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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囚禁

    雨勢漸急。
    久旱后的第一場酸雨瓢潑而下,豆大的水珠迸濺在地上,震耳欲聾!
    濃重如墨的夜空中驚雷乍起。
    電光映出顧越手中三尺長劍。
    也映出奴隸深邃的眉眼輪廓,和利落的下頜線——只是臉上像是顯卡內(nèi)存不足一般,除輪廓外,五官一片模糊。
    奴隸的五官貼圖形如馬賽克,又被雨水氳了一層霧。
    戴著黃金面具的大祭司垂首。
    好像在哪見過他。
    這落跑小奴隸是誰?臉上怎么回事?
    自己和陸成濟(jì)的意識都守望者連接——是守望者貼圖出了問題?
    劍下,寇羽濃眉緊擰,被脅迫抬頭。
    他全身上下被繩索綁住,健碩的身軀在蠻力下卻繃得筆挺,沒人敢按住他向祭司下跪。雨水順著他鬢角、眉宇滑落,接著是緊實隆起的肌肉間一道道溝壑。
    顧大祭司站在高處,靜默審視奴隸。
    寇羽怒視。
    大祭司毫無征兆逼近。黃金面具上的兩只眼漆黑肅穆,獸紋冠冕束住疾風(fēng)暴雨里飛動的青絲,寬大的玄色袍袖獵獵揚(yáng)起:
    “為什么要跑。”
    奴隸不答,卻悍然不懼。粗麻的祭品白袍和滿身繩索仿佛只能束縛他一時。繩索下被拴著的像一只蟄伏的人形武器,那一道道淌著雨水的肌□□壑如同連接武器部件的鉸鏈。
    顧越面具上,兩只眼睛威嚴(yán)俯視奴隸,無機(jī)質(zhì)金屬反射出寒光,像是要咬住奴隸的脖頸。
    寇羽側(cè)身,顯然極不適應(yīng)陌生人靠近。祭器的金屬鐵銹味循著呼吸鉆入鼻翼,他粗重喘息,猝然扭轉(zhuǎn)布滿紅痕的脖頸——
    祭司微頓。
    那張無悲無喜的黃金面具似乎莫名被取悅。
    大雨愈下愈烈。
    旁邊的陸成濟(jì)被淋地嗷嗷叫。
    顧越袍袖一揮,勾唇:“綁了!帶走。”
    于是族長開道,一群人浩浩蕩蕩往祭司寢宮開路。
    昨天關(guān)押祭司的耳房,今天就用來關(guān)押寇羽。
    門砰的一關(guān),留下寇同學(xué)一人在小黑屋。
    小祭司則被放了出來,滿臉崇敬,柔柔跟顧越說話:“我叫姜乙,有事吩咐我就好。我以前沒見過你,你來自哪個部族?”
    聽得陸成濟(jì)一身雞皮疙瘩。
    顧越:“我來自有夏。”
    姜乙好奇:“你這么厲害,你們部落的首領(lǐng)是誰?”
    顧越說:“唐堯、虞舜、夏禹。”
    顧祭司摘了面具,收斂一身氣勢,就多了點(diǎn)斯文的意味。
    姜乙看著他咯咯直笑,整座宮殿拱手奉上。
    顧祭司淋了雨,姜乙?guī)ハ丛琛?br/>     姜乙推開祭司宮殿的西側(cè)房,顧越、陸成濟(jì)兩個土包子同時一頓。
    西屋寬闊敞亮,壁燈里燃著動物脂膏,四周檐柱用的是永定柱造法,屋內(nèi)一口青銅溫鼎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里頭是燒好的開水。屋角有四個奴隸,看到幾人過來,有一人立刻揣著弦紋壺去井里打水。
    又有奴隸過來脫姜乙的外衣,其余兩人握著單鋬,正恭恭敬敬冷水兌熱水,調(diào)洗澡水溫。
    “草……”陸總目瞪口呆:“人力熱水器,估計商紂王的待遇也不過如此。”
    那廂,姜乙吩咐寢宮已經(jīng)易主。于是兩位貌美的男奴殷勤對顧越行禮——
    顧越利索躲過。
    陸總趕緊表示:“不行啊,我成家了,這不成體統(tǒng)!”
    姜乙還摸不準(zhǔn)陸總性質(zhì),聞言了然:“你就是大祭司的家室?”
    陸總抓狂:“我男的,男的!”
    姜乙樂了:“我知道你是,我又不瞎。可是看不上這幾個奴隸?”他殷勤道:“明天我再換一批,讓大祭司來選!”
