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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擁抱

    一雙兒女放了寒假,喻中巖和萬姝茗卻依舊得去工作。
    按理說他們都是老師, 也應(yīng)該跟著放假了, 但是想到家里拮據(jù), 以后兩個孩子高三市補課費、再往后上大學(xué), 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喻燃需要定期看醫(yī)生, 何況喻嗔奶奶還一個人住在小鎮(zhèn)上,喻中巖每個月都得匯錢給老人。
    教師工資不高, 城里面花錢又快。一家人來了三個月,買這買那,家底所剩無幾。
    “先給嗔嗔和喻燃買冬天的新衣服。”喻中巖道,“秋天的還可以將就, 冬天可不能感冒了。”
    喻中巖和萬姝茗一合計,決定參加去補習(xí)班繼續(xù)給學(xué)生上課,補習(xí)班的收入比工資客觀許多。
    他們一走, 每天就只剩喻嗔和喻燃在家。
    喻燃在家里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他不出門的時候,就一個人待在房間。
    中午萬姝茗他們不會回來, 喻嗔做好飯,去敲喻燃的門:“哥,吃飯了。”
    過了好一會兒, 少年開門出來。
    他低頭走到自己在餐桌前的位子, 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喻嗔看他一眼。
    喻燃吃飯一板一眼,每一口米飯大小差不多,像是稱量過, 而且他不夾菜。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喻嗔便用公筷給他夾到碗里。
    “哥哥吃菜。”
    “不喜歡吃肉也要吃一些。”她說著,一面盛了一碗番茄蛋花湯給喻燃,“哥,先給你放涼,你吃完記得喝。”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照顧好自己和生病的喻燃。
    喻燃盯著碗里的肉,頓了頓,把它們扒開,繼續(xù)吃。
    喻嗔哭笑不得。
    “吃肉,必須吃肉。”她露出兩顆小虎牙,兇兇威脅道,“不吃這一塊那就再夾三塊。”
    少年終于抬起眼睛,眼里罕見帶上了情緒。
    這個妹妹真的好煩。
    在喻嗔用公筷給他夾新的肉之前,喻燃冷著一張臉,用筷子格擋住,把自己碗里的吃了。
    喻嗔想笑,她沒再為難挑食的喻燃,低頭扒飯。
    兩個人才吃飯沒多久,門鈴響起。
    喻嗔看一眼事不關(guān)己繼續(xù)吃飯的喻燃,只好起身道:“馬上。”
    她跑過去,先從貓眼里看看外面。
    外面站的人讓她驚訝,喻嗔打開門。
    “牧原?”
    牧原聽見少女喊自己名字的聲音,也愣了愣。
    少女穿了一件羊羔外套,大眼睛純凈。
    說來奇怪,這是牧原第三次見她,而且距離上次為丁梓妍道歉已經(jīng)過了許久。按理說他并不算熟悉她,可是聽見她聲音那一刻,他心里竟生出幾分歡喜。
    “喻嗔。”他記得她的名字,特別又好聽。
    牧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她,他說:“我是來找喻燃的,他在家嗎?”
    牧原和喻燃一個班,牧原是三中(6)班的班長。
    看見喻嗔,牧原想到他們一個姓氏,大概明白了他們的關(guān)系,姐弟或者兄妹。
    喻嗔朝房子里喊道:“哥,有人找。”
    牧原看著面前的小少女,原來是妹妹呀。
    那頭半晌沒動靜。
    喻嗔看著牧原,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抱歉呀,我哥哥性格有些特殊,他的時間表很規(guī)律,輕易不會打破,他現(xiàn)在在吃飯,吃完之前不會起身。”
    牧原大致了解喻燃的性格,喻燃這學(xué)期轉(zhuǎn)過來,幾乎不說話,但是因為長相精致,在班上人氣挺高。期末喻燃直接考了全校第一名,著實讓許多人驚訝。
    喻中巖沒有隱瞞兒子的情況,因此班上同學(xué)都知道喻燃患有“非典型孤獨癥”,是自閉癥之一。只不過喻燃情況比較特殊,屬于少數(shù)類型患者,智力很高。喻燃能夠理解并且遵守規(guī)則,因此可以在普通學(xué)校讀書。
    牧原道:“沒關(guān)系,我理解,等他吃完吧。”
    外面風(fēng)呼呼吹,喻嗔說:“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進(jìn)來等,或者你吃飯了嗎?可以和我們一起吃。”
    牧原教養(yǎng)不錯,他雖然沒吃飯,但是冒昧前來,別人肯定不會準(zhǔn)備多余的飯菜。
    他笑笑:“不用,我吃過了。”
    牧原走進(jìn)來。
    早先他就知道喻燃家境應(yīng)該不怎么好,此刻看見逼仄的房子,他神色沒有一絲異樣,在沙發(fā)上坐下。
    喻嗔給他倒了一杯水。
    “家里沒茶葉,開水可以嗎?”
