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很少失誤。
    他就像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冷眼旁觀著世間的一切。滄海桑田，花開花謝，繁盛的精靈帝國煙消云散，人類也從統一走向分裂，當林立的高塔廢棄坍塌，諸神教會自黑暗中崛起，窺伺千年的邪神傾巢而出，雙方拼的兩敗俱傷。
    敵人被囚禁于墳墓，同伴們衰弱不堪，唯有邪神“喪鐘”，依舊強大而冷靜，一枚一枚的布下棋子，將整個世界都籠于掌中。
    最后一步，只需要最后一步了。掌控“蒼穹神殿”，重新分封諸神，讓“死魂國”取代“光明天國”，讓高懸于空中的噩夢降臨人間。到那個時候，“喪鐘”將成為至高無上的神主，而這個世界位面，將為他一人所獨享。
    保持著對蒼白之主的感應，“喪鐘”緩緩轉身，向那尊神位坐了下去。古舊的提燈掛在把手上，微微晃動，將昏黃色的光澤傾瀉出來。
    蒼白之主就站在不遠處，神情散漫，雙手負后。他扭頭打量著神殿的內部裝飾，雖然實在沒什么好看的。沒有諸神的石像，沒有精美的浮雕，四壁裸露著石材的原貌，顆粒粗糙，凹凸不平。
    “喪鐘”收回目光，就要屈身坐下。可就在這個時候，蒼白之主突然詭異的一笑，雙手前伸，熾白光芒激射而出。
    這家伙瘋了嗎？“喪鐘”不由一愕，他的實力要比蒼白高出一個層次，對方貿然出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他不屑的哼了一聲，大袖揚起，黑氣彌漫，如一條巨蟒般迎了上去。
    與此同時，自神座之后，灰白色的霧氣一分為二，西爾維斯閃身掠出，“獵魔”雙刃十字交叉。筆直刺向“喪鐘”的背心。
    直到“千面之紗”被揭開，陰影之力抵達他背后，“喪鐘”方才驚呼一聲，感應到了西爾維斯的存在。
    棲息于陰影之中的邪神。加上最擅長掩飾的“千面之紗”，就算西爾維斯在“喪鐘”面前大搖大擺的走過，他也無法察覺。更何況，陰影之主還精通一切刺殺技巧，西爾維斯也是黑衣獵殺者中的翹楚。他們內外呼應，全力一擊，足以擊殺任何一個目標。
    左手刃直刺入體，右手刃橫切而過，在凄厲的慘叫聲中，“喪鐘”的斗篷被瞬間撕裂，軀體也被切開了一道狹長的傷口，不過詭異的是，受傷處并沒有血液流出。
    蒼白之主手指彈動，那道白光分化為十幾束細芒。交錯旋轉，將攔路的黑氣攪散。然后，疾速向那盞提燈襲去，準備搶奪邪神“喪鐘”的伴生之物。
    “休想！”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喪鐘”一邊揮拳向后砸去，一邊伸手拎起提燈。下一刻，他的斗篷整個碎裂開來，化為一群赤眼烏鴉，在神殿內上下翻飛，啄擊著蒼白與陰影兩位邪神。
    蒼白之主冷笑一聲。探手從骨翼中，抽出最為細長的一根骨刺。他以白骨為劍，信手揮舞，劍法絕妙。絲毫不遜色于那些傳奇劍客。
    而西爾維斯，背后也凝出一對灰黑色的羽翼，隨著雙翼拍擊，暗色旋風席卷神殿，赤眼烏鴉悲鳴一聲，重新化為斗篷的碎片。
    在這個過程中。兩位邪神并沒有停下手中的攻勢，一前一后夾擊而來。熾白光束，構織為一面羅網，罩向身負重傷的“喪鐘”。
    “喪鐘”知道自己失策了。他低估了蒼白之主，沒想到對方居然暗中勾結了陰影，并且將“千面之紗”送了出去。另一方面，他對于自己的感應能力也太過自信，以致忽視了身后的威脅。
    但“喪鐘”并不會坐以待斃，斗篷之下，是一道模糊的黑影，沒有面目，只有兩團幽幽的鬼火。
    鬼火明滅，“喪鐘”將身一旋，就想施展瞬移之術，暫時逃出敵人的包圍圈。
    可是，他失敗了。一股晦澀的力量，自神殿四周壓迫而來，阻止了他的形體轉變。趁他這一呆的工夫，西爾維斯再次近身，“獵魔”雙刃一掠而過，又在其肋部增添了兩道傷口。
    而光之羅網，也從天而降，罩在了他的身上。
