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溪一臉笑意，我卻怎么都笑不出來……</br> 的確，家住鄉村，或是比較偏遠地區的人應該都知道，主持喪事的道士，總有一個得坐在死人旁邊，一直守到天亮。</br> 尤其是那種還沒備好棺材的人家，頭一天夜里死者幾乎就用白布蓋起來的，屋里稍微吹陣風，那感覺有多酸爽和刺激，這就不用多描述了吧？</br> 不過，一般情況下都有家屬守靈，沒想象中那么可怕。</br> 于是我舒了口氣，對云溪道：“守個尸體，有什么好怕的？以后有我在了，我自己守都行。”</br> 誰知，云溪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怯怯說道：</br> “正常死的人，師父是不會接的，師父接的都是死于非命的生意，這種喪事，晚上沒人愿意待那里的，師父心情好的時候，頂多就我們三個，師父要是心情不好，他不會陪我們一塊兒的……”</br> “啥？”我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去，“怎么會只接死于非命的呢？”</br> 死于非命的人，通稱橫死，俗稱兇死。</br> 比如出車禍、上吊、喝農藥、自殺他殺全部在內……聽我爺爺說，這種死者，剛死的時候沒一個消停的。</br> “對啊，我跟著師父五年了，這五年里不知道見過多少怪事呢，但師父心腸很好，提早知道要出事的，他都會藏在附近保護我。”云溪淡淡的說道。</br> 看來對這種事，云溪是早已麻木，可我不一樣，剛尼瑪上完高二的黃毛小子，要叫我一個人守著兇死之尸，打死都不干！</br>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兒，我們兩個在半個多小時之后，回到了道觀。</br> 誰能想到，青玄道長居然提前回來了？</br> 我們開門進院兒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一身道服，在大門口起了一個壇，還在殺雞。</br> 一看這場面，我就有點不知所云了，而云溪卻立馬從剛才的微笑中，變了個嚴肅的臉色，趕緊跑過去幫忙。</br> 我站在旁邊看。</br> “師父，為什么這么早開壇啊？”云溪幫著青玄道長梳理祭壇。</br> “早點給祖師爺打個招呼，今晚有得忙。”青玄道長一本正經的道。</br> 之后，他就提著已經殺死的公雞，在祭壇上打轉，一手掐著劍訣念咒。</br> 由于過程比較嚴肅，我站在旁邊，雙手捏在腹前一句話沒敢說，也不敢亂看，心里是懷著敬畏之心的。</br> 幾分鐘后，青玄道長完事了，讓我跟云溪一起收拾祭壇，他自己跑大堂里拜祖師爺去了。</br> 收拾祭壇的時候，我就小聲問云溪：“師姐，這是什么意思啊？”</br> 云溪耐心的給我解釋：</br> “只有遇到很難解決的問題，師父才會在出門前祭祀祖師爺，你看到這三柱香沒？燒到一半就滅了，證明祖師爺都不建議師父去接這趟活的！”</br> 我往祭壇上看了一眼，的確，有三柱香燒到一半，就怪異的熄滅了，看起來的確實不大正常。</br> 大夏天的，就算一根干柴放這兒都能燒完，這好好的供香也沒看出有質量問題，怎么會整整齊齊的從一個水平熄滅？</br> “那怎么辦？”我問云溪。</br> “看看師父怎么做吧。”云溪拿著東西往大堂走。</br> 我也把收好的東西拿上，跟在云溪身后。</br> 到了大堂，三尊三清祖師的神像就屹立在大堂中間。</br> 青玄道長跪在神像面前，點了一炷香。</br> 卻沒想到，這三柱香和外邊的如出一轍，點燃不一會兒，竟然在三清祖師的眼皮子底下，就這么莫名其妙的熄滅了！</br> 青玄道長眉頭一皺，重新嘗試了一遍，沒點燃！</br> 不過他還是面不改色的站了起來，揮揮袖子，對我們兩個道：</br> “咱們這一塊兒，怕是有客闖進來了，等會兒你們跟為師一起走，這段時間的夜里，切記不要一個人摸夜路。”</br> “客？”我沒忍住問了出來，心想有客人來了，不是好事嗎，為何要以闖入二字形容？</br> 青玄道長只是白了我一眼，就去了客廳。</br> 云溪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師弟，在祖師爺面前不能亂說話的，小心一會兒肚子疼！”</br> 我忙點點頭，趕緊對三清祖師作三個揖，以表敬意。</br> 準備幾分鐘后，我和云溪一人背著點家伙，跟在青玄道長身后，往山下喪事那家走去。</br> 在我們出門的時候，青玄道長還在大門口灑了一把朱砂，手頭提著一袋糯米，從道觀到喪事那家的路上，隔十來米就灑一點糯米，外加燒一疊紙錢。</br> 我壓根不懂這是幾個意思，云溪也沒跟我解釋，她的樣子好像特別害怕，感覺這一路上，都有股神秘感如影隨形！</br> 十幾分鐘后，我們趕到了喪事這家人戶。</br> 別說，雖然是喪事，卻辦得比喜事還熱鬧，大多數參加喪事的，都是穿著時髦的人，與我們年齡相仿的小男女，都是一堆一堆的。</br> 后面云溪才跟我說，這都是因為這戶人家比較有錢，人脈廣，但是天快黑的時候，這些人絕對是走的走，睡覺的睡覺，沒一個還敢留死人面前的！</br> 我點點頭，這也合情合理。</br> 不過還別說，跟著青玄道長，排面是相當大，從路口開始，主人家為了迎接我們三個人，鞭炮、煙花齊天共鳴，瞬間，不少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我們身上。</br> 我皺眉一楞，這邊比我老家發達一些，喪事都流行放煙花了？</br> 而這時候，我腳上這雙老布鞋，就顯得有點拉跨了……</br> “青玄道長，您總算是來了，快去看看我爹吧，都快一天了，他還是不愿意起尸，我爺爺也不愿意走！”</br> 鞭炮放完后，一個穿著孝衣，大約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就跑來拉住了青玄道長。</br> 我當時就被驚住了，不愿意起尸的意思，我懂。</br> 起尸指的是人死后，從他死的那個位置離開，比如死在床上，別人從床上把尸體抱到祠堂里，這就叫做起尸。</br> 而不愿意起尸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便是尸體總會因為各種原因，搬不動！</br> 這種事，我只聽爺爺說過，長這么大從來沒親眼見過一次。</br> 而讓我更驚訝的是，女孩兒說她爺爺不愿意走，意思是她爺爺也死了？</br> 當時我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家人，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