    “謝謝。”牧原接過來,溫和道,“你也可以先去吃飯。”
    那怎么好意思?喻嗔心想,家里來了客人,結(jié)果兄妹倆吃飯,讓人家看著,怎么都不像話。
    她彎彎眼睛,細(xì)聲道:“沒關(guān)系。”
    好在沒一會兒喻燃就吃完了,他起身,目不斜視回房間。
    喻嗔不得不拉住他衣角:“哥哥!”
    喻燃回頭,灰色的眸子里映出妹妹的模樣。然后他轉(zhuǎn)了個向,在牧原面前坐下。
    喻嗔見他們總算說上話,這才回到餐桌前開始吃飯。
    牧原從兜里拿出一小疊錢,道:“這是你上次模型設(shè)計的獎金,學(xué)校發(fā)到了班上,分下來一千塊,你清點看看。”
    喻燃不接,看起來也沒有輕點的打算,牧原只好放在茶幾上。
    “市里的建模決賽,你會繼續(xù)參加嗎?如果參加的話,我上報給學(xué)校。”
    過了好一會兒,喻燃才淡淡說:“不去。”
    牧原有幾分詫異,在建模比賽中拿獎挺不容易,要是繼續(xù)比賽,后面的獎金和榮譽都很誘人。喻燃有這個天賦,但是他走完第一步后的選擇竟然是直接放棄。
    “好的,我明白了,打擾了。”
    正常人這會兒應(yīng)該會感謝牧原特地跑一趟,但是喻燃并非正常人。他不吱聲,聽見牧原要走,喻燃直接回去自己房間。
    牧原下意識看一眼喻嗔。
    少女還在秀氣地吃飯,她捧著一個小巧的碗,吃得香香的,似乎并不關(guān)注他們在聊什么內(nèi)容。
    牧原也不知道為什么,忍不住笑了笑。
    在她看來,自己果然就是個陌生人。
    縱然有幾分說不明白的悵然若失,牧原依舊禮貌地起身離開。
    他為他們合上門,往樓下走。
    樓道有些微漏水,白色墻縫上有兩道顯眼的墻縫。他走到最后一梯,聽見身后腳步聲追下來。
    牧原頓住,轉(zhuǎn)身抬頭。
    見牧原停下,轉(zhuǎn)角處,少女禮貌地道:“謝謝你特地跑這一趟。”
    喻嗔確實沒有刻意去聽他們說什么,等到關(guān)門聲響起,她才追出來替哥哥道謝。
    牧原看見她的笑容,有幾分失神。
    那種感受又來了,他并不蠢,第一次見喻嗔就有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對丁梓妍產(chǎn)生過。
    說起來羞愧,當(dāng)初不小心看了丁梓妍的身體,他除了尷尬惱怒,再無別的情緒。
    然而當(dāng)他看見喻嗔望向柏正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些許艷羨的情緒。
    牧原從小到大對柏正大多數(shù)時候是同情,以至于他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個陌生少女的目光,竟讓他第一次羨慕柏正。
    然而牧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責(zé)任。
    他也沒想過和柏正搶什么。
    牧原看著她,目光忍不住柔和些許:“不客氣。”
    “需要我送你嗎?”
