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人身有神</br> 曼徹斯特老城區的那棟老樓的天臺上。</br> 王越正站在最高處的臺階上,迎著陽光,靜靜的站著。</br> 像是這種年頭已經超過五十年的樓房,高矮先不去說,只是歲月的洗禮,風霜的侵蝕,就已經讓它的外觀布滿了各種斑駁和蒼老的印記。破破爛爛的就像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br> 偶爾一陣風吹過,天臺上立刻就會被卷起一陣煙塵。碎裂的紅磚,幾乎處處可見。</br> 但就是在這樣的一棟樓頂上,王越整個人似松實緊的,已經一直從早晨太陽升起站到了現在,簡簡單單的一個三七步的架子,如今被他站出來,也憑空多了許多自然而然的味道。</br> 雙腳分立,就好像是普通人一樣,雖是架子,可卻偏偏站的讓人瞧不出來。身形步法,周身上下,隱隱間都向外透出一股子返璞歸真的感覺。</br> 尤其是這時候,日當正午,恰是一天之中陽光最熾熱耀眼的當口,一般人只要迎著陽光看上一眼,就要被晃得兩眼生花,忙不迭的躲開,但王越卻反其道而行之,一雙眼睛始終微微瞇著,盯著頭頂的太陽在看。且一看就是一上午,任憑陽光再烈,竟然也無法遮去他目中的精光。</br> 而與此同時,王越在天臺上站樁練氣,一旁的蘇明秋卻好整似暇,自己搬來了桌椅,沏了茶,就在王越身前不遠的地方優哉游哉的坐了下來。</br> 手捧一卷書卷,閑時品茶,偶爾還隨口指點一下邊上的幾個大漢,讓他們各自鍛煉,伸筋拔骨,活動手腳,間或又回答幾個問題,說上幾句話。目光如電,一如嚴師。</br> 然后,等到這幾人活動開了全身的筋骨后,這幾個人間便開始相互搏殺,練習格斗。</br> 這些人原本就是金雀花的傭兵,本身便都精通于軍隊中的搏殺術,全都是經歷過戰火的精銳戰士。但在蘇明秋的面前卻一個個畢恭畢敬,老老實實的。蘇明秋隨便一句話,便讓他們受益匪淺。</br> 自從這一段時間以來,躲進小樓成一統,一切的事情都有蘇明秋來操心,王越倒是什么都不管不顧,只一心一意的養傷,有了時間便到這里的天臺上演練一番。沒了那些麻煩事,日子過的簡直比誰都舒坦。</br> 不過,這其實也是他心太大了的緣故。換了旁人,處在他如今的情形下,強敵環伺,只怕連睡覺都睡不安穩了。哪里還靜得下心,琢磨別的。</br> “呼!”</br> 終于收了架子,王越一口長氣吐出去,空氣中頓時發出一聲宛如箭嘯的破空聲。</br> “七叔,這幾天很少見你這么悠閑啊?要是沒有事情,干脆再來指點指點我的功夫吧。剛才我站樁的時候,心意內斂,鹵門隨著呼吸一起一伏,那種感覺似乎和七叔你以前和我說的那種情形,不太一樣……。是不是我哪里練得岔了?”</br> 眼見著蘇明秋喝茶喝的自在,王越收功之后,立刻雙手摩挲著肚子,走了過來。</br> 同時,心里也有些不解!</br> 要知道蘇明秋對王越的期望極高,加上兩人之間的關系日益親近,所以蘇明秋現在已經是把自己家傳的所有功夫全都對他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了。</br> 按照往常的慣例,蘇明秋在看見王越練功的時候,一般都會時在旁邊進行指導的。</br> 但是,今天卻似乎有些奇怪。王越已經站了一上午的樁了,可對方雖然待在一旁,但到現在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這就讓王越心里未免就覺得有些奇怪了。</br> “師弟,我連最后壓箱底子的云手拳都教給你了,現在已是沒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況且,你現在的拳法已經有了自己的東西,找到了只屬于你的路,到了這一步,老師兄雖然在拳法上的火候還比你強一些,但彼此的路不一樣,再要指點你練功,就等于是添亂了。就好像你剛才站樁的時候,能以目視日,維持這么長的時間,就足以證明你現在的功夫,已經開始慢慢的晉入到了心意守竅,煉氣化神的境界了。拳法至此,再要往下走,就只能靠你自己的努力了。旁人說的再多,對你而言也只是做個參考而已,多說無益。”</br> 唐國的拳法在煉精化氣時,唯有苦練一途,方能開發出自身的潛力。然后到了下一步煉氣化神時,就已經涉及到了玄之又玄的精神妙用。而精神這東西,在武道中的具體應用,顯然就已經不是明師指點所能說的清楚的了。</br> 蓋因人生而有別,每一個人的思想,念頭,乃至經歷,都會在很大的程度上影響一個人的精神和心靈,所以同樣一門拳法,練習的人不同,在這一步就會生出千差萬別的變化來。任何前人的經驗,都不可能被后來者完全繼承,只能在這個基礎上,借鑒一二,并最終由此找到自己的路。</br> “不過,這時候你倒是可以開始博采眾家之長了。像是常真如那樣的高手,以后碰到了最好就不要錯過了。因為在你這個階段,和高手交手切磋,不斷的開闊眼界,豐富自己的見識,對你的好處無疑是最大的。”</br> 常真如是南派梅花拳的大高手,論及在國內的聲望和地位甚至還在周長虎之上。