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br> 早上,傅南兮早早就醒了。</br> 她起床，拉開窗簾。</br> 春天的早晨比她蘇醒得更早,和煦的陽光從外面傾瀉下來，整個房間瞬間變得明亮起來。</br>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準備洗漱好下去做早餐。</br> 剛打開門,一股麥香味從樓下飄了上來，廚房那頭也傳出隱隱約約的聲音。</br> 傅南兮困惑,快速洗漱好,把頭發盤起來下了樓。</br> 越接近廚房,里面的動靜也就越清晰。</br> 是一男一女的說話聲。</br> 其中一個是顧淮良熟悉的聲音，另一個則是陌生的中年女聲。</br> 傅南兮走到廚房門口,一抬眼,正好對上轉身的顧淮良。</br> “顧老師，早上好。”傅南兮看到他手上的托盤，短暫地愣了一下后打招呼。</br> “起來了？”顧淮良抬眉,懶洋洋地應聲,“正準備去叫你。”</br> 背對著門口的女人聽到聲音也回頭,見到傅南兮，慈眉善目的臉上揚起一個笑：“小姐早上好。”</br> “這是宋姨。”顧淮良介紹，“這兩天過來幫忙。”</br> “宋姨好。”傅南兮笑笑,“叫我南兮就可以啦。”</br> 她看得出來，這位阿姨和顧淮良的關系看上去很是熟稔。至于幫忙,大概就是指做飯吧。</br> “過來吃飯。”顧淮良將托盤放在桌上,看向傅南兮。</br> “哦,好。”傅南兮乖乖坐下。</br> 面前的盤子里是一份吐司雞蛋火腿三明治，看上去很是不錯。</br> 宋姨從廚房端來兩杯溫牛奶放到兩人面前，笑呵呵地說：“這可是我們顧少爺親手做的，快嘗嘗。”</br> 傅南兮微怔。</br> 顧老師親自下廚啊……</br> 她垂下眼，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br> 細嚼慢咽之后，她抬頭沖著顧淮良笑了笑，“很好吃，謝謝。”</br> 顧淮良表面依舊是那副散漫的樣子，眼底的笑意卻快要抑制不住了。</br> 天知道他有多討厭廚房里的煙火氣。上次為了拍電影，更是幾乎將他對“下廚”這件事的所有耐心全部耗盡。</br> 他也是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了別人做飯。更沒有想過，只要一聲“謝謝”，自己就甘之如飴。</br> “不客氣。反正很簡單。”他看似滿不在乎地回答。</br> 傅南兮小口吃完，剛要起身收拾，宋姨已經先她一步將盤子拿走。</br> “我來就好了，你們忙。”</br> “我帶你四處活動一下，一會兒學游泳。”顧淮良也開口。</br> 傅南兮應好，跟著顧淮良出了門，在房子前的花園里繞圈。</br> 也是這時候，傅南兮才看清這個別墅的樣子。歐式的建筑風格，磚紅色的主色調，氣派又不失低調。</br> 別墅的后方，是他家的私家游泳池。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澈干凈，在陽光下折射出金燦燦的光。</br> 顧淮良說，宋姨在顧家工作已經很多年了。其實他每次長時間在櫻城拍戲，家里都會派宋姨去他那里給他做飯。</br> 傅南兮略一思忖，下意識問：“上次我去你家的時候，宋姨也在櫻城嗎？”</br> 顧淮良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br> 傅南兮垂眸，心中了然。</br> 難怪他外出拍戲這么久，口味還是這么挑。</br> 原來大部分時間，都一直有專人負責他的飲食。</br> 跟顧淮良接觸的越久，傅南兮就越發了解他。</br> 他的五官骨相長得凌厲又深刻，面無表情的時候有種兇狠高冷的感覺。可偏偏，那雙狹長的眼和微微上揚的眼尾又給他平添了幾分痞氣。尤其是他常常擺出一副自由散漫的表情，給旁人一種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覺。</br> 但其實呢，他對待事情都特別的認真，也非常的挑剔。</br> 為了能讓對手進入情緒，每一次配戲他都是親力親為。因為配戲演員不用出鏡，很多大牌演員都不會親自上場為對方配戲。可是顧淮良每次都情緒飽滿得像是自己在演戲一般。</br> 平日里，他不僅會記自己的臺詞，就連對手的臺詞也會一并背下。