個(gè)獨(dú)子可謂是掏心掏肺的好,聽了鐘慶春這番話,忍不住又傷心起來,哽咽道:“你三叔素來都不管他,我一個(gè)婦道人家,在家中越發(fā)說不上話,你大弟弟如今都十四了,還跟著宏天一起念書,進(jìn)度比旁人慢了不知多少,他自己也是個(gè)不知道爭氣的,我心里的苦都不知道跟誰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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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唉,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跟嬸子的心是一樣的,我也盼著宏輝能出人頭地,至少咱們兩房關(guān)系一直不錯(cuò),他有了出息也不會(huì)忘了我這個(gè)做姐姐的不是?”鐘慶春拉著柳氏的手說,“我尋思著,讓我外祖家給宏輝尋個(gè)好的師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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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敢情好……”柳氏先是一喜,但是隨后又意識(shí)到,在這深宅大院里,誰對(duì)誰的好都不會(huì)是無緣無故的,鐘慶春先給自己迎頭一棒,而后又給了甜棗,接下來肯定就要步入正題,提她的條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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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氏人雖然軟弱但卻并不笨,她心里盤算著,自己婆婆本就是個(gè)姨娘,如今年老色衰也早就不得老爺子的喜歡,男人也是個(gè)唯唯諾諾指不上的,二房有兒有女的也不待見自家,大房雖說孤兒寡母的,可到底還是嫡出而且有銀子能撐體面,總好過自己如今要錢沒錢、要什么沒什么的,心下計(jì)議已定,便抬頭看向鐘慶春道:“大姑娘,我素來都不是個(gè)會(huì)拐彎抹角的人,我只告訴你一句話,只要對(duì)宏輝好,能讓他有出息的,做什么我都愿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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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嬸兒真是個(gè)爽快人,我娘若是能有三嬸兒這樣的心思,我也就能少操心些了?!辩姂c春并沒有直說讓柳氏做什么,反而起身兒告辭道,“一轉(zhuǎn)眼在這兒坐了這么久,我也得趕緊回去了,不然我娘該著急了,三嬸兒有空去我們那邊坐坐,陪我娘解解悶也是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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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出門正碰見三姑娘鐘華春過來,鐘慶春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shù)溃骸扒嘬剑矣浀迷蹅兾堇镞€有好些個(gè)顏色鮮亮的料子,回去記得取些拿來給三姑娘裁衣裳,我這三年都用不到這些,白擱著可惜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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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送走了鐘慶春以后,柳氏坐在屋里炕上發(fā)呆了半晌,被女兒叫了幾聲才回過神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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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娘,大姐真的要送我衣裳料子嗎?那我是不是就有新衣裳穿了?”鐘華春在家中素來都得不到什么重視和關(guān)注,平時(shí)也很善于在眾人面前掩飾自己的存在感,可畢竟還是個(gè)十三歲的小姑娘,知道有新衣裳總歸是開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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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氏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幾句,心道即便拿了料子來,家里也沒有請(qǐng)繡娘的銀子,到時(shí)候少不得還要自己領(lǐng)著丫頭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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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多時(shí),大房果然來了四個(gè)丫頭,兩個(gè)捧著幾匹料子,另外兩個(gè)拎著兩個(gè)包袱進(jìn)來道:“奴婢見過三太太,見過三姑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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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領(lǐng)頭的丫頭是迎夏,上前道:“大姑娘打發(fā)奴婢來給三姑娘送衣料,都是些鮮亮的顏色,正襯著三姑娘的年紀(jì)和膚色,這四匹是春裝的料子,這四匹是夏裝的料子,我們姑娘說了,今日也沒去庫房里翻,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先拿這些來給三姑娘用著。還有幾件兒我們姑娘年前做了還沒上身兒的衣裳,如今在孝里不好再穿,三太太若是不嫌棄,略改改想來三姑娘是能穿的,若是不喜歡,便賞了下面的丫頭就是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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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著伸手打開包著料子和衣裳的包布,果然都是些鵝黃、嫩綠、桃紅之類的顏色,兩個(gè)小包袱里都是冬衣,一件是大紅的鶴氅,另一件是銀紅撒花嵌白狐皮邊兒的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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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氏沒想到鐘慶春一上來就出手如此大方,看著女兒開心的模樣,心里又忍不住覺得這么多年太過虧待女兒,推辭的話到了嘴邊就又咽了回去,扭頭對(duì)女兒道:“就只顧著高興,還不回去換身兒衣裳,去謝謝你大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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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見鐘華春笑應(yīng)著下去了,柳氏才扭頭對(duì)迎夏道:“多謝大姑娘惦記著我們,以后若是有什么我?guī)偷蒙厦Φ?,便打發(fā)人來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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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太太客氣了?!庇男χf過來一張條子道,“這是大姑娘寫的條子,金繡坊是大太太的陪嫁生意,就等于是自家的一樣,三太太若是要做衣裳,拿著料子和條子送去便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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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迎夏領(lǐng)著丫頭走了之后,柳氏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有些坐不住了,直接去了婆婆刑氏的屋里,把事情前后跟她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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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刑氏本來盤腿坐在炕上捻念珠,聽了這話才慢慢睜開眼睛,看看媳婦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嘆了口氣道:“如今你還想怎么辦,且不說宏輝的把柄在她手里,就算是沒有把柄,她想整咱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你以為咱們這些年巴結(jié)著劉氏和韋氏,到時(shí)候她們就會(huì)護(hù)著咱們?她們只會(huì)落井下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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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氏聽得心里發(fā)顫,嘆氣道:“那便只有聽大姑娘的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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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出落得越來越像當(dāng)年的夫人了?!毙淌贤蝗缙鋪淼馗锌艘痪?,重新閉上眼睛,對(duì)媳婦道:“你回去罷,幫著她總歸有你的好處,跟著韋氏才是死路一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