    一圈奴隸被遣散,姜乙端上洗澡的小食。
    祭司特供珍饈佳肴,有鮮魚、鮮臘、淳熬肉醬配黃米飯,還有一疊小食。姜乙介紹:“這是蚳醢,上好的螞蟻卵搗碎——”
    好奇嘗了一口的陸總差點(diǎn)吐了出來。
    等喋喋不休的姜乙離去,房間里只剩下顧越、陸成濟(jì)兩人。
    陸成濟(jì)環(huán)顧四周,感慨萬千:“我還以為,我這輩子當(dāng)個白月光部門主管就混到頭了。”然后看了眼顧越,嘿道:“沒想到還能當(dāng)祭司夫人!”ωωω.ΧしεωēN.CoM
    顧越示意他麻溜兒起開。
    溫鼎里燒的熱水不少,顧越勻出一半洗澡,腦海里又出現(xiàn)今天那個落跑小奴隸。
    這人的臉上模糊不清,看不到具體相貌,氣質(zhì)上卻似曾相識。
    整個星球就科考隊39個人類,顧越琢磨了一圈,誰都不像。
    洗完澡還問了陸總。
    陸總更是懵逼:“你說落跑的那個?確實有點(diǎn)熟悉,估計是建模模仿了地球人類?這人誰啊?副本里的關(guān)鍵NPC?”
    顧越回到寢宮。
    房間被姜乙倒騰了一遍,一股鹽酥雞味。
    他淋了雨后照例低燒,但顧越低燒慣了,卷吧兩下鉆進(jìn)被子就睡。
    沒想到,意識進(jìn)入“副本”也能低燒。
    然而緊接著,顧越驀地睜眼——
    顧越眼神微冷。
    白光覆住了整個視野。
    “他們尊你為祭司。”守望者說道。
    顧越閉眼,不去看這團(tuán)光污染。
    守望者:“你若為他們留下,你可以成為他們的王,甚至他們的神。”
    顧越冷淡開口:“你說過,游戲規(guī)則是逗留一百天。”
    守望者不答。
    顧越反問:“如果一百天沒到,我死了呢。”
    守望者開口,約莫是模仿了顧越的語調(diào),聲線溫和如同“顧助教”:“你不會死,只會永遠(yuǎn)留下來。這樣不好嗎。”
    顧越悶聲不答。
    跳動的眼皮下眸光冰涼。
    七天后,金錳石會把這座祭壇挖穿來解救他們。
    但沒人知道“游戲失敗”會發(fā)生什么,最差的情況,金錳石他們也會被卷進(jìn)來。
    顧越思緒繁雜,額溫升高。
    這次低燒卻來的更為猛烈,顧大祭司整個人渾身綿軟。他開口:“他是誰。耳房里關(guān)的那個。”
    守望者:“你會為了他留下來嗎。”
    顧越不悅。
    看來被他關(guān)著的奴隸是NPC了。于是閉眼醞釀睡意。
    那白光絮絮叨叨:“他是天君,你是雨露君,你當(dāng)然可以為了他留下……”
    顧越冷靜,毫無細(xì)究欲/望:“我只知道天地君親師。”
    聲音戛然而止。
    接著整個祭司宮殿震動,家具穿模,動畫掉幀。
    剛洗完澡的陸成濟(jì)連滾帶爬和顧越會和:“死死死機(jī)了?守望者又死機(jī)了?”
    顧越靜默少頃,譏諷冷笑:“就這?還想把人留下?”
    陸成濟(jì)呆呆看著他,顧助教很少發(fā)怒,此時臉頰緋紅,眼里水光湛湛。
    陸成濟(jì)大驚:“你發(fā)燒了?!”
    他又吸了下鼻子:“什么味道?哪里來的香味,誰又往屋里塞香草了?”
    顧越毫不理會,從床上爬起:“走。”
    陸成濟(jì):“去哪?”
    顧越:“去找它宕機(jī)的原因。”
    @
    祭司寢宮,后院耳房。
    寇羽從冗長的夢中驚醒。
    特種航天員的作戰(zhàn)訓(xùn)練包括睡眠訓(xùn)練,能在任何時候120秒內(nèi)進(jìn)入睡眠。
    但這次進(jìn)入的卻是噩夢。
    夢里是“熔金號”機(jī)載飛行器的殘骸,和殘骸中雙目緊閉的青年。寇羽用顫抖的手覆上青年冰涼的指腹,所有隱秘的期望被擊得粉碎。
    寇羽心跳一悶,有若實質(zhì)的痛苦襲來。
    然后是黃色光球憤恨嚷嚷:“你能不能別做夢消耗我的處理器性能,本來壞的只是顯卡,紋理貼圖不能聯(lián)網(wǎng),上傳下載都不好使,這下好了——”
    寇羽毫無動容。
    他微微抖動手腕上的繩索,五花大綁已經(jīng)掙脫大半。
    寇羽習(xí)慣性伸手,去作戰(zhàn)服內(nèi)襯尋找那張照片,布滿粗繭的右手一滯。
    身上穿的是那件粗麻祭品衫,照片、無人機(jī)殘骸都不見蹤影。
    他坐在耳房地上,沉默不語。
    背在身后的雙手卻在繩索間飛速穿梭。
    耳房的門被推開。
    寇羽驀的停手。
    姜乙拿著個青銅瓢,高高興興走進(jìn)來,喊寇羽過來替他舀水。半天才想起來寇羽被綁著,于是推門,有四人蜂擁而至,幫他洗雪白的腿子。
    寇同學(xué)眼皮都不抬,對雪白的腿子無動于衷。
    空氣里彌漫著鹽酥雞兌水的味道。
    姜乙離開。
    寇羽繼續(xù)倒騰繩索。
    耳房的門再次推開。
    姜乙不滿:“我哥說我腳指最好看了,要洗出那種嬌嫩欲滴的感覺!大祭司身邊只有一個地君,知道嗎?我覺得我可以聯(lián)姻!”
