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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085

    什么玩意兒?
    這顆黑不溜秋的蛋……居然是宓銀?
    桑洱嘴角抽搐,上看下看,都很難將這顆疑似被大火烤焦了的蛋,和那個嬌媚刁蠻、一口一句“洪領(lǐng)金姐姐”的宓銀聯(lián)系起來。
    系統(tǒng):“宿主,你有沒有聽說過擅長牽絲戲的冀水族?”
    桑洱:“牽絲戲我聽過,這個什么什么族就沒聽過。”
    系統(tǒng):“這一族泛指起源于西域冀水、擅長制做和操控牽絲人偶的魔修,如今已瀕臨滅族。將近十年后,你第一次遇到宓銀時,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了冀水族。所以,你沒聽說過也是很正常的。你看到的這顆蛋,就是冀水族的東西。”
    桑洱:“嗯?”
    系統(tǒng):“每一個牽絲人偶的制作都很不容易,尤其是那些以假亂真的精良人偶。所以,在不使用它們的時候,冀水族人都會將人偶放進類似于乾坤袋的東西里,妥善保存。因其外殼堅硬,內(nèi)里柔軟,他們管這東西叫‘錦繡核桃’。久而久之,這群魔修也從中獲得了靈感,演化出了一套自保的法子。遇到危險時,自己也可以躲進錦繡核桃里。”
    桑洱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消化完系統(tǒng)的話。
    這么說的話,宓銀難道也是被山鷲當成儲備糧拖進來的?所以,她才會縮到一顆蛋里……咳,不對,是一個長得很像蛋的法器里。山鷲的牙齒再鋒利,大概也是咬不碎這硬殼的。
    系統(tǒng):“叮!恭喜宿主觸發(fā)副本支線任務(wù)【解救宓銀】,請在離開時帶上宓銀。”
    桑洱兩只粉爪縮在胸毛里,靠著后足立起身,試探地拍了拍蛋殼,又輕輕推了一把,都沒有回應(yīng),只好作罷,縮進了蛋殼與石壁的空間里,安靜地恢復(fù)妖力。
    剛才,為了守住結(jié)界,桑洱這一路來吸收到的妖力幾乎被掏空了。一緩下來,筋疲力竭的滋味就席卷了全身,四肢空虛又發(fā)冷。
    也不知道伶舟有沒有看到她被騰蛇咬住,又被山鷲帶走了。
    但就算他看到了,又能如何?
    伶舟總不可能來救她。
    本來,就是她一廂情愿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說要報恩。而且,若不是副本保護,桑洱早就被騰蛇的獠牙刺個對穿了,絕無生還可能。
    如果伶舟看到了那一幕,肯定也會覺得她當場死了,更不會費心來尋。畢竟妖怪一死,很快就會化煙,找了也沒意義。
    桑洱的短尾無精打采地耷拉在屁股后,身子蜷得更緊了點兒。
    她只能自救。留給她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她沒有能力打開九冥魔境的入口。不想被留在這個鬼地方的話,就一定要趕在伶舟離開前,找到他,跟他一起離開。
    洞中的山鷲正在大快朵頤,撕咬著它叼回來的妖獸尸體。吃飽喝足后,它就躺在了洞口附近睡覺,肚皮一起一落,發(fā)出了震天的鼾聲。
    或許是剛才護持結(jié)界的舉動,在無形中提高了桑洱的經(jīng)驗值。桑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妖力雖然近乎耗空,但恢復(fù)的速度,明顯變快了很多。勉勉強強恢復(fù)了五成后,她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開始行動。
    桑洱施了一道法術(shù)在裝著宓銀的黑蛋上,讓它低飄起來,跟在自己后面。一妖一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貼著山洞邊緣,繞開了正在睡覺的山鷲,無聲無息地挪到了洞口。
    這個洞口,處于山谷的石壁上。下方白霧繚繞,勉強看得見漆黑的泥土和交錯橫生的樹枝,離地起碼有二十幾米,以桑洱現(xiàn)在的體型來說,高度更是翻了好幾倍。光是站在邊緣,她的腿就有點兒發(fā)軟了。
    桑洱抬起爪子,搓著自己鼓鼓的腮幫子,做了十秒鐘的心理建設(shè),終于,把心一橫,抱著懷里黑漆漆的蛋,縱身一躍。
    耳邊冷風呼嘯,吹得桑洱顛來蕩去。在落地前夕,桑洱使出妖力,空氣之中,仿佛拉出了一張透明的彈力安全網(wǎng),接住了桑洱和那顆蛋,下壓,再猛地上彈。
    桑洱悶哼一聲,彈飛到了不遠處的草堆里。黑蛋咕嚕咕嚕地滾向遠處,嗖地從草坡邊緣滾了下去。
    “喂!”