    牧原想到外面車?yán)锏娜耍瑩u搖頭:“不用,你回家吧,在家注意安全。”
    喻嗔目送他離開。
    小區(qū)門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老方看見牧原,連忙開了車門。
    后座的丁梓妍埋怨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牧原坐上車,心平氣和道:“喻燃的情況本來就很特殊,何況是你自己非要跟著來,我有問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
    丁梓妍看看窗外,一臉嫌惡:“這個地方這么小這么破,我才不去。”
    牧原皺眉:“你說話注意點,畢竟你我也是從你口中‘這個地方’出來的。”
    說起來,丁梓妍和牧原的原生家庭都很差。
    丁梓妍是仰仗了死去的父親,攀上柏天寇這層關(guān)系。柏家有錢,財大氣粗,不在乎養(yǎng)她一個孤女。柏天寇守信用,為人正直,丁梓妍從父親死后,才開始過上相對優(yōu)渥的生活。
    而牧原家則是因為姑姑牧夢儀。
    牧家以前也只是個普通家庭,直到牧夢儀嫁入豪門,一家人生活才好了起來。
    雖然牧原父親如今開了家公司,但他沒有經(jīng)商頭腦,公司壓根兒賺不了錢,還是柏天寇背地里扶持了一把,那空殼子公司才留到了現(xiàn)在。
    丁梓妍聽見這話,氣得不清:“你!”
    但她好歹還剩幾分理智,也不想和牧原吵架,于是道:“好嘛好嘛,是我說錯了,老方開車。”
    牧原自然不會和她爭個高低,他低聲道:“開車吧。”
    丁梓妍悄悄撇了撇嘴,心里不得勁兒。她現(xiàn)在如愿轉(zhuǎn)到了三中,卻過得不快樂,以前在衡越的時候,很多人圍著她轉(zhuǎn),比起那群非主流女生,她算得上好看,成績也拔尖。
    可是到了三中,比她好看的人不好,成績還個個比她好,她都快成班上墊底的了。
    那些女生還在背地里議論過她和牧原的關(guān)系。
    “她長得也不怎么樣,牧原這么會看上她。”
    氣得丁梓妍當(dāng)場差點和她們打起來,你們難道就很美嗎?
    丁梓妍看一眼牧原俊朗的側(cè)顏,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越來越懷念待在柏正地盤的時候。
    那少年多狂啊。
    因為他一句庇護(hù)的話,就沒人敢瞧不起她。
    但是牧原并不會這樣,在他心里,有原則、公平、正義。丁梓妍因為他的責(zé)任感賴上他,卻又煩透了他從不為自己做踩線的事情。
    丁梓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越來越后悔……
    要是當(dāng)時從災(zāi)區(qū)回來,選擇柏正就好了。她神色扭曲了一瞬,現(xiàn)在柏正不但不再幫她,還那樣對她。
    全都怪喻嗔!
    她眼前閃過少女的臉,嫉妒極了那張美麗的臉蛋。
    如果她也長那樣兒,即便來了三中,也沒人敢置喙她。
    丁梓妍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柏正是個強.奸犯的兒子,而牧原光風(fēng)霽月前途無量,她心里才好受些。
    快過年,喻燃把得獎那一千塊錢又扔給了妹妹。
    喻嗔捏著錢一臉懵。
    喻燃說:“調(diào)香。”
    喻嗔這才懂了哥哥的意思,他以為之前給她的錢不夠,所以她才沒有買調(diào)香的東西。于是喻燃又去參加了一個建模比賽,給她多贏了一千塊錢。
    她本來還奇怪哥哥為什么會參加比賽,畢竟孤獨癥患者沒有功利心。
    現(xiàn)在完全明白了。
    她心里軟軟的,突然有個主意:“好,我去買調(diào)香的東西。”
    喻燃會建模,還有些奇怪的技能,喻嗔不會這些,但是她調(diào)香很有天賦,曾經(jīng)被老師傅贊不絕口,說是后繼有人。
    之前送邢菲菲和桑桑的香,她們特別稀罕。
    在衡越班上,偶爾喻嗔也會聞到其他同學(xué)用的香水,濃烈且刺鼻,沒有特別好聞,她有自信做出比那些好聞許多的香。
    既然哥哥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賺錢,她是不是也可以呢?