</br> 拍戲的時候，哪怕是導演已經喊了“ok”，可只要他覺得哪里沒有做好就會要求再來一遍。在他的眼里，似乎沒有最好只有更好。</br> 跟顧淮良在一起工作的時間越長，傅南兮就越明白，他的影帝不是隨隨便便拿的，這里面充滿了他的辛苦與努力。</br> 哪怕看上去天賦十足的演員，在邁向金杯的道路上也布滿了荊棘。</br> 現在想想，為了演飛行員去學飛機駕駛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了。</br> “你在想什么？”顧淮良的聲音打斷了傅南兮的沉思。</br> 傅南兮抬眼，動了動唇問道：“顧老師，這部劇拍完你有什么打算嗎？”</br> “沒定下來。”</br> 他是從來不缺劇本的演員，只是眼下確實沒有特別吸引他的本子。</br> 顧淮良瞇眼看她，嘴角微勾：“你有什么意見？”</br> 傅南兮遲疑了下，輕聲道：“想看你拍電影呀。”</br> 也不是說電視劇不好。可她真心覺得，顧淮良是個適合大銀幕的演員。</br> 在電影院，他會說話的眼神和細微的表情被放大得淋漓盡致。</br> 她想看他挑戰不同的角色，也想看他再次登上獎臺手捧金杯的榮耀一刻。</br> 顧淮良聽完沉默片刻，低聲應了：“好。”</br> *</br> 簡單的活動之后，就是正式教學的環節了。</br> 傅南兮換上泳衣，站在鏡子前躊躇。</br> 寬肩帶，露背，平角……最普通不過的連體款式。</br> 身上這條黑色泳衣是她前兩天才買的。</br> 以前練舞的時候，高開叉的練功服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可選泳衣的時候，她還是在付款前將三角褲型的泳衣換成了略微保守一點的平角款式。</br> 傅南兮嘆氣，搞不清自己莫名其妙的害羞從何而來。</br> 也許是因為教練姓顧吧。</br> 這款泳衣非常合身，像是第二層皮膚緊緊裹在她的身上。</br> 傅南兮原本就不大的胸，此刻更是被壓得一馬平川。</br> 她低頭看了一眼，郁悶地想：自己的胸不會比顧老師的還小吧？唉，這樣也好。萬一他喜歡波霸呢？畢竟女人的身材還是很重要的。說不定這次教完游泳，他就不會再找自己了……</br> 胡思亂想間，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br> 傅南兮摸了摸自己發熱的臉頰，披了條大毛巾去開門。</br> 一打開門，顧淮良精壯的上半身猝不及防地撞入傅南兮的眼簾。</br> 傅南兮目光閃躲，結結巴巴地說：“顧，顧老師，你不，不冷嗎？”</br> “不冷。”</br> “哦。”傅南兮呆呆應著。</br> 她強迫自己把目光放在他的臉上不要下移，可惜眼睛不聽話，余光不可避免地掃到了他的胸肌。</br> 傅南兮的臉“唰”一下就紅了。</br> 對比一下自己的，她慚愧地低下頭。</br> 嗚嗚嗚，穿著泳衣的她果然是比不過。</br> “你臉紅什么？”顧淮良揶揄地看著她紅得快滴血的臉。</br> “沒，沒什么。你先走。”她催促。</br> 總不能說自己剛剛偷偷對比了一下某個部位吧？</br> 比輸的了她真是好慘一女的。</br> 顧淮良從善如流地轉身，率先下樓。</br> 傅南兮裹緊了自己的毛巾，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趨。</br> 從身后看，他寬肩窄腰的身材一覽無余，手臂和后背的肌肉線條清晰利落，加上挺翹的臀和兩條大長腿……</br> 傅南兮捂臉。</br> 啊啊啊！她可不可以后悔？</br> 答案當然是不行。</br> “第一步，你要先習慣水。”到了游泳池旁的顧淮良已經迅速進入了教練的角色。</br> 他講解得一本正經，認真又專業。</br> 傅南兮頓時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感到羞愧，收斂起其他的心思認真聽講。</br> “好，你下水適應一下，不要怕。等習慣了我們再學呼吸。”顧淮良吩咐。</br> 傅南兮是個聽話的好學生，聞言將毛巾取了下來放到旁邊的椅子上，沿著臺階走下泳池。</br> 水對她來說有些深了，走到倒數第二節臺階她就不敢下去了，求救似的回頭看向顧淮良。</br> 顧淮良輕笑一聲，也下了水。</br> 他站在傅南兮的旁邊，“害怕就抓著我。”