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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3:羅家

    “朱先生果然守信,看來小女子并沒有看錯人。”婉鳶看著朝著自己走來的陳耀,笑著說道。
    “不知二少奶奶找我何事?”今夕抱拳說道。
    輕紗隨風舞動,仿佛如用水波一般,泛點漣漪。
    “老祖近日閉關,更是召回家族的精英武士,我希望先生能助我們一臂之力。到時我會派人通知你。”婉鳶臉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真心。
    “不知小生何德何能,能得到二少奶奶的青睞。”今夕抱拳說道。
    “就憑你能回答老祖的問題。”婉鳶眼中流露出一種急切說道。
    “好吧,我答應你。”今夕說罷,竟然也是學著白天婉鳶的樣子,湊到婉鳶的耳邊。
    “只是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后悔。”今夕輕聲說道。
    婉鳶一愣,隨即便看著今夕遠去的背影,微微笑道,轉身離去。
    回到小木屋,今夕加緊了修煉,翻開狂風決,回憶著那天那名無名男子附身之后的戰斗。
    緩緩運轉體內的能量,今夕察覺出一絲怪異,以前體內的能量是相當的純凈,而現在自己體內的能量仿佛產生了一種變化,似乎是更為內斂。
    今夕不知道的是,在這個世界上,體內的能量分為精,氣,神三種。而普遍的習武之人,主練氣,以壯肉身。
    而魔修之人,則主練精,以強器官。
    而幾乎就沒有聽說有人可以修煉其神,仿佛在世間失傳般。
    修精之人,氣息更為內斂,但是爆發力遠遠沒有修氣之人強大,卻更為堅韌。
    今夕晉級武師之后,體內的能量漸漸偏向于精之力,氣息理所當然更加內斂。
    狂風決分為四個層次,清風,狂風,無風,神風。
    回憶著那天那位無名前輩的驚天動地的一戰,今夕漸漸有些熱血沸騰,這本神風決究竟能帶給自己什么?
    由于獲得那一戰的造化,今夕有驚無險的進入清風的境界,正朝著狂風境界發起沖擊。
    四周的空氣緩緩凝聚,凝成徐徐清風,今夕的身型也是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木門被緩緩推開,一陣風從門里沖了出去,仿佛是融入了整片天空。
    隨風而動,今夕心里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那是一種仿佛不受任何約束的自在,自由
    仿佛又回到了曾經那段輕狂的日子,仿佛又找到了那種睥睨天下才子的霸氣。
    這種感覺是那樣的熟悉,這般隨心所欲的感覺,仿佛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今夕從來沒有想過,今晚的這一絲絲的感悟,卻是影響了其一生。
    緩緩落地,今夕,驚訝地看了一下四周,自己竟然已經飄出了羅府。
    無奈地苦笑一下,散步在九鼎城的小巷,別有一番風味。
    酒樓里還有宿醉的客人,正在面紅脖粗的高聲談論。
    四周房屋內還有寒窗苦讀的書生,為了一朝皇榜中狀元,正挑燈夜戰。
    更有吵架的夫妻,分別坐在床頭,床尾,一言不發。
    今夕緩緩走在別樣的九鼎中,竟然生出一種別樣的味道,如同自言自語。
    “會不會有一雙眼睛正像我關注他們那樣,關注著我們呢?”今夕搖搖頭,似乎要搖掉這種慌謬的猜測。
    只是突然,仿佛有一絲絲的驚懼,卻又清晰的傳到今夕的腦海。
    今夕震驚,因為這一絲絲的恐懼,正是來自自己頭頂的天上
    “怎么可能?”今夕的心里泛起了驚天巨*,天怎么可能產生驚懼,這時,那位無名男子的話語仿佛炮彈爆炸般在今夕的耳邊響起。
    “天空降下的牢籠?看來的確是有辛秘存在。”今夕望著這天,產生了無盡的疑惑,只是沒有人能幫助他解開這種疑惑罷了。
    “還有這第三目竟然能感受到別人的情緒?這又是怎么回事?此事從未聽朱老說過,難道另有蹊蹺?”隨著這一絲的驚懼,今夕心里的迷惑卻越來越多。
    如風吹過,緩緩回到自己所在的木屋,今夕卻是久久不能入眠。
    隨著朝陽沖破云海,給大地帶來光明,今夕的木門發出碰碰的響聲。
    隨著今夕打開門,一張他做夢都想撕碎的臉龐竟然出現在木門的背后,二少竟然是他,
    “朱先生,睡的可好?”這位二少面容很是和善的說道。
    今夕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這個男子,并算不得高大,但是從他若隱若現的氣息上可以判斷,這個人修為比自己高,但是定不會高出多少,最多就是武師中階。
    今夕一鞠躬,“原來是二少拜訪,小生有失遠迎,小生還要去羅朝少爺那里呢,恕小生無禮。”
    二少先是一愣,然后小聲地說道:“六弟已經不幸身亡了。”
    今夕吃驚地說道:“二少爺莫拿此事開玩笑,小生決計不信”
    看著今夕那固執的面龐,二少也是微微笑著開口道:“此事羅家上下皆知,恐是先生回來的晚,還不知道罷。”
