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一道幾不可聞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尾音微顫，小心翼翼，仿佛生怕驚醒一個夢境。
    白袍夜游在薔薇花叢中轉身,看到抱著一沓書愣在半空的蘇子安。
    夜游朝他歪了下頭，疑惑道：“怎么這么看著我？我的身體有哪里沒重塑對嗎？”
    蘇子安身體一顫,背后光翼猛地一扇,撲向夜游。
    “哥！！！”
    夜游接住蘇子安。
    耳邊是低低的抽泣嗚咽,眼前是蘇子安顫抖聳動的肩膀。
    夜游頓了頓,將手撫上蘇子安的頭頂,道：
    “給你半個小時夠嗎？這半個小時我當沒看到你哭鼻子。”
    “嗚……夠、夠嗚……哥……”
    夜游靜靜揉著蘇子安的狗頭,再看光屏時,卻發現左半邊的光屏暗了下來。
    亡靈系的自己關閉了直播間。
    【直播間還能關一半的？我傻了。】
    【我更傻,這游戲太厲害了吧！到底是怎么做出兩個崽崽的？我根本分不清啊！】
    【這個崽崽好寵，我也想要哥哥抱抱,想被哥哥摸頭殺。】
    【二崽終于等到哥哥了，不過二崽一定想不到,像這樣的哥哥,你有兩個。】
    【兩個哥哥一起督促學習，二崽卒。】
    【我發現了,左邊的崽崽是純黑的亡靈崽，右邊的崽崽是白色的木系崽,亡靈崽理性無情，木系崽有自己的情緒。】
    【道理我都懂,為什么我的亡靈崽下播了啊？我還想看兩個崽崽打視頻電話。】
    【我更貪心，我想看兩個崽崽同框。】
    ·
    亡靈界。
    夜游在地下宮殿中,重新建立了個新的傳送陣,便撤去身上包裹的亡靈魔力,回到魔法界的巫妖荒原。
    只這次他剛回到巫術荒原，就感知到一道熟悉的魔力波動出現在身側。
    誰？
    夜游手中的黑色薔薇花骨杖一轉，魔杖尖銳的底端便對準了身側出現的“人”。
    華麗繁復的長裙，精美典雅的禮帽，禮帽下是一個潔白的骷髏頭。
    ……骷髏女士。
    “居然是你。”骷髏女士森冷中帶著詫異的聲音，在夜游腦海中響起。
    夜游沒回答，也沒有收回魔杖。
    只邊警惕著骷髏女士，邊在內心思索對方的來意。
    骷髏女士也不在意自己被魔杖指著額心，她注視著夜游，眼眶后幽靈魂火跳躍。
    冒險者協會最近傳出兩個消息。
    一是安圣子和一個亡靈魔法師，在魔獸森林被光明神殿的紅衣主教和圣騎士伏殺。
    二是巫妖荒原的所有亡靈生物被人全數契約，疑似有巫妖誕生。
    看到夜游確實讓她很意外，再一想，又覺得再合理不過。
    這人是夜游啊，那般天賦，千百年難得一出的魔法天才，怎么可能剛剛展現光芒就折在紅衣主教手中。
    “多么美妙的亡靈氣息，你這是徹底變成巫妖了？”
    骷髏女士上下顎開開合合，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只是這里沒有“人”，只有一個不知該算是喪尸還是巫妖的亡靈生物。
    “你不也同我一樣嗎？”夜游道。
    以往他拿不準骷髏女士到底是什么東西，現在他對亡靈系的理解更深，已經能確定對方就是巫妖。
    只是與一般血肉被侵蝕只剩下骨骼的巫妖不同，也與他這種重塑了一具自己先前身體外貌的情況不同。
    骷髏女士是徹底拋棄原本的身體，尋了一具亡靈生物的骨骼入住。
    “是啊，同為巫妖，我們就是天然的同盟。”骷髏女士道。
    夜游不為所動。
    “你想復仇嗎？”骷髏女士抬手觸上指著她額心的魔杖。
    魔杖瞬間消散成灰黑霧氣，又重新在夜游身側凝聚。
    復仇……
    夜游沉默。
    唯二能算是他仇人的人，就只有殺了他一次的兩個紅衣主教。
    可根據他從光屏中的所見所聞推斷，那兩人已經死了，可以說蘇子安已經為他復了仇。
    骷髏女士沒感覺到夜游的任何情緒波動，略有些疑惑，再道：
    “難道你不想殺上光明神殿嗎？我可以幫你。”
    夜游對殺上光明神殿沒興趣，倒是對殺入蘇子安的莊園，把那個木系的自己帶出來有著濃厚的興趣。
    不過蘇子安現在是光明神殿的圣靈，身邊少不了來自光明神殿的保護，甚至很可能會把木系的自己也帶入光明神殿。
    為了帶走木系的自己，他說不定還真需要殺上光明神殿。
    “你怎么幫我？”夜游問。
    骷髏女士湊近，骨節分明的手指骨觸上夜游的臉，低聲道：“我可以助你凝聚神格。”
    凝聚神格……
    如果能凝聚出神格，最低也是半神。
    若有完善的神格，甚至能成為神。
    可要擁有神格談何容易？
    尤其是對于亡靈系而言。
    要擁有神格，需要大量信徒與信仰之力。
    這樣的魔法界，還會有人信仰亡靈魔法師甚至巫妖嗎？
    “你怎么不自己凝聚神格？”
    夜游抓住骷髏女士的骨爪，亡靈魔力將骷髏女士的手指骨碾成粉碎。
    光明神殿的十二名紅衣大主教只是法圣，教皇再強也不是真神。