    “在‘蒼穹神殿’之內，時空規則都受到了限制，你不知道這一點嗎？”蒼白之主笑了笑，用力握拳，光束緊緊纏繞，將“喪鐘”捆在其中。
    “現在，我知道了。”黑影逐漸凝實，現出一位黑須黑發的老者來，他雙眸如枯井般幽深，神情沉郁，皺紋橫生，望之不怒自威。
    “這就是你為自己設計的樣貌？”蒼白之主緩步走近，隨口笑道，“若是擺在神壇上，不覺得有些陰沉嗎？”
    “喪鐘”低聲冷笑，沒有回答。痛楚的感覺驟然傳來，西爾維斯左手持刃，緩緩刺入了他的后心，還在不斷攪動。這樣致命的傷勢，對于邪神們來說，卻無法造成有效的殺傷。
    他們能偷襲成功，很大方面是借助了地利。若是換作其他任何地方，見勢不妙的“喪鐘”，都能化為一道虛影，瞬間逃出百十步距離，可在“蒼穹神殿”，他卻無法施為，一旦落于下風，便只能拼死搏斗。
    同樣，在這里，邪神的很多手段也受到了限制，至少“死魂國”，是施展不開的。而蒼白之主，早已明智的與陰影之主結盟，他可是邪神中，武技水平僅次于“猩紅之刃”者。
    “既然如此，那便戰一場吧。”黑袍老者，忽然用力一掙，身上的光束寸寸碎裂。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蒼白之主面色如常，他手持骨劍，擺了一個起手式。西爾維斯也飄身后退，積蓄力量，準備發起下一次攻擊。
    想要殺死一位邪神，可是很困難的事情。在冥獄中爭斗多年，他們都磨練出了嫻熟的逃生技巧，與其說是邪神，倒更像一尾尾滑溜的泥鰍。
    就算他們改了性子，站在原地不動，一般的攻擊方式也難以生效。除非是奧古斯爾的傳人，拼命施放“湮靈之刺”，才能大幅度削弱他們的力量，迫使其進入休眠狀態。
    但在“蒼穹神殿”中。這種機會終于來了。
    蒼白之主與西爾維斯對視一眼，踏步攻上。想要殺死“喪鐘”，必須斬去他的四肢，逐漸侵蝕他的軀體。一點點切為碎片，然后才能慢慢將其吞噬，抹消他的一切存在。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他們已經占據了先機，而且強強聯手。以二敵一，堪稱勝券在握。
    ******
    如果說邪神的本體，類似于一縷活水，那么“蒼穹神殿”中的他們，就凝結成了冰，終于有了被砸碎的可能。
    “喪鐘”能感覺到，陰影之力正不斷從傷口侵入，他不得不耗費力量加以驅逐，并且補足殘缺的軀體。否則，若是在戰斗中落敗。他很可能成為敵人的養料。
    蒼白之主手持骨劍，切削挑刺，慘白色的劍氣噴涌，與“喪鐘”正面相持。西爾維斯則在旁逡巡，偶爾突然襲擊，讓“喪鐘”手忙腳亂。
    黑須黑發的陰沉老者，一手提燈，一手握拳，這個姿勢十分滑稽，效果也出奇的差。他左支右擋。身上的傷口卻越來越多。
    過了片刻，他再也忍耐不住，拼著受傷，將手探入提燈之中。抽出一柄青銅長戈。那是他的收藏品之一，今天總算能用上了。
    隨后，“喪鐘”將提燈掛在腰間，雙手揮動長戈，勁風激蕩，大開大闔。頓時將蒼白之主逼了回去。
    這真是一幕罕見的景象，向來動作慢騰騰的邪神“喪鐘”，如戰神一般揮戈戰斗。高高在上的石頭教皇，居然像個猴子一般躥來躥去，以敏捷的身法閃避攻擊。
    雙方再次陷入了僵持，“喪鐘”的戰斗風格，必然消耗更多的體力。而蒼白之主與西爾維斯也樂見其成，采取了游斗的方式，只是在其靠近神殿門口時，方才全力攻擊，將“喪鐘”逼回大殿之內。
    而那二十二尊石座，也成為了大麻煩，就算是“喪鐘”的猛力揮擊，石座也紋絲不動，甚至連碎屑都不掉落。“喪鐘”無可奈何，只得盡量避開，行動大受掣肘。
    ******
    邪神們的戰斗，并沒有影響到人間界。
    “英靈軍團”騎乘飛馬降落地面，他們也終于明白了，為何白塔掌控者宣稱，預先備下的宿主足夠純潔。因為那是一群孩子，年齡僅有十歲左右的幼童。