    寇羽心不在焉聽著。
    他記得今天那個祭司。
    這里不是一夫一妻制。荒淫。
    姜乙洗完腳,又蹦蹦跶跶走了。
    寇羽繼續(xù)給自己解綁。
    耳房的門再次推開。
    寇羽不再留意,手指靈活探入倒數(shù)第三個繩結(jié)關(guān)卡——
    眼前一道陰影壓下。
    戴著黃金面具的大祭司,就站在試圖越獄的寇羽面前。
    寇羽呼吸一頓。
    昏暗的耳房里,被束縛的小奴隸抬頭,視線與大祭司對上。
    寇同學(xué)當(dāng)機(jī)立斷,反手牽著困住自己的繩子,揉身而上,借著兇猛的腰力就向大祭司撞去!
    還在低燒的顧越猝不及防被他撲倒:“……”
    兩人挨地極近,奴隸滾燙的呼吸就要鉆進(jìn)祭司的衣領(lǐng)。大祭司頓生不悅,五指并為手刀,就要的懲戒膽敢以下犯上的小奴隸。
    不料右手猝然被粗糙熾熱的手掌按住——
    寇羽狠狠制著祭司,手肘緊抵著耳房那扇木門,正是格斗中橫四方固的絞技變種。絞住祭司時他還未注意,幾息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按著祭司的手。
    大祭司的手比他稍小,手指細(xì)膩白皙。
    被冒犯的大祭司吐息很輕,脖頸間有淡淡的蕓香草味。
    寇羽一愣。
    “為什么逃跑。”大祭司冷淡說道。
    寇羽心跳在逼仄的空間里略快,嗓音莫名有點(diǎn)啞:“你關(guān)不住我。”
    他面無表情,耳朵微動貼著木門,傾聽門外的聲響。
    直到確認(rèn)無人。
    寇羽緩慢站起,順手架住大祭司起身,氣勢冷峻迫人:“我不殺你。我要出去,借你一用。”
    被寇羽借來“使用”的大祭司,比想象中要軟。
    寇羽無意再做糾葛,準(zhǔn)備挾持祭司逃離。
    黃金面具下,祭司垂眸輕笑:“你怎么知道我關(guān)不住你。”
    祭司冰涼的指腹探向寇同學(xué)肌肉緊實的側(cè)腰。
    寇羽神色大變,原本松散的繩索竟是被突然拉緊,他一個踉蹌,已是再次被制!
    蕓香草味淺淡躍動。
    懷里的大祭司像一朵腰身輕軟的云。
    寇羽呼吸被打亂,狼狽低吼:“放手。”
    顧大祭司下手卻毫不留情,刷刷兩下把小奴隸綁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然后牽著繩索開門喊人。
    祭司宮殿一片嘈雜。
    趕來的陸成濟(jì)瞪大眼睛看著,霸道祭司顧助教,正以極其專業(yè)的手法把落跑小奴隸捆了個嚴(yán)絲合縫。
    手法專業(yè)到讓人恐懼!
    等寇羽被人拖下去。
    陸總終于忍不住出聲:“我有個問題。”
    “我沒有歧視邊緣群體的意思,當(dāng)然首先你剛才捆繩子的做法很好,那個我就是問一下,如果不小心冒犯到了實在對不起,你不想回答關(guān)于繩子的問題也行……”
    陸總求生欲極強(qiáng),他小心試探:“你是不是有什么性癖?”
    顧越淡淡掃了他一眼。
    陸總一個激靈:“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問了!”
    然后迅速轉(zhuǎn)移話題:“你想起來那個奴隸像誰了嗎?”
    顧越頷首。
    他回想耳房里,小奴隸兢兢業(yè)業(yè)越獄的努力,還有耳朵貼在門上傾聽腳步時的神態(tài)。
    顧越愉悅開口:“想起來了,像茴香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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