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麗一聲高昂的尖叫,讓全場的客人視線都聚集到了汪前和以及雙胞胎身上,雖然在場的人沒幾個人真正見識過什么狙擊紅點瞄準器,但是吃過豬肉難道還沒看過豬跑嗎?尤其這可是個各種諜戰匪戰片層出不窮的年代。
于是混亂的人群十分配合地開始附和李鳳麗的尖叫,場中亂成一片,一群反應過來的賓客開始朝大門處跑去。
高舜看著眼前的亂局,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亂象里,李鳳麗想搜尋出聲人的難度更大了,而且也無法保證汪前和和雙胞胎能在她的視線范圍內,她內心一陣惶恐,當即尖聲地喝止,“都別動。”
一度混亂的人群像是被掐停了時間表一樣,所有人保持著詭異的姿勢站在了那里,他們紛紛下意識地看向李鳳麗。
這短短片刻,眾人一驚意識到了一個真相,或者說事實——李鳳麗就是侯明蘭!
侯明蘭是誰?
侯明蘭可是個實打實地女魔頭啊,連自己家里人都能往外賣,還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眾人眼里帶著驚懼,想動又不敢動地警惕地看著李鳳麗,一個男人實在受不住這種窩囊氣,張嘴就去質問李鳳麗:“侯明蘭,你想死難道還要拖著我們嗎?你憑什么讓我們……”
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為他胸前多出了一個紅色的光點。
李鳳麗倒頗沉得住氣,對那人陰沉一笑,“你以為進了這個屋子,他還能分你呀我的?所有人在此刻都是靶子,想活命,就誰都別動。”
“呵呵……”李鳳麗話音剛落,那個聲音忽然一陣輕笑,笑得在場的人背后無端冒起一片白毛汗,“侯明蘭,你一向都這么聰明,三兩句就把自己和這些人劃撥到一塊了?”
話音一落,對準那人的光點又消失了,還是只有汪前和父子三人胸前有紅色的光點,李鳳麗眼底閃過驚慌,她不住地四外大量,強裝的鎮靜開始崩塌:“你到底是誰?誰雇了你?侯明權是不是?我花雙倍的錢,你出來,我們當面談談。”
“呵呵……”對方依舊一派云淡風輕的輕笑,“侯明權是有點用,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這個時候把侯明權送了進去,給我找了多少麻煩啊?”
“不過你們兄妹確實有點意思,我想他嘴巴閉嚴實,他想你能嘗嘗他現在的滋味兒,果然是對好兄妹……”說著一聲輕嘆,似乎真覺得她與侯明權這隊兄妹真的挺有趣。
李鳳麗聽得背脊躥過一陣難言的戰栗,她依然面臨崩潰的大腦,立即整合了這人話里的意思,這人不是侯明權買來的,但卻比侯明權買來的更要命。
這人是侯明權這次交易的對象,侯明權被弄進去了,他擔心侯明權暴露了他,所以和侯明權達成了交易。
如果只是普通拿錢|消|災的人物,李鳳麗還有可能用錢收買,但如果是這個人,除非侯明權自己開口說放過,不然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收買了他,因為他現在跟侯明權可是一條船上的。
想到這里,李鳳麗的額角冷汗都滴了下來,無論大腦如何瘋狂運轉,她都想不到一個能讓他們一家從此刻困境里脫身的方法。
此時,客廳里被李鳳麗強制留下來的客人們心頭也稍稍松了口氣,眼神鬼祟地在人群中互相偷瞄著,交流著,一邊試圖把說話人找出來,一邊暗自慶幸,看來這人只是針對李鳳麗一家來的,只要他們安分點,應該沒什么事兒。