    但白塔掌控者的命令必須執行，這是神主的旨意，所以英靈騎士們毫不遲疑的翻身下馬，啟動了“英靈降臨”儀式。由于他們的神魂過于強大，前幾次附體全都宣告失敗，上千名孩子，因為精神受創而倒地昏迷，甚至有暴斃的現象發生。
    不過英靈騎士們，依舊在不斷努力，并非他們沒有惻隱之心，而是在光明神主在制作時，就灌輸了忠誠至上的信念。
    三百六十五位英靈，三千五百六十名孩童，大多數英靈騎士，在經過了八到九次的嘗試之后，才順利進入宿主體內。至于失敗的孩子，即使從昏迷中醒來，也會因為靈魂的永久性損傷，而變成白癡，但相比那些死者，他們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怎樣，能發揮幾成實力？”西普銳斯選擇了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只有十一二歲，他肅立在方陣一旁，沉聲問道。
    “不到三成，大統領，你情況如何？”清甜的童聲響起，但語氣卻嚴肅無比。不知是由于工作失誤，還是故意如此，因涅迪爾準備了半數左右的女童。這可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英靈騎士們雖然沒有性別之分，但大多數還是首選男孩作為自己的宿主，但由于屢次失敗，最后只剩下女孩可挑，像西普銳斯這樣眼疾手快的畢竟是少數，大約八成的英靈騎士，最終不得不附體在女童身上。
    “五成，勉強可以算作傳奇境界，”西普銳斯眉頭皺起，一臉愁悶，“而且這具軀體，實在太孱弱了，必須進行大量訓練，才能匹配吾等的力量。”
    “想來是那位白塔掌控者，希望咱們長久的停留在人間界吧。”旁邊一名清秀的男孩推測道。
    “現在，該怎么辦？”女孩環顧四周，到處都是東倒西歪的信徒，幸存者也雙目無神，呆愣愣的注視著前方，不言不動。
    “稍等。”西普銳斯召來坐騎，奮力攀爬到馬背上，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這可是一個艱巨的任務。他駕馭飛馬，在神術大陣上空盤旋，片刻之后，方才找準目標，向南方南部俯沖。
    托德主教，或許是少數幾個，還保持著清醒的家伙。不過從另一方面講，這不僅表示他實在不夠虔誠，而且在神術陣運轉的時候偷奸耍滑，否則早就被周圍的氣氛所感染，身不由己的投入大陣之中了。
    一直在偷瞟姑娘胸脯的托德，心中滿是欲念，胯下蠢蠢欲動，根本沒受到神術陣的影響。但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切，可將讓他驚了個呆，半天沒有合上嘴巴。
    頂天立地的圣光之柱，望不到盡頭的階梯，云端之上的“光明天國”，而因涅迪爾大主教，居然登了上去。
    托德等了很久，他大聲招呼，無人應答，云端之上也沒有消息。直到他想爬下高臺，回蘭肯城內平復一下心情的時候，飛馬騎士自天而降，磅礴的威壓，差點讓他尿了褲子。
    隨后的“英靈降臨”儀式，孩童們的慘叫遙遙傳來，托德心生恐懼，慌忙趴伏到角落里，免得自己也被抓過去。
    但就算這樣，也沒能逃過西普銳斯的雙眼。他操縱飛馬，懸浮在平臺之上，高聲問道，“汝是何人？”
    知道躲不掉了，托德壯壯膽，露出個腦袋，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我是光明新軍代理大統領，高階主教托德。”
    “大統領？”西普銳斯狐疑的望了他一眼，這種家伙，也佩當大統領？
    不過無論如何，這總是個活人，男孩坐在飛馬之上，沉聲吩咐道，“吾乃‘英靈軍團’大統領西普銳斯，特此命令你，為吾等安排食宿之處。”
    …(未完待續。)
    PS：（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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