    桑洱忙不迭追了上去。下坡路很好走,黑蛋滾得好不歡快。直到撞上了一塊軟綿綿的東西,才倏地停下,在原地轉(zhuǎn)啊轉(zhuǎn)的。
    “讓你別跑,你還跑……”桑洱撲上來,抱住了它,肚皮壓在殼上。一抬眼,她的下巴就驚得往下一掉:“主、主人?”
    原來,黑蛋撞上的是一具正在消散的妖獸尸首。
    朦朧的煙霧之后,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伶舟聽見了她的聲音,視線淡淡地垂了下來。
    明明不久前才和那條巨大的妖龍打過一架,他的模樣卻不怎么狼狽。反倒是地上的桑洱,淡黃的毛發(fā)沾了騰蛇的唾沫和血,又在山洞的泥塵里滾了許久,臟兮兮油乎乎的,沾成了一縷一縷,好不可憐。
    遇到他后,她仿佛驚呆了,睜圓了兩只小黑眼,反應(yīng)過來后,她撲騰著沖了上來,抱住了他的靴子,抬頭說:“主人,太好了,我終于找到你了!那條壞蛇已經(jīng)被你殺了嗎?你沒有受傷吧?”這只蠢妖怪,明明自己也弄得狼狽不堪,看到他后,第一反應(yīng)卻不是委屈地訴苦,而是擔心他的安危。伶舟頓了一下,有一種道不出的滋味稍縱即逝:“當然沒有。”
    桑洱如釋重負,笑了起來:“那就好,我沒有守好結(jié)界、看到最后,還很擔心主人會被那條壞蛇弄傷呢。”
    伶舟方才親眼看見桑洱被小騰蛇咬住,正好提起了話題,他很自然地,就問起了桑洱為何會在這里。
    桑洱:“……”
    總不能說自己是靠著完成副本,得到系統(tǒng)的金鐘罩保護,才從滕蛇的嘴里活下來的。
    好在,之前已經(jīng)有過一次以弱勝強的先例。桑洱靈機一動,這次也搬出了一模一樣的說辭——在情急之下,她又使出了高階妖怪的法術(shù),保住了小命。
    聞言,伶舟捏起了她,饒有趣味地道:“你究竟是為什么可以用那些法術(shù),自己知道嗎?”