    “這么說,此事千真萬確。”今夕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起來,竟然那么逼真。
    “今天我請先生來,是想請先生來對質,幫助六弟那幾個人,究竟誰最有可能殺死六弟。”二少很是客氣地說道。
    今夕緩緩抱拳,便跟著二少走了過去。
    一路上,今夕得知二少真名叫羅輝,今天是六少的父親回來要審問這那天一同前去的幾人。
    不久,羅輝和今夕便走進了一間屋子,屋子的的橫匾上赫然寫著“正風堂”。
    屋子里竟然是那樣的冰冷,外面明媚的陽光竟然被完全阻隔,屋子里面只有火把搖曳的光線,勉強能照亮每個人的面龐。
    今夕看到屋子的正中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昏暗的火光,看不清這個男子的面龐,但是今夕從這個男子身上分明感覺到了一種近乎恐怖的氣息。
    “這個人就是六弟的父親,羅毅。”羅輝的聲音在今夕的耳邊響起。
    今夕點頭示意,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男子,這個男子身上正散發出恐怖的氣息,地上的四個人,都不住的顫抖著。
    緩緩,這個男子的目光轉向今夕這邊,瞬間今夕便感覺仿佛被一頭兇獸盯上,一股冰冷的感覺,仿佛從腳底順著脊梁爬上全身。
    “羅輝,這里沒你什么事情,你先出去吧。”羅毅冰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羅輝應付了兩聲,就轉身離去,只是離去的時候對著今夕說道:“這個男人是瘋子,別管他,自己小心。”
    緩緩,羅毅的目光鎖定了今夕,今夕只覺得現在呼吸都更加困難。
    仿佛百年般漫長,“下面的這四個人誰最有可能出賣朝兒?”羅毅的話仿佛霹靂般,在今夕耳朵旁炸開。
    今夕抬頭看著羅毅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是一柄寒刀,閃著冰冷的光芒。
    今夕沉默了一下,環顧了一下下方正惶恐不安的四人,“應該沒有吧,據我所知,他們對羅朝少爺都是衷心的。”
    地上的人都用一種感激的目光看著今夕,仿佛因為今夕的這一句話就能改變這些人的命運。
    “照你的說法,你覺得他們平時對于朝兒都是真心相處的?”羅毅神色逐漸冰冷說道。
    “是的,大人,小生不敢有半句隱瞞。”今夕恭敬地說道。
    “好了,這里沒你什么事情了,你可以出去了。”羅毅臉上的冰冷越來越濃,很不耐煩地對著今夕說道。
    今夕知趣地出了房間,剛走出去就看到羅輝那張關切的面龐。
    “朱先生,情況怎么樣?”羅輝急切的問道。
    “不知道。”今夕老實地說道。
    就在今夕話音剛落的時候,這時從里面傳來驚心的慘叫,轉瞬即逝,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怎么回事?”今夕驚訝地問道。
    羅輝倒是并不奇怪,說道:“六叔又殺人了。”
    一路上,羅輝解釋了很多,也是向今夕多次示好,但是今夕卻還是沒有從一次次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原來羅毅找不到兇手,早就準備讓這四個人陪葬了,如果不是因為今夕沒有進入外圍獵場,再加上羅輝對他青睞有加,這才沒有施以毒手。
    叫今夕來對質,無非是做個樣子給世人看而已。
    更讓今夕震驚的事情在后面,羅空竟然將羅家精英全數召回,這些精英無一不是武癡境界的高手,甚至有武狂境界的強者,今夕只覺得壓力如山。,
    更有一個讓今夕震驚的消息,羅空竟然在這個時候要閉八天的死關,這八天,羅空是不會出現在羅家的,現在過去了一天,也就是說還剩七天
    今夕回到小屋,合上木門,今夕只覺得心臟撲撲直跳,也就是說今夕現在有著七天的時間,去做他想做的事情,雖然很短,但也不失為一個機會。
    今夕平復了一下心境,眼神漸漸變冷,自言自語地說道:“看來,這個羅輝這里我還真必須去。”
    正午時分,羅輝正在別院的正中央修煉,突然聽到下人給他說有一名姓朱的男子求見,羅輝哈哈大笑,趕忙停下修煉,換上干凈的衣服,直接奔了過去。
    “朱兄怎么有這么好的閑情雅致來找兄弟我啊?”羅輝笑著過去拍了拍今夕的肩膀。
    “關于少爺的提議,小生也是相當感興趣呢,不過小生并不清楚少爺要我做什么?”今夕恭敬地說道。
    羅輝哈哈大笑了兩聲,揮揮手,示意下人離開,拉著今夕的手,一起走進了內屋。
    這個時候,婉鳶也是從內屋走了出來,看了一眼今夕,也是低頭緩緩一笑,很標準的禮儀。
    “這是內人婉鳶,朱兄見笑了,還不趕快給朱兄泡茶。”羅輝也是趕忙對著一旁的婉鳶說道。
    婉鳶微笑著很懂事地給今夕泡著茶。
    但是這一幕卻在今夕的眼里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但是具體是什么,今夕卻又答不上來。
    端起還散發著清香的茶水,羅輝這時說道:“先生,六弟這次離奇地死在外圍獵場,先生可有疑惑?”