</br> “現在我教你呼吸。先從簡單的。用嘴吸氣，然后下水憋氣……”顧淮良的耐心很好，每一項都會配合動作示范教學，確認她學會了才會進行下一步。</br> 傅南兮一開始還會怕自己的動作太丑像青蛙，也會擔心自己學得慢被嫌棄。可后來發現自己真的想多了。</br> 顧淮良是真的認真在教自己，神色動作正常，完全沒有別的想法。</br> 傅南兮在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更加認真地投入到了學習中去。</br> 一個上午過去，她已經可以嘗試漂浮了。</br> 總體來說，這半天的學習還是很順利的。</br> 唯一的意外出現在傅南兮練習漂浮站立的時候。</br> 漂浮的時候，她原本扶著池邊的手不小心打了滑，瞬間向后移了一小段距離。傅南兮心里一緊張就要站起，可是她還沒完全學會漂浮站立，雙腿怎么也打不直。在水下快要憋不住氣，手沒有著力點，腿又站不起來。傅南兮腦子一片空白，只能不停撲騰著。</br>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憋過去的時候，一雙強勁有力的臂膀將她撈了上來。她順勢抓住了一條胳膊冒出水面不停地大喘氣。</br> “換氣啊，小笨蛋！”顧淮良任由她攀著自己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輕拍。</br> 傅南兮憋紅了臉，幾個急促的大喘氣之后才懊惱道：“我忘了！”</br> 對啊，明明已經會換氣了。怎么一緊張就忘了？傻不拉幾的就知道在水下憋氣。</br> “正常的，沒關系。”顧淮良安慰道。</br> “謝謝你顧老師。我剛剛差點以為自己要憋死了。”傅南兮心有余悸。</br> 看著女生驚慌失措又感激的表情，顧淮良伸手將她眼下的水珠抹去，勾唇笑笑：“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嗯？”</br> 明知道這是出于一個教練角度的話，傅南兮還是不可避免地因為這堅定的保證而產生了一些其他不可言說的淡淡情緒。</br> 她輕聲“哦”了一聲。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緊緊抓著顧淮良的手臂不放，胸口幾乎要貼著他麥色的皮膚了。</br> 他的手臂有著利落干凈的肌肉線條，處處都蘊藏著男性的力量。觸感和女生的細膩柔軟完全不同。</br> 傅南兮猛地清醒過來，手一松，后退兩步。</br> 顧淮良顯然也注意到了，他收起因為肌膚相觸而蕩漾開的那點旖旎思緒，開口道：“先練到這，上去吧。”</br> 說完，他率先轉身，雙手在池邊一撐，隨著“嘩啦”一聲，輕松地躍了上去。</br> 傅南兮如釋重負，踩著臺階上去。</br> 她剛上到地面，一條毛巾已經從天而降，披在了她的身上。</br> “謝謝顧老師。”傅南兮一邊道謝一邊將自己的身體擦干凈。</br> “不客氣。”顧淮良走在前面，聲音平靜，嘴角微微翹起。</br> 下午，午休后的傅南兮到達泳池，顧淮良已經在泳池里劈波斬浪了。</br> 傅南兮坐在池邊，靜靜地觀賞了一會兒。</br> 他突然一個沉底，人就不見了。</br> 傅南兮微怔，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只聽“嘩啦”一聲巨響，顧淮良從她面前的水面冒了出來，水濺了她一臉。</br> 傅南兮伸手抹了把臉，余光落在了他精壯的上半身。</br> 上午她一直避免自己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可眼下離男色這么近的距離，她還是不可免俗地看了眼。</br> ——他著名的八塊腹肌。</br> 非常整齊清晰的肌肉塊，線條干凈流暢，配合他小麥色的皮膚，男性荷爾蒙直面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br> 不知不覺中，傅南兮被美色蠱惑，目光就定在了那里。</br> 直到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要摸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