    桑洱扒著他的手指,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是潛能吧。”
    還欲深問,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伶舟瞥了地上的尸首一眼——這是一只不長眼睛、突然跑出來攻擊他的妖獸,道:“也罷,回去再說吧。”
    從被山鷲抓走開始,桑洱的神經(jīng)一直繃得死緊,十分疲累。因此,她沒有化成人形。稍微擦了擦毛發(fā)上的污漬,就躲進了伶舟的衣襟里。
    換在平時,伶舟是不會讓桑洱在這么臟的時候爬到他身上來的。但和那條騰蛇打完后,他的一身衣裳,濕了又干,已經(jīng)不干凈了,自然不會有太多講究。
    桑洱堅持要帶上那枚黑蛋,并稱在洞穴里,是這顆黑蛋用蛋殼替她擋下了一次攻擊,她感覺到里面有些不同尋常的動靜,可能藏了活物,決定要帶著它回去。
    因為一早就立下了“有恩必報”的人設(shè),對于桑洱的堅持,伶舟沒有懷疑。
    借了伶舟的乾坤袋,桑洱將黑蛋塞了進去。然后,她窩回了伶舟的衣服里,合上眼睛,眼皮卻一直微微顫著,隨之回到了人間。
    回到宮殿后,或許是妖力大起大落的后遺癥,桑洱窩在了偏殿里,睡死了過去。一天一夜后才醒來。
    蘇醒時,外面已是黃昏,天色蒼涼。偏殿里沒有點燈,靜悄悄的,風呼呼地灌入。
    桑洱坐了起來,發(fā)了一會兒呆,在腦海里復(fù)盤了一下之前的事。
    因為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炮灰,只是一個不受重視的舔狗跟班,即使被伶舟毫不猶豫地拋棄,也沒有拿喬和生氣的資格。更不能質(zhì)問伶舟,為什么他當時看到她要死了,卻沒有半點惋惜和動搖,甚至,連找也懶得來找她。
    如果她沒有追上來,沒有恰好遇到他,伶舟是不是就會直接回來了。然后,很快就會忘記她這只陪了他一個月的小妖怪。
    在原文里,桑洱附身的角色是一個擺件,不用跟著伶舟在危險的副本里出生入死。現(xiàn)在就難說了。
    不想坐以待斃的話,就必須盡快讓伶舟看見她的價值,讓他舍不得讓她死掉。
    可是,到目前為止,除了當伶舟的舔狗、對他好、任何危險都擋在他面前之類的做法,桑洱竟想不到別的路子。這些舉動,原主也是做過的,不也沒有打動伶舟嗎?
    桑洱嘆了一聲。
    求人不如求己,還是努力修煉吧。
    去九冥魔境的這一趟,也不算白去。睡了一覺后,進度條變成了1800/5000。伶舟對桑洱的好感度,則變?yōu)榱?0/100。
    桑洱不用想都知道,這肯定是因為她又一次死里逃生,讓伶舟對她刮目相看了。
    同時,斯巴達式訓(xùn)練的效果是顯著的。經(jīng)此一役,桑洱的妖力和妖丹徹底自洽。即使一個月前逃出籠子捕食她的那條小騰蛇再次出現(xiàn),也不再是一個無法戰(zhàn)勝的對手了。
    忽然想起了宓銀,桑洱化成人形,下了地。稍微擦了擦身體,嗅了嗅沒有異味,她就急匆匆地跑了過去伶舟常待的寢殿找他,問他要那枚蛋。
    伶舟一揮袖子,把蛋給了她。
    桑洱連忙伸手,接住了沉甸甸的黑蛋,摸了摸殼上的紋路,小聲問:“主人,我可以留下這顆蛋嗎?”
    伶舟似乎覺得有點兒麻煩,看了她一眼:“這是冀水族的玩意兒,你留著它干什么?”
    半魔和魔修,也勉強算得上同門,專業(yè)內(nèi)容有交叉。伶舟果然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桑洱懇切地看著他:“主人,這顆蛋曾經(jīng)救過我,我不可以扔了它。我絕對不會給主人惹事的。如果它以后對主人不利,我會第一時間送它走。”
    伶舟皺了皺眉,輕哼一聲:“隨你吧。” 得了首肯,桑洱高興地說:“謝謝主人。”
    事不宜遲,桑洱把黑蛋抱回了自己的偏殿。記得系統(tǒng)說過,錦繡核桃里的人要感覺到外部的環(huán)境安全穩(wěn)定、沒有戾氣了,才會爬出來。強行撬開是不可取的。
    想了想,桑洱找了一個藤織籮筐,又吭哧吭哧地拖了幾件衣服來,疊成軟墊,做成了一個簡易寵物窩,將黑蛋塞了進去,放在了陰涼安靜的地方,讓它自己待著。
    算算時間,大約三年后,宓銀就已經(jīng)是少女模樣了,還在聚寶魔鼎的酒肆里和裴渡聊天。所以,蛋里的宓銀年紀應(yīng)該不會很小了吧?