因為根本不確定說話人是不是就站在自己身旁或身后,所有惜命的來客都不敢掏出手機報警。
汪前和經過這前后不到兩分鐘的變故,似乎也終于明白過來了什么,他臉色的血色一點一點的褪盡,在低頭看到自己胸前的光點時,并沒有試圖去移動身體,只是略帶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鳳麗。
他的眼里盛滿了太多復雜的東西,以致于他在此刻似乎都失語了一般,最后,在李鳳麗和那個聲音一來一往的過程中,汪前和的不可置信慢慢變成了一種深深的惶恐和詭異的沉默。
他扭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雙胞胎。
雙胞胎顯然也有些驚呆了,他們只知道自己被這束紅色光點給選中了,而依照他們偶爾看到的槍戰電影,他們知道,被紅色光點選中后,下一步就該是槍響,然后小命玩完。
他們腦中一片空白,外面發生的種種混亂此刻似乎都進不去他們的腦子,他們也聽到了那個聲音不停地在叫他們母親為侯明蘭。
侯明蘭是事跡身份那段時間,他們也聽到了不少,他們也很樂意把這個當故事一樣聽,聽完之后還學那些大人,似模似樣地感慨兩句真狠,真恐怖一類的。
但他們從來沒想過,這個在大人眼中跟鬼怪一樣恐怖的女人,其實就是他們的母親。
眼前發生的一切早已超過他們的認知,他們的大腦已經無法對眼前的這些做出反應,連幫他們母親辯駁兩句都無法做到。
實際上,他們的身體正不受控制地開始發顫發抖,而當李鳳麗的眼神掃視過來時,雙胞胎只會抖得更厲害,簡直和篩糠差不多了,看到汪前和看過來的時候,他們眼中噙滿恐懼和尋求保護的淚水,語不成調地喊道:“爸……”
汪前和臉色也是慘白一片,他低聲安慰著兩個孩子,“別動,千萬別動……”
“這唱得到底是哪一出?”忽然,一直站在入門處的汪洋略帶飄渺的聲音傳來。
高舜和汪前和一起看向他,汪洋臉上還帶著濃厚的茫然,似乎弄不清眼前發生的這些是鬧劇還是現實。
高舜悄悄靠近了他,將他往身邊帶了帶,汪前和看了看他的表情,又看了看他與大門的距離,慘白的臉上帶著擔憂和一些慶幸,無聲地對他說,“趁沒人注意,快走,快走!”
雙胞胎在汪洋出聲的瞬間,也終于發現他與他們的不同,汪洋身前沒有什么紅色的觀點,而且,他離門是那么近。
雙胞胎眼里布上了嫉恨的神色,在這一刻的他們看來,沒有象征奪取他們小命的紅光,又離大門那么近,似乎一不留神,汪洋就能出了門,到世界上自安全的地方去,而這屋子此刻簡直就跟地獄一樣,危險恐怖,還藏了一堆他們無法辨認的魔鬼。
高舜拉住他手腕的觸感,讓汪洋終于意識到,這一幕像鬧劇一樣的場景,是真實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還是產生不了恐懼感,他看了看匯聚在汪前和胸前的光點,這才覺得胸口有些悶,他本能地想上前擋住汪前和胸前的光點,被高舜給拉住。
汪洋抬頭和高舜四目相對,高舜對他輕輕搖頭,“別動。”
汪前和感激地看了一眼拉住了汪洋的高舜。
汪洋奇特地看了一眼高舜總覺得似乎有什么地方被堵住了,他正要開口問的時候,那個聲音又說起了話:“今天玩到這兒了……”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汪前和和雙胞胎胸前的光點忽然一起消失了,還沒待眾人松出一口氣時,那個聲音又道:“果然還是侯家人了解侯家人,一槍斃命確實不怎么好玩,貓捉老鼠的戲碼才足夠有趣。沒關系,你們可以用任何辦法來逃脫貓的捕捉,我們不會介意,你們也不用太感謝,這是你哥哥特地交代的,他一向喜歡有人陪他一起感受痛苦和歡樂……”