    如果骷髏女士真有方法獲得大量信仰之力，只要她自己成為半神，再加上巫妖的不死之身，光明神殿被摧毀不過早晚的事。
    骷髏女士后退一步，看到自己光禿禿的手骨，不悅道：
    “這可是我今年最喜歡的一具身體。”
    夜游與骷髏女士對視，眼睛對眼眶。
    “你比以前更無趣了，”骷髏女士低低說了聲，便在夜游的注視下道：
    “這個方法需要強大的精神力，只有你能做到。”
    精神力……
    夜游：“條件是什么？”
    他不相信骷髏女士會無端幫助他，必然有所求。
    骷髏女士：“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毀了光明神殿，殺了紅衣主教，把那高高在上的光明教皇拉下圣座！
    “讓亡靈魔法師能如每一系的施法者一樣行走于魔法界，不再受任何偏見。”
    夜游敏銳地察覺骷髏女士情緒的起伏，便問：“你跟教皇什么關系？”
    骷髏女士一窒。
    又來了，她說了這么多，夜游怎么就偏偏盯著教皇？
    “殺身之仇！”骷髏女士上下顎緊咬。
    夜游：“怕是不止。”
    對光明神殿的紅衣主教，骷髏女士說的是“殺”。
    可到了有殺身之仇的教皇那，她卻只是想將對方拉下教皇圣座。
    骷髏女士盯著夜游，周身亡靈魔力翻涌。
    夜游平靜與她對視，“你總得把我要為你做的事情說清楚。”
    難道等他真入了光明神殿，教皇全力攻擊時，他還得考慮是殺還是不殺嗎？
    骷髏女士有些意外。
    夜游……似乎真認為他們能成功。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骷髏女士內心掙扎了片刻，道：“我會助你凝聚神格，這之后，而你要助我毀了光明神殿……教皇不能死，其他隨意。”
    “行。”夜游。
    “那就簽訂契約。”
    骷髏女士說著，周身魔力涌動，數排文字浮現在她和夜游之間。
    夜游感知了數遍魔法運轉，又仔細閱讀過契約條款，才對骷髏女士點頭。
    骷髏女士抬起自己完好的左手，將一縷精神力注入。
    “吾名，菲麗絲。”
    夜游觀察這骷髏女士的動作，同樣將一縷精神力注入。
    “吾名，夜游。”
    ·
    帝都，莊園內。
    收拾好情緒還洗了個臉的蘇子安站在門口，呆愣愣地看著不遠處和變異植物們互動的夜游。
    他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
    真沒看錯，他哥在陪變異植物玩，臉上還有笑意！
    不是那種嘴角似有似無勾起的笑，而是明顯能感覺到他心情不錯的笑。
    “哥？”蘇子安茫然喚了聲。
    夜游回頭，“嗯？”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蘇子安小心地問。
    夜游輕笑，“沒啊。”
    蘇子安：“？！！”
    又又又笑了！他哥今天笑的次數，比以前一年的份還多。
    并不是說他不想看他哥多笑笑，而是他哥這樣子真的很不對勁啊！
    【我沒了，鼻血都要流干了，崽崽請停止你的恃美行兇行為。】
    【我、我還可以！崽崽請正面魅.惑我！】
    【傻二崽，哭了半天才發現哥哥不對勁。】
    【給你講個恐怖故事，你哥裂開了，變成兩個了~】
    【這怎么能是故事？明明是雙份快樂啊！】
    【在木系崽這里補充夠了能量，我又可以攻略亡靈崽了。亡靈崽崽~你快開直播呀~媽媽愛你~】
    【兩個崽崽我寵幸不過來啊，下個月的棒棒糖都快送完了，嗚嗚嗚，真的要被榨干了，求崽崽合體。】
    【求崽崽合體1】
    【合體2】
    【我的棒棒糖多，我要雙倍快樂！】
    【亡靈崽崽快出來，媽媽給你投喂冰糖葫蘆。】
    ·
    亡靈界，戰爭平原。
    夜游漂浮在空中，面無表情地施展“亡靈契約術”。
    亡靈魔力與精神力一同鋪散開，將范圍內所有死亡騎士和骸骨戰馬全部契約。
    片刻后，夜游一個閃身，出現在悠閑側坐在骸骨戰馬上的骷髏女士身邊。
    “這就是你那凝聚神格的方法？就契約亡靈生物？”
    夜游身后有大量亡靈魔力肆虐，大有骷髏女士不說明白，就將她碾成粉碎的氣勢。
    “對，就契約亡靈生物。”
    骷髏女士菲麗絲笑道：“你好好感受下你和亡靈生物間的契約聯系。”
    感知契約聯系？
    夜游閉上眼，周身肆虐的亡靈魔力漸漸平靜下來。
    他感知到亡靈生物的所見所聞與所在，感知到亡靈生物的所有情緒，還感知到它們對他的絕對服從……
    菲麗絲：“你感知到了什么？”
    夜游睜開眼，道：“它們就是我的信徒，是信仰之力的來源。”
    菲麗絲微詫。
    “……你可真是敏銳得過分。”
    她才不過稍加引導，夜游就得出了最終答案。
    菲麗絲：“沒錯，對亡靈魔法師而言，所契約的亡靈，才是最忠誠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