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色的血月高懸于城市上空。
    混亂的城區中，宛如行尸走肉的人形怪物嘶吼咆哮。
    一棟老式公寓的房間里，黑色短發的少年在怪物嘶吼聲中睜開眼。
    少年緋紅無瞳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個狹小房間的輪廓。
    冰箱，墻壁，落地玻璃門，還有外邊高懸的紅色血月……
    像極了一張涂滿番茄醬的煎餅。
    煎餅是什么？
    ……好餓。
    從大腦散發出的饑餓感充斥全身，進食的渴望在咆哮。
    少年不自覺微張開嘴，尖銳的犬牙被緋紅的月光鍍上一層薄光，模糊不清的吼聲從他喉中傳出。
    少年甩甩頭，想驅散那占據他大腦的饑餓感。
    忽地，他余光瞥見了什么，搖頭的動作頓住，脖子微往右轉。
    在他的右側，漂浮著一面帶字的光屏。
    這是什么東西？
    “吼——”
    一聲咆哮突然炸響，吼聲來自身后。
    后背靠著的物體“砰”地震動，像是有什么在后面沖撞。
    少年猛地躍起，如矯健貓科動物，瞬間遠離所靠物體。
    原本靜靜懸浮在他右側的光屏，同樣跟著移動。
    砰——
    手臂碰撞到物體的聲音。
    少年警惕看向剛剛撞到的東西，黑暗絲毫不影響他視物。
    這是……一張餐桌。
    桌上有一碗冷面，一張便利貼，一個蘋果，一把水果刀。
    是食物？
    少年眼中閃過疑惑。
    他隱約知道這些是能吃的食物，但面對它們，他沒有任何進食的欲.望。
    不是這些，他所渴望的不是這些。
    那他想吃的是什么呢？
    嗒——
    帶著鐵銹味的液體順著手臂滑落，滴落到地板上。
    少年抬起左臂。
    在他的小臂外側，有著五條深可見骨的抓痕，皮肉外翻，新鮮的血痂附著在手背上。
    沒有疼痛感。
    似乎是不久前留下的傷。
    是怎么被抓的？
    少年抬手撐住腦袋，緋紅無瞳的眼中透著迷茫。
    想不起來。
    腦海中空空蕩蕩，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存在。
    我是誰？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好餓。
    我該吃什么？
    嘶吼聲和沖撞聲再次響起。
    少年被吸引回注意力，抬眸聲源處，也就是他先前靠著的地方。
    那是一張金屬房門，吼聲來自門外。
    金屬門被撞得砰砰作響，但沒有松動的跡象。
    門口有一灘暗紅色的血跡，和他手臂傷口處的味道一樣。
    他受傷，跟外面那個撞門的東西有關嗎？
    少年安靜睜著眼，緋紅無瞳的眼中紅光流轉，一棟公寓樓的的形狀在他眼中浮現。
    四樓，樓梯對面的房間外，一個身穿長袖的壯年男“人”在撞門。
    男“人”腦海中，白色霧氣在旋轉運動，一個聲音從霧氣中傳出：“餓餓餓餓餓！“”
    餓……
    少年的嘴不受控制地張開又合上，他也餓著呢，他也沒吃的。
    少年的雙眼愈發鮮紅，狂躁在他眼里浮現。
    他眼眸轉動，視線逐漸落到身邊的光屏上。
    光屏大片都是空白。
    最中間是個按鈕，上面有四個字。
    明明腦海中沒有那種文字的存在，卻在看到的一瞬間，就自然而然地理解了那些文字的含義。
    那四個字是：開始直播。
    少年的視線移到左上角，那里有著一大一小兩排字。
    無限世界：末日界
    闖關者：夜游
    夜游……
    少年眼中的狂躁淡去，他緩緩抬起手。
    心底生出一種莫名的肯定，這是他的名字，被他所遺忘的名字。
    蒼白的手指觸上“夜游”二字，沒有實體的觸感。
    光屏一閃，【開始直播】的按鈕消失，同時一個場景漸漸浮現。
    老舊的公寓背景，黑發紅眼的少年。
    夜游眨了下眼睛，光屏上的少年同樣眨了下眼。
    ·
    藍星，公元2033年6月27日，凌晨3點。
    “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明天晚上9點準時……”ＷwＷ.ΧＬwＥй.coΜ
    聽著耳機中主播的告別語，池欣打了個哈欠，握著鼠標的手一轉，電腦屏幕從繁復的裙裝設計圖稿，轉為JJ直播頁面。
    “關注的主播都下播了。”池欣嘟囔著，從游戲區的熱門推薦點到新晉主播頁面。
    這個時間點還在直播的主播太少，兩三下就劃拉到底，根本沒什么有意思的直播。
    池欣正要退出，偶然瞥見一個剛剛刷新出來的直播間，頓時她就被直播間封面所吸引住。
    “‘末日界’？末日向游戲嗎？好俊的宣傳圖。”
    池欣看著小窗上黑發紅眼的俊美少年，揉了揉因熬夜趕設計圖而有些干澀的眼睛，點開了直播間。
    短暫的黑屏后，一個極為昏暗的場景漸漸顯示出來。
    身穿白襯衫的黑發少年坐在餐桌前。
    少年鴉羽般的睫毛半斂，似是在觀察身前的西紅柿雞蛋冷面，一臉嚴肅。