    喻嗔打算試試。
    快過年前幾天,萬姝茗和喻中巖總算不再出去工作。
    一家人高高興興買了年貨。
    喻中巖樂呵呵地貼春聯(lián)——
    “人財兩旺平安宅,福壽雙全富貴家。”
    喻嗔拿著漿糊:“左邊一點爸爸,嗯對,再過去一點點,好,對稱了。”
    大城市年味兒不濃,往常這個時候,小鎮(zhèn)家家戶戶都該亮起燈籠,灌好香腸臘肉,逢人抓一把糖果一起分享。
    鎮(zhèn)上男孩子們歡呼著放鞭炮,女孩兒怯怯地跟著。
    還有在房子前劃小舟的,夕陽染紅半邊天,船夫們的吆喝聲綿長幽遠(yuǎn)。
    一家人吃年夜飯的時候,萬姝茗見女兒心情有幾分低沉,摸摸她額頭:“想家了啊?”
    喻嗔點點頭:“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樣了。”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果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萬姝茗說:“這回我們才安家,沒法回去,下次暑假帶你和哥哥回老家。”
    “媽媽,我明白的。”
    一家人能團聚,本身就是件幸福的事情,不能奢求太多。
    柏正依舊沒回家。
    冬夜的風(fēng)很冷。
    他站在t市最繁華的“泗水年華城”樓頂,雙腿懸空,一個人抽了好一會兒煙。
    一年也只有這個時候,沒人會陪著他。
    縱然喬輝他老子喜歡罵人,一言不合就吵架,但喬輝有溫柔的母親。
    伊慶的父親喜歡賭博,可是很愛自己兒子。
    他們都有家,柏正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他七歲以后就沒有家了。
    手機鈴聲一直響,柏正煩躁地接起來。
    “有完沒完了啊你。”
    柏天寇笑罵道:“臭小子,你這個語氣是在跟誰說話。我派人去接你回家,結(jié)果都說你不在,你人呢?”
    柏正漫不經(jīng)心看了眼樓底。
    城市在他腳下,夜風(fēng)把手掌吹得冰涼。
    “我在外面浪,不回。”
    “過年你總要回家吧,外面再好玩,你平時還沒玩夠嗎。”
    柏正扯了扯唇:“算了吧,我回來就得吵。”
    他一回去,傭人走路都小心翼翼。
    柏天寇說:“阿正,你母親精神狀態(tài)確實不對勁,這些年我?guī)委煛?br/>     柏正不想聽這些,他煩躁打斷了柏天寇的話:“行了,我玩我的,你管那么寬做什么。”
    電話那頭輕輕嘆息一聲,柏正掛了電話。
    少年摁滅煙頭,倒下去一躺。
    城市樓頂夜風(fēng)很大,不敢燃放煙花。
    壓抑的天幕倒映在他瞳孔,有那么一刻,他多希望柏天寇真是他爸。
    老柏總?cè)绻媸撬职郑窃摱嗪谩K欢ㄊ莻€很好的父親。
    可惜不是。
    他真正的父親,甚至玷污了柏天寇妻子。
    柏正心里很難受。
    他起身走下樓,戴上頭盔騎車離開。本來是想著漫無目的亂晃,路過街道旁的櫥窗,他又倒了回來。
    大多數(shù)店鋪都因為新年關(guān)門了,這家店竟然還開著。
    柏正盯著那對情侶吊墜看了好一會兒。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笑了。
    一條盤龍,一條被它圈在懷里的小魚。小魚散開的尾巴上一滴水,上面嵌了鉆石。
    如果它們分開,就是兩條吊墜。
    老板見騎著摩托車的少年停下,盯著那條鏈子看。他不以為然,沒覺得柏正買得起自家東西。
    那鏈子可不便宜,好多人覺得漂亮都沒買。畢竟單單水滴鉆石就很貴,何況做工還精細(xì)無比。盤龍栩栩如生,那條鏈子將近十萬,是一個西方設(shè)計師的作品。
    直到兩分鐘后,老板被打了臉。
    他笑盈盈給少年用禮盒包好:“您收好。”
    柏正嫌棄道:“這盒子丑死了,換一個。”
    這盒子還丑?明明是及其上檔次的盒子。
    但是今天老板賺翻,于是對著少年金主從善如流:“您想要什么盒子?”