    今夕站起來說道:“六少對我知遇之恩,若是二少有什么可疑之人,小子萬死不辭。”
    羅輝站起來拍了拍今夕的肩膀,待今夕坐下后,自己也是緩緩坐下說道:“這件事情相當隱蔽,我希望你不要去跟任何人說。”
    看著羅輝那樣神秘的表情,今夕心里也是冷笑一聲,臉上卻裝出很鄭重的樣子說道:“小生決計不會泄露半分。”
    羅輝看著今夕堅定的面龐,沉思了很久,其中猶豫的表情,艱難的決定讓陳耀覺得十分好笑,今夕在心里對這個羅家第二少爺已經有了初步的評價,這個人太假了,而且演技相當差勁。
    就在這一瞬間,仿佛散落的珠子終于串成了串,心里的迷霧仿佛被撥開了一般。
    就是假從剛才今夕進來,到婉鳶出現,雖然兩人的表現甚是正常,甚至向自己介紹婉鳶。
    但是婉鳶在之前找過自己,這個羅輝竟然裝的一點都不知道,但是從羅輝到現在的表演來看,決計不會有多高明。
    這就出現了兩個猜測,第一,真的是婉鳶個人來找過自己,但這并不是羅輝的意思。
    第二,就是這個羅輝的城府之深,實在罕見。
    但是今夕更偏向于第一種猜測,因為如果真是那樣也沒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戲啊,唯一說得通的就是第一種猜測。
    更有可能,婉鳶也沒想到,這個羅輝竟然會找上自己,希望自己幫忙。
    所以有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往往不能預料,總有超出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現在自己的身邊,今夕的猜測是相當正確的
    也沒在意這個羅輝在自己的面前喋喋不休,今夕的目光不經意地就瞥到了婉鳶,發現婉鳶竟然也是看著自己。
    婉鳶也是怎么都沒想到,這個羅輝竟然會找上自己先看上的這個朱耀,這樣自己的計劃更不好實施。
    婉鳶現在也是一肚子的憋屈看著這個朱耀生怕他說錯一句話,但是她卻驚訝地發現這個朱耀竟然也是那般看著自己。
    婉鳶心里不由一冷,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一般,竟然有些不敢對視今夕的目光。
    今夕轉頭看著正在自己面前說得天花亂墜的羅輝,忽然聽到羅輝轉向自己神秘地說道:“其實我有點懷疑大哥,是大哥對六弟下的手,只是一直找不到證據。”
    “那么二少的意思是?”今夕一臉嚴肅地著說道。
    “先生若是可以接近大哥,將這個投放給他,大哥也不是很強,也只是武師中階而已。”羅輝笑的十分燦爛地說道。,
    “這個是?還有小生并不明白公子的意思?”今夕看著那包包裹的嚴實的包裹說道。
    “呵呵,這個是什么你就不要管了,先生有所不知,在我羅家的下面,有一個陰森冰冷的監獄,上次抓了一個人進去,那人也是十分善于吟詩作對,只是沒有先生厲害罷了,現在也差不多死了。”羅輝奸笑著說道。
    “小生明白公子的意思了,小生一定完成任務”今夕站起來躬身道。
    今夕心里暗道好笑,如果你知道你說的那個不如我的書生,就是我本人,不知道這個羅輝會是怎么樣的表情。
    一個計劃漸漸地在今夕心里產生,沒人注意到今夕離開后嘴角的那抹弧度,七天定要搞的羅家天翻地覆
    今夕內心篤定的說到
    “算了,我從不跟女孩子計較。”程睿敏說,“還是我犧牲一次吧,明晚你方便嗎?”
    “沒問題。”致遠不想再耍什么花樣,老老實實回答。
    “總要先吃晚飯。你想吃什么?”
    “海鮮。”致遠心頭窩火,一點都不客氣。
    “真狠啊。”程睿敏在電話那頭笑,“好,我大出血,你挑個地方。”
    “有什么可挑的?東邊吃來吃去就那么幾家,都象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那我就做主了,剛想起一個吃海鮮的地頭,明天帶你過去。”
    “什么地方?”