意思很明確,你哥在里面生不如死,他也不樂意你們一家就這么干干脆脆死了,所以他要留著慢慢玩。現在,你們是老鼠,我是貓。
這段話說完,大廳里沉默了大概整整半分鐘,直到確定那人真的不再說話,而汪前和和雙胞胎三人胸前的紅色光點也沒有回來后,一群人這才向炸了的鍋,七嘴八舌。
有聲討李鳳麗的,有用厭惡眼光打量李鳳麗一家的,有看熱鬧分析劇情的,也有打電話報警的,唯一一致的動作就是一起朝大門前前涌去。
李鳳麗本想攔住這群人,因為她堅信說話人就在這群人里,但是那人最后的那段話,和已經消失的紅色光點卻一陣陣刺激著她腦內的神經,讓她無法也不敢攔下往門外走的大部隊。
一屋子的人在短短兩分鐘內就走得干干凈凈,屋子里只剩下了汪前和一家四口,以及高舜和汪洋。
在人流往門前涌動的時候,無論是高舜還是汪洋,都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汪前和和雙胞胎,自胸前的光點消失后,父子女三人就抱成了團。
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時,父子女三人和李鳳麗隔著空蕩蕩的客廳遙遙對視,一種看不見的墻立即在雙方之間升了起來。
李鳳麗下意識朝這邊走了兩步,雙胞胎往汪前和背后縮了縮,汪前和也將雙胞胎護了起來。
李鳳麗頓足,臉上掛著木愣愣的表情,她轉了轉頭,看到汪洋,臉上一陣厭惡,“你怎么在這兒?”
忽而,李鳳麗的腦筋轉了轉,她一向擅長陰謀論,頓時腦中冒出了另一個想法,“是你?是不是?這一出其實都是你的把戲?”
汪洋明顯怔了一下,想也沒想就沖口罵道,“有病!”
但李鳳麗卻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快步走近,想要揪住汪洋,被高舜一個格擋給推了出去,李鳳麗這才注意到高舜這號人物。
和高舜對視的一瞬間,李鳳麗只覺得一陣冷意從腳底竄到了腦門,她的大腦稍稍冷靜了一點,可她依舊不甘心,把今晚種種往汪洋身上套著,“肯定是你,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對不對?現在小區里散步侯明蘭的謠言,然后把侯明權從美國引回來,設計讓我把他弄進去,然后再假借他的名義,裝神弄鬼弄出今晚的這一切,是不是?”
高舜暗暗挑眉,除了把侯明權引回來這點,其他的倒也對上了五六分。
只是高舜尚沒有辯駁時,汪前和已經一聲大喝,“夠了!”
李鳳麗睜大了眼,轉過臉去看汪前和。
“李鳳麗……不,侯明蘭,夠了。”汪前和眼底飄過沉痛和濃厚的厭惡,眼神也不那么清明,但總得來說,人還沒有崩潰,理智還在,“別再到處攀扯了。”
汪前和的一聲喝,讓李鳳麗終于清醒,她看了看汪洋,又看了看縮在汪前和背后的雙胞胎。
她也知道自己剛剛那一通胡亂攀扯有多扯淡,在今天之前,除了侯明權,根本沒有人知道她是侯明蘭,即便知道,以汪洋的本事,根本不布下這么大一通局。
而侯明權也確實是個標準的侯家人,今晚的一切都是侯明權會做的,更重要的是,她也聽聞了,抓捕侯明權的時候,和他交易的那一方確實跑掉了。
“你……”汪前和看向汪洋,“你今晚有地方去嗎?”