    柏正想了想,彎起唇:“有紅包沒?”
    老板也沒多問,拿了兩個紅包給他裝上。
    柏正騎車到了喻嗔家樓下。他心想,給了紅包就離開。
    樓上亮起溫暖的光,人影子都看不見,柏正總算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見不到她。
    柏正低低咒罵了一聲,卻沒舍得走。
    這一等,就等了快一夜。
    他忍不住想,媽的小姑娘和他沒默契啊,他在外面都快冷成冰坨子了,她怎么就不心靈感應(yīng)一下。
    萬家燈火不滅,除夕夜家家戶戶本就守歲。
    不知道是哪家人買的雞沒殺,天蒙蒙亮?xí)r,雞叫聲都響起來了,柏正依舊沒有見到喻嗔。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有耐性,發(fā)了狠要等到一個人。
    來都來了,必須看她一眼。
    這都多久了,半個寒假都沒見過喻嗔。
    六點鐘,他等到了喻中巖。喻中巖端著一個鐵盆下樓,到了花壇邊,這時候天還沒完全亮。
    柏正:“……”
    他不自在地往后面站了站,還是舍不得走。
    終于,喻中巖回頭喊了一聲:“嗔嗔,出來點香燭。”
    柏正抬起眼。
    門口,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少女。
    她穿一件淺褐色外套,蹲在火盆旁,少女半晌揉了揉眼睛,拿起香燭點燃,又往鐵盆里燒紙錢,行祭祀禮。
    柏正遠(yuǎn)遠(yuǎn)看著,本來等了一夜很煩躁。
    可是當(dāng)火光照亮她帶著幾分慵懶困倦的臉頰,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脾氣都沒了,仿佛所有的不圓滿,在那一刻圓滿起來。
    新年第一天,他像是收到了一份禮物。
    心里開始快活起來。
    晨露凝結(jié)在枝頭。
    喻嗔點香燭,喻中巖先一步回去。
    喻嗔聽見一聲口哨聲,她轉(zhuǎn)頭,就看見站在遠(yuǎn)處的少年。
    一瞬間,瞌睡都嚇醒了。
    喻嗔回頭看看,喻中巖已經(jīng)回家了。粗心的男人知道他女兒還在外面嗎?
    喻嗔走過去,小聲問他:“你怎么在這里呀?”
    “等你啊。”
    喻嗔看看他衣服上結(jié)的霜,半晌說不出話。
    柏正看她一眼,眼里帶上幾分笑意,說:“你剛剛燒了紙是不是,靠近點成不成,讓我沾點熱氣。”
    他知道小姑娘在認(rèn)定他是個好人的情況下,心腸特別好。
    她果真猶豫著靠近了一步,帶著火焰的溫暖,讓他舒服得想喟嘆,還有股淺淺的香。
    喻嗔臉蛋兒被火光烤得微紅,穿得也十分溫暖。柏正心里某個地方也一瞬柔軟下來。
    “喻嗔,說句新年快樂來聽聽。”
    喻嗔倒是不吝嗇祝福,然而她仰頭,就看著他盛滿笑意的雙眼。喻嗔愣了愣。
    或許柏正自己都不知道,他越來越愛笑。等了至少大半個夜晚的人,身上才會結(jié)霜。
    喻嗔看著他,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他,喻中巖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下學(xué)期她就去衡越念書了,不再是他同學(xué)。
    她答應(yīng)過會把決定告訴邢菲菲和桑桑,后來想了想,這件事也應(yīng)當(dāng)告訴柏正。
    她低頭,把自己脖子上的紅線扯出來,上面系了一個平安結(jié),她解下來。
    “柏正,你伸手。”
    柏正伸出帶著手套的右手。
    他低眸看她,少女溫聲說:“這是我奶奶做的平安結(jié),鎮(zhèn)上有百家布的說法,她用好幾個百歲老人家的布縫好,我戴了好幾年,你不要嫌棄,很有用的。它保佑過我在地震中被救出來,我把它給你,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
    少女把帶著她體溫的平安結(jié)放進(jìn)他掌心,眼睛彎了彎:“柏正,新年快樂呀。”
    喻嗔抬眸看著他,想接著說出來要轉(zhuǎn)走的事。
    柏正一雙眼睛漆黑,他收緊掌心,直勾勾看著她。他這是被送禮物了嗎?