他的年紀雖然大了一點,體力不比盛年,但取而代之的卻是更加精神的拳法火候和經驗,如果能和這樣的高手經常交手,那自然是對王越有巨大的好處。</br>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這個道理我也明白。不過,高手可不是大白菜,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王越聞言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又撇了撇嘴。</br> 煉氣化神是道家內丹術的說法,演化在拳法里,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心意上的功夫。心與意合,心意一動便力達周身,不論是攻擊防守,還是養生健體,都在一舉一動中融入了自己獨有的精神力量。</br> 而在這一點上,王越顯然是有著蘇明秋無法比擬的優勢的。</br> “這個你倒不用擔心。常真如這樣的人物,雖然不多,但在國內卻也不少,等到有朝一日你回去了,想找幾個高手切磋,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難。況且,你今年連二十歲都不到,時間有的是,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夯實基礎。在這個階段,你的基礎越牢固,那么日后你就能走的越遠。”</br> 蘇明秋幾乎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王越的身上,當然不想他多走彎路,所以解釋起來一直盡心盡力。</br> “回國肯定是要回去的,可那畢竟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現在我感覺我的拳法就已經遇到了瓶頸,而高手卻可遇不可求,說到底終究還是遠水解不了近渴。”</br> 蘇明秋搖搖頭:“你的心太急了,師弟。練功夫,首先就要花費功夫,然后才能有所得,有所悟。到了你這種地步,雖然苦練已經很難進步了,可心意的功夫靠的卻是一個意字。練拳是意,練氣是意,甚至就連你平常時候的坐臥行走,吃飯上廁所都是意,中間的區別不過是你自己注意到沒有。高手不好找,那就先從自己身上找!外功到了瓶頸,那就從內功入手。陰符七術的練氣法,里面的學問可是大著呢,你要有時間不妨把心思多花在那上面一些。”</br> “道家的道士學道修道,講究一個吞吐日月,提挈陰陽,而后修成內丹,金丹,羽化飛升,白日成仙。這雖然說的玄了一些,可也未必全都是假的。而這些東西如果放到我們練拳的人身上,很多東西其實也都是相通的。就好像道經中有一種說法,說人身有神一樣,我們練拳練到最后的境界便也是練出一個神來。”</br> “練出一個神來?”王越聽到這里,不由臉色有些古怪:“七叔,你說的這種說法,我也看到過,但練拳能練出一個神來,那就有些太荒謬了吧?”</br> “一點都不荒謬。道家以人身為天地乾坤,但凡天地所有,皆能一一對應,所以既然天地有神,那自然人身就也有神了。就好比我們練拳,丹田有上中下之分,其中上丹田在道經中就是腦神所在,你練拳的時候,先煉精化氣,后上行于腦,再練氣化神,這個神首先就是作用在腦子上的,不然心意如何凝練,又如何凝聚三寶,開悟智慧。以前那么多的老拳師,生平沒有上過學堂,斗大的字都不認識一籮筐,但為什么他們到后來都能寫能畫,氣度莊嚴,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還精補腦,練拳練得開了智慧。”</br> “人身有神,練出神來,當然不是老百姓嘴里說的那種神。但神明在身,自然百邪不侵,功夫越練越深,一旦練出這個神來,那其實在那些愚人眼中,也就和傳說中的神沒有太大區別了。”</br> 蘇明秋微笑著說話,正準備再往下說的時候,忽然就聽到樓下的街道上,一陣馬達的轟鳴聲急速傳來,幾乎是在瞬間就接近了這棟樓。</br> 王越眉頭一皺,本來還不想理會,可下一刻,那車子竟然就直接停了下來。幾個金雀花留守在這里的傭兵連忙對望一眼,飛快的跑下樓去。這地方是金雀花布置的秘密安全屋,平日里根本沒人來,外面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們警覺起來。</br> “怎么回事?”</br> 過了一會兒,沒用兩分鐘,樓下腳步聲響起來,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從天臺的鐵門處跨了進來。</br> 正是,常真如!!</br> -------------------------------------------------------------------------------------------------------------------</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