汪洋腦中還亂糊糊一團,聽汪前和問,他也沒了和他較勁的心思,只胡亂點頭。
“那好,你走吧。”汪前和道,又看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高舜。
汪洋深吸一口氣,道:“我要把我媽的東西拿走。”
說完,不待他反應,汪洋蹬蹬地拉著高舜跑上了樓,拿了他要找的東西后,就反身下樓,走出大門前,汪前和喊住了他,“洋洋……”
汪洋一陣膈應,下意識地道:“只有我媽能這么叫,你沒資格。”
汪前和被汪洋這一堵,立即語塞,臉上一陣恍然劃過,在那一剎那,他的意識像在現實和記憶里轉了一圈一樣,而當他重新回到現實里后,看著一屋子的狼藉冷清,和站在他身后的雙胞胎以及站在對面,像是他從來沒認識過的女人,他僵了足足十多秒,最后,他像用盡全身力氣一樣,看著汪洋,道:“你……明天再回來一趟吧。”
汪洋扭頭看了看門內這一家,曾經多么喜歡裝作和諧美滿的一家四口啊,不斷短短二十分鐘而已,看不見的藩籬就像野草一樣,叢生茂密了起來。
看著里面四口人的關系紐帶在一瞬間搖搖欲墜,似乎他多年來想打破撕開他們令人作惡的假面具的目的全部達到,但不知為什么,在這一刻,汪洋的心底卻絲毫掀不起漣漪,也沒有他以為的強烈的快意和舒爽。
就好像……就好像,其實這一切在他的意識里,是一定會發生,并且必須會發生的一樣,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
他抱緊了懷里的紙盒子,低著頭,看了一會兒盒子里的東西,最后朝汪前和果斷搖頭,“我媽東西拿走了,這里再沒有什么值得我來的了,你們家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挨不著,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和高舜走遠。
回到家中,兩人都頗顯沉默,洗漱好了之后,兩人相擁躺在床上。
夜風撩起窗紗,月光忽隱忽現地撒在房間里,汪洋腦中堵塞的一環忽然被拔開了塞子,他捧住高舜的腦袋,問道:“哥……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高舜愣了一下,笑,“我有這個本事?”
高舜此話一出,汪洋更加篤定,“哥,今天的事就是你做的。”
高舜笑而不答,將汪洋的腦袋按進懷里。
汪洋甕聲甕氣地道:“哥……那個女人真的是那個什么侯明蘭?”
“嗯。”
“哥,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高舜沉默了一會兒,掐掉了476和牢籠里的一些事,有選擇地將一些事告訴了汪洋,汪洋聽完后,久久的沉默。
忽然,他道:“所以,這個女人其實還是咎由自取。”
“哥……你為我做這些,我很高興。”說著,汪洋把整個人都埋在了高舜的懷里,像是獲得了世界最大的珍寶一樣。
“嗯。”
“哥,我愛你。”
“我也愛你。”
第二天,高舜一早起床,送汪洋去試角。
試角的地方人很多,每個來試角的舞者身邊都跟了好幾個人,有朋友有父母,可見都對這個挺重視。
相較而言,汪洋身邊只有高舜一個倒顯得有些冷清了,而汪洋卻絲毫不受影響,昨晚的事情,經過一夜沉淀,讓他整個人像浸了一種玉的光澤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高舜旁邊,又穩又有底氣的樣子。
高舜知道,這是汪洋心底的套子終于松開了。
汪洋的初選分比較高,因此試角時的排名挺靠前的,上午八點開始試角,九點半左右就輪到了他。
汪洋將換下來的衣服遞給高舜,高舜笑著接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汪洋沖高舜露出一個笑容,走進了屋子里。
十多分鐘后,汪洋走了出來,門外等著的人紛紛看向汪洋,好些臉皮厚一些的陪同者還上前攀談,想知道汪洋選了哪個角色試跳,跳了哪一段,評委有沒有說什么一類的。
都想從他的臉上和話里看出些許端倪,也為自家孩子或朋友后面的試角找一些參照。
汪洋對此一概不理,徑自走到高舜身旁,伸手悄悄拉住高舜的手,嘴角藏著隱隱的笑意,他悄聲道:“哥,我進去后選了最后那一段跳的。”
高舜毫不驚訝,問他,“怎么樣?”
“不知道,評委什么都沒說,但是我自己很高興。”
高舜摸摸他的臉頰,“高興就好,走,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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