    程睿敏故意賣著關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那好,明天見。”致遠更干脆,根本不打算成全他。
    “明天見。”一向沉靜自制的程睿敏,忽然有了微弱的挫敗感。結束通話前他補充一句,“穿得隨便點兒,帶件薄外套。”
    周六早晨開始,陸續收到不少短信和電話,父母同事朋友,都在祝她生日快樂。
    致遠感動,沒想到有這么多人記得她的生日。
    沈培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她正手忙腳亂地換衣服。
    聽沈培抱怨完糟糕的路況,她如實匯報,“我要去和別人吃燭光晚餐了”
    沈培說,“去吧去吧。沒有其他人做比較,你不知道我的好。”
    致遠說:“臭美”
    沈培回敬:“好好玩,以后你就沒機會了。”
    致遠說:“呸”
    沈培哈哈大笑,很快掛了電話。
    約定的時間已到,致遠還在鏡子前皺眉。
    她的衣柜里向來欠缺休閑的衣服,程睿敏一句“穿得隨便點兒”,著實難為到她。
    最后只好胡亂套件小t恤,下面是條軍裝休閑褲,側面羅羅嗦嗦一堆口袋。
    又扎起頭發,只在臉頰上補點胭脂就出了門。
    程睿敏的車停在樓下,人站在車子外。看到致遠走近,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說:“天,這一身看上去只有十八歲。”
    致遠訕笑,“您說的是衣服吧?謝謝”
    程睿敏居然罕見地臉紅。
    致遠也就不忍再說什么,自己開門坐進車里。
    副座上放著一大束香水百合,她拾起來,“我的?”
    程睿敏點頭,笑意盎然,“生日快樂”
    致遠有霎那的失神,這是第一次在自然光線下見到他的笑容,溫和澄凈如二月春風。
    她輕輕呼氣,讓自己從屏息中慢慢松懈下來。
    “系上安全帶。”程睿敏低聲提醒。
    要離得這么近,致遠才能聽出他聲音里掩不住的沙啞疲憊,她不安地側頭看看他。
    他的形象還是一貫的清雅妥貼,神色略見疲倦,可是眼神靈動,依然是她從前熟悉的神采。
    致遠放下心來,低頭扣上安全帶。
    帶子長度有點緊,她扭過身子盡力調整。
    “松手,我幫你。”他俯身過來,離她極近。
    他的身上有沐浴液清薄的香氣,微涼的指尖偶爾觸到她裸露的肌膚。致遠忽然覺得不自在,略仰仰身,“我自己來吧。”
    程睿敏笑笑:“好了,我們出發。”仿佛沒有留意到她的局促。
    致遠把視線移到窗外。
    周末的街道不復平日的窄仄,雖然已是八月底,午后四點左右的陽光依然熾烈,白花花地照在柏油馬路上,整個路面表層浮動,象是籠罩著一層水霧。
    車內卻溫度清涼,封閉的空間里滿是百合馥郁的清香,音響開得很低,leannrimes和ronankeating的聲音似在絮絮低語:你載著我的歲月沉浮如河水,無論走過多遠我們的過去依然讓我新奇,
    程睿敏開車時仍舊習慣性地沉默。車子輕快地拐上東四環,一路向南。
    一直向南。
    車過十里河,致遠終于察覺不對,“再往南就出北京了。”
    程睿敏說:“沒錯,咱們奔著京津塘高速去的。”
    “京津塘?”致遠下巴幾乎落地:“我們去天津?”
    “差一點兒,塘沽。”
    致遠挑起眉毛看著他。
    程睿敏解釋,“今天是休漁期結束的第一天,一會兒上了高速你就知道了,全是北京的牌子,都是往塘沽方向去的。”
    致遠喃喃:“真奢侈。”
    為吃頓飯來回往返三百多公里,她實在無法理解這種熱情。
    看她把眉毛眼睛鼻子全皺在一處,以表示完全的不以為然,程睿敏忍不住笑:“后座有松餅和咖啡,扛不住了你就先墊一墊。”
    致遠不餓,可是聽到咖啡兩字就有點忍不住,探過身取在手中。
    紙杯上是熟悉的logo,味道也是熟悉的,星巴克家的焦糖瑪其朵。
    香濃豐盈的醇厚,讓她記起初夏的某個上午,陽光燦爛滿城新綠,她也是這樣手持一杯咖啡,躊躇滿志地走在北京的街頭。
    一轉眼流光飛逝,北京著名的秋天即將來臨。
    這個夏天有足夠的理由讓譚斌記憶深刻。以往的歲月里,沒有一個夏天,令她把物是人非四個字,理解得刻骨銘心。
    她