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車,謝寧沿著街道走回家,路過一個小賣部,進去買了兩包香腸。
出來時,習慣性地瞟一眼后面,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眸子里劃過一絲失落:
江郁今天沒跟來。
從他上初中起,江郁就這么跟著他了。
一開始,謝寧是有點忐忑的。一方面,江郁這種行為屬實有點奇怪;二來,他生怕自己和江郁的關系被媽媽發現。
后來某一天,他被三個混混堵在巷子里要錢,江郁那時候大概還沒學拳擊,打不過那群混混,攥著謝寧的手扭頭就跑。
謝寧的手被緊緊抓著,一邊跑一邊想:
江郁跟在他后面也沒什么不好。
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著,路過一個花壇,謝寧看到一只橘貓趴在花叢里。他眸子陡然一亮,蹲下來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江郁。
“你今天錯失了一次擼貓的機會。”
又拍了一張給橘貓喂香腸的照片:
“還錯失了一包香腸。”
江郁回復他:這個牌子的香腸是救過你的命嗎?這么難吃你還天天買?
謝寧:“……”
他決定收回剛才想讓江郁繼續跟著的想法了。
論如何惹人生氣,這小子是有點天賦在身上的。
第二天中午,謝寧和胖子在食堂吃飯。
此時是用餐高峰期,在烏泱泱的人群里,謝寧一眼就看到江郁了。
他打完飯了,端著餐盤離開打菜窗口。
就在這時,謝寧旁邊有個人吃完了,端著餐盤走了。
見江郁的眼神往這邊看過來了,胖子心里一緊,用胳膊肘碰了碰謝寧:
“草,他不會來坐這個位置吧?”
謝寧咳嗽一聲:
“沒座位了,坐一起吃個飯應該沒事吧?”
胖子倒吸一口氣:
“那肯定有事啊,就你倆的關系,那還不得打起來?”
謝寧:“……夸張了啊。”
趁胖子低頭吃飯,謝寧偷摸摸地把自己的可樂放在了旁邊的位置上,幫江郁占好位置之后,又對他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可以過來坐。
他確定江郁看到了,但江郁沒有動,還對他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謝寧:“?”
食堂人來人往,江郁端著餐盤站在不遠處,直到有人吃完走了,江郁才施施然坐下。
謝寧盯著他的背影,嘴巴咬著筷子,把筷子咬得咯吱咯吱響。
傍晚江郁值日,謝寧把他堵在教學樓后面,問他中午怎么回事。
江郁早就料到他會來找自己,一邊不慌不忙地倒垃圾,一邊嘖了一聲:
“保持距離不好嗎?還是你想和昨天那樣被你媽罰站?”
謝寧說:“咱倆這都地下友誼了,再保持距離,那還當不當朋友啦?”
“是有那么點兒不想當了。”
謝寧:“!”
聽他語氣還以為在開玩笑,走過去,歪頭瞅了江郁一眼,表情又挺認真的。
謝寧拳頭頓時硬了。
前幾天還是特殊朋友,現在就不想當了?
這不妥妥的渣男嗎?
等江郁倒完垃圾,背著書包出校門,謝寧也跟著出了校門。
江郁上公交車,謝寧也跟著上公交車。
江郁給謝寧發微信:你跟著我做什么?
謝寧回復他:就只許你跟著我,不能我跟著你么?
江郁嘴角翹起,又想起了心理醫生的建議,眸子微微一沉。
下了車,他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相機,走在海灣街上,卻沒什么想拍的欲望。
路過一個彎道,路邊一根高高的灰色桿上,安裝了一個轉彎鏡。
他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轉彎鏡是一個大廣角的鏡面,能看到跟在他后面的謝寧也停下了腳步,微微抬頭,疑惑地看向那個轉彎鏡。
手上還拿著一根不知道何時買的烤腸,吃得臉頰微鼓。
江郁眸子里閃過一絲笑意,拿起相機,仰頭對著轉彎鏡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拍完繼續走。
謝寧路過那個轉彎鏡,仰頭看了幾秒,沒看出有什么好拍的。
也跟著繼續走。
路過一個甜品店,謝寧聞到了從店里飄出來的奶油香氣。
他往里瞅了一眼,剛出爐的紅豆蛋撻被端出來擺在櫥窗里,蛋撻烤得金黃,中間嫩軟,上面點綴著一撮紅豆。
謝寧連忙掏出手機給江郁發微信:
啊啊啊啊先別走,等我買個紅豆蛋撻先!
江郁:“?”
他嘖了一聲,回復謝寧:
有你這么跟人的么?
但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舉起相機,咔嚓一聲,抓拍到了謝寧吃紅豆蛋撻的樣子。
謝寧低頭吃得歡,沒留意到江郁在拍他。
心滿意足地吃完后,他給江郁發微信:
可以繼續走了。
江郁:“……”
幾天后。柳醫生看著相機里的照片,整個人沉默了。
她之前建議江郁買個相機,拍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原本是希望借此轉移他的注意力,可沒想到相機里拍的是謝寧啃烤腸、謝寧低頭吃紅豆蛋撻、謝寧捧著奶茶的背影。
總之,全跟那孩子有關。
江郁坐在沙發上,一只手斜撐著腦袋,嘴角翹起,表情故作煩惱:
“我跟他說了要保持距離,是他自己非要湊上來的。”
柳醫生:“……那我給你第二個建議,交個新朋友試試。”
江郁沒說話,支著腦袋沉思。
早自習過后,很多學生都去食堂吃早餐了,謝寧是走讀生,早早來到教室,看時間還很早,就趴在課桌上補睡一會兒。
江郁走了進來,坐在胖子的課桌上,垂眸望著謝寧的睡顏。
他乖巧地枕著雙臂,露出半張側臉,睫毛長而密,眉眼透著一股無辜。
江郁伸手撩起一縷他的頭發,纏繞在手指上,漫不經心地卷著。
他承認自己很惡劣,但還是忍不住想要試探:
如果自己交了個新朋友,謝寧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