    “我……”
    喻嗔才說了一個字,就猛然被拉進(jìn)一個冰冷的懷抱。
    露珠滴下枝頭,天空漸漸亮起。一月的早晨,帶著冬季寂滅的冷。
    這是他第一次抱喻嗔,手指輕輕顫抖,卻帶著比想象中更緊的力道。
    遠(yuǎn)方鞭炮聲炸響。
    喻嗔待在世上最冷的懷抱里,卻聽見了如鼓點的心跳聲,響在她耳邊,甚至蓋過了鞭炮的熱烈。
    這是少年的感情。
    “你平安結(jié)我收了。”他笑著說,“換我來,守護(hù)你這輩子平安好不好?”
    喻嗔愣住,有幾分慌,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反應(yīng)過來,還有幾分被輕薄的羞惱,她連忙推他:“松開。”
    懷里姑娘香香軟軟的,還暖和。
    柏正心跳聲劇烈,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他松開她,怕少女說些傷人的話,胡亂從自己兜里拿了個紅包塞到她兜里。
    “你要是覺得生氣,打我罵我都可以。”他揚起唇,“別凈說些傷人的話。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喜歡我,我努把力,讓你將來喜歡我成不成?”
    他摸了摸她頭發(fā),聲音帶上幾分溫柔:“新年快樂。”
    我的珍寶。
    喻嗔抬起眼睛看他,久久失語。
    她明明要說一件嚴(yán)肅的、可能讓他更加不高興而傷人的事情,可是他不許她講。
    她有點兒著急:“我其……”
    “嗔嗔,你還在外面嗎?吃湯圓了。”
    柏正跨上車,把她平安結(jié)往兜里一揣:“走了啊,開學(xué)見。”明年,他會更努力給她一個氛圍很好的校園。
    “喂,柏正!”
    他車子已經(jīng)騎走了。
    柏正回味抱她那一下,心率簡直失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騎出老遠(yuǎn),才低低喘息。
    他笑起來。
    想起自己剛剛把吊墜也送了出去,柏正拿出另一半,從紅包拿出來,倒在掌心。
    手套上,本該是男性的黑龍,結(jié)果變成一尾漂亮靈氣的小魚。操!
    與此同時,喻嗔拆開紅包,看見一條張牙舞爪的大黑龍,兇巴巴看著她。
    “……”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合一了。
    關(guān)于喻燃的情況解釋一下,我查過資料,自閉癥患者在社交、生活某些方面存在障礙,少數(shù)通過治療和努力可以過上頗為正常的生活,能去普通學(xué)校上學(xué)并且遵守規(guī)則,還有部分患者會在某方面特別出眾。所以喻燃的情況可能存在,只是概率特別小。
    讀者:接下來……惡龍咆哮?
    【讀者小劇場(萌版那個連載,感謝小天使)】:
    時間像水一樣流走,混亂之地在-日日變好,期間公主又堅定的拒絕了惡龍的示愛,惡龍委屈的憋嘴,晃晃尾巴,還是繼續(xù)對公主好冬天到了
    公主在混亂之地的小教堂禱告時遇見了一個走南闖北的商人,商人聊起教堂唱詩班新的詩歌,公主沒聽過這首詩歌
    即使會噴火,作為一只(劃掉)大蜥蜴(劃掉)龍,惡龍也需要冬眠了,懶散的惡龍往年熱愛靜謐的長眠,今年卻有點不爽。與此同時,國王和王后抑制不住對公主的思念,又一次派了人,帶走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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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王票下章整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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