    屋內極暗，借著緋紅的月光，還是能看到少年的皮膚極為蒼白，五官俊美得近乎妖異。
    “哇唔，這建模也太美了吧，場景也做得好棒！誒？操作界面在哪呢？”
    池欣尋找著，卻見那原本對著冷面做思考狀的少年猛地抬起眸。
    緋紅無瞳的眼睛直直看過來，仿佛透過透過電腦屏幕看到了她。
    池欣呼吸一窒，后背升起涼意。
    砰、砰。
    心臟的跳動聲在寂靜在夜晚變得格外清晰，池欣像是被某種未知存在所壓制，心率混亂，無法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那有著紅色眼睛的少年臉上閃過困惑之色，他也終于移開視線。
    池欣長舒出口氣，她抬手按上跳得飛快的心臟。
    “呼……那緋紅色的眼睛好恐怖，氣場強爆，仿佛身臨其境，這游戲也太贊了吧！”
    這還是一款她從沒見過的游戲，作為游戲愛好者，池欣艱難將目光從直播界面上移開，去看底部的游戲介紹。
    游戲名：無限世界·末日界
    狀態：內測中
    游戲類型：全息游戲
    嗯？！
    全息游戲？
    居然是個在內測的全息游戲？！
    現在的全息游戲已經這么強了嗎？
    池欣是個游戲控，市面上著名的全息游戲她幾乎都玩過，對現在的全息游戲算是很了解了。
    她可從沒見過一個哪個大型全息游戲，能將場景做得這么精致。
    現在大地圖全息游戲的場景都極其模糊，角色各個都是500度近視，5米之外男女不分，50米之外人畜不分。
    小地圖全息游戲的場景倒是能接近真實，但那最多是一個小臥室大的場景。
    這款游戲叫“無限世界”，總不能世界就一個房間大吧？
    池欣心存疑惑，她想了想，在彈幕發送區輸入：
    【主播主播，這個世界有多大啊？】
    凌晨觀眾極少，這個直播間的在線觀看人數只有可憐兮兮的1人。
    池欣點擊完發送后，她的彈幕很快在直播間右上角出現。
    “主播應該會看到吧？”池欣低聲說著。
    幾乎是在她那條彈幕出現的一瞬間，屏幕里那蒼白俊美的少年就抬起了眸。
    即使有了先前的經驗，池欣還是不由屏住了呼吸。
    少年那雙緋紅無瞳的眼睛緩緩從左往右移動。
    直播界面看到的是鏡像，池欣知道這個美得妖異的少年在看她的彈幕。
    無比寫實的游戲場景，又好看又精致的游戲角色，這或許會是個跨時代的全息游戲，
    池欣由衷期待起來。
    ·
    黑暗中，夜游看著那行白色的字體從出現到消失，表情變得凝重而困惑。
    他知道“主播”是代表著他。
    這光屏到底是什么東西？它居然還會問問題。
    這個世界有多大……
    夜游抬步走向陽臺，他拉開玻璃門，在被薔薇花藤占據的陽臺找了處落腳地。
    高樓林立，血月懸于城市上空。
    對面是數棟公寓樓，亮燈的房間極少，路上的路燈倒是都亮著，一個個姿勢怪異的“人”在路上游蕩。
    慘叫與嘶吼回蕩于城市的一個個角落。
    【！！！】
    一連串感嘆號從光屏上飄過，光屏后的存在似乎十分震驚。
    夜游等了十幾秒，也沒見到新的文字出現。
    身體里的饑餓感讓夜游失去等待的耐心，他收回視線，重新回到客廳。
    砰砰——
    撞門聲再次響起，這次比先前更激烈。
    夜游眼中紅光流轉，他“看”到外面撞門的“人”變多了，他們每一個都在叫囂著“餓餓餓餓”。
    他這又沒吃的！
    【剛戴上耳機就聽到這聲音，嚇死寶寶了。】
    【末日世界，所以外面是喪尸嗎？】
    耳機？嚇？
    注意到白色的文字出現，夜游眨了下眼睛。
    光屏背后的存在這么膽小？
    夜游故意靠近金屬門。
    門被撞得砰砰作響，門后嘶吼聲不斷，這門似乎隨時有可能倒下。
    【！！！】
    【主播你在干嘛？快拿武器啊！】
    【茶幾上或廚房里肯定有刀，抽屜里翻翻，說不定會有槍，這都是游戲套路。】
    武器嗎？
    夜游隱約感覺到光屏文字的善意，這讓他被饑餓占據了大半的大腦有了些別的興趣。
    他確實在餐桌上見過把刀。
    夜游依言走到餐桌旁，拿起水果刀。
    轟——
    一聲巨響，金屬門倒地。
    夜游回過頭。
    金屬門倒在地上，幾個面目猙獰的“人”趴在金屬門上。
    幾“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們弓著背，雙臂下垂，兩目渙散，嘴巴大張，兩側的犬牙格外尖銳。
    他們轉動脖子，像是在屋里尋找著什么。
    很快，幾“人”的視線齊齊落到夜游身上。
    “吼——”
    最前方的“人”率先發出低沉的咆哮聲，他踩著金屬門，以怪異的姿勢跑向夜游。
    雖然他們奔跑的姿勢有些怪異，速度卻很快。
    血腥味和腐臭味撲面而來。
    【啊啊啊啊彈幕護體！！！】
    一條文字孤零零地飄過。
    夜游握著水果刀，微張開嘴，發出與幾“人”相似的咆哮：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