    想著想著,桑洱又覺得有點不對。
    如果不按客觀時間順序,而按照她的觀感順序,她第一次遇到宓銀,大約是在距今九年后,她作為昭陽宗弟子,和謝持風首次進入九冥魔境的那一次。
    那會兒,被冥陰騰扎傷、趴在荊棘旁的宓銀,也是少女的模樣。
    總不至于六年過去了,宓銀的樣子沒有一點變化吧?
    桑洱:“……”
    魔修的年紀真是一個謎。
    算了,不猜了,等宓銀出殼就知道了。
    “宓銀,這里已經(jīng)安全了,你就好好待著吧。”桑洱摸了摸蛋殼,就起身走了,沒留意到,在她轉(zhuǎn)身后,窩里的蛋輕微地抖了抖。
    伶舟得了那條半龍騰蛇的龍筋,回來之后,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了寢殿。
    桑洱沒有問他把龍筋用來做什么了。但她猜測,不管是用何種方式,這東西都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了伶舟的腹中。
    經(jīng)過九冥魔境一役后,伶舟似乎對她增加了幾分信任。現(xiàn)在,桑洱可以在他睡覺時進他的寢殿,給他收拾東西、蓋蓋被子了。
    安頓好宓銀后,桑洱就屁顛顛地回到了他身邊。這是舔狗的基本守則之一——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喜歡守著心上人,呼吸和他更近的空氣。
    斜陽落入昏暗的殿中。伶舟躺在貴妃椅上,一腿舒展,一腿支著,沒什么精神的模樣。
    一般來說,只要桑洱不做聲,別打擾到他,伶舟是懶得管她在做什么的。桑洱趴在旁邊,悄悄瞥了他幾眼,忍不住問:“主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沒有。”
    話是這樣說,桑洱卻觀察到,他一直輕輕蜷著身體,右手搭在心口往下一些的位置。她試探著伸出了手。
    手還沒碰到他的胸口,就被捏住了,伶舟睜眼,睨向她:“怎么?”
    大手扼住小手,肌膚相貼,桑洱才發(fā)現(xiàn),伶舟的手居然冷得和冰塊一樣,絕對有問題。
    桑洱沒有移開目光,相反,身子還探前數(shù)分,憂心道:“主人,你是不是心臟下面不舒服呀?你的手這么冷,還按著胸口,不會越來越難受嗎?我手熱,我給你揉一揉、暖一暖心臟吧。”
    伶舟看了她一會兒,才慢慢松了手,閉了眼,也沒說要還是不要。
    桑洱就當他同意了。
    桑洱朝上坐了坐,在手心聚攏起一團暖意,也不敢亂動,就是隔著衣裳,老實地暖著他的心下。
    因為之前在九冥魔境發(fā)現(xiàn)了伶舟的心跳不正常,桑洱這次暗自留了個心眼,又數(shù)了一次。
    ……速度沒有變化,依舊很慢。
    那條妖龍所說的“天生殘缺”,會不會就是在說伶舟的心跳異于常人的問題?
    可是,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毛病?
    明明力量這么強,誰能把他的心臟變成這樣?
    伶舟去拿那妖龍的龍筋,是不是因為普通的草藥靈丹都沒有效果,他只能用魔物的東西對此進行彌補,好讓心臟正常運行?
    草藥……忽然,桑洱想起了什么:“對了,主人,能不能把中庭旁邊那片空著的泥地借給我用用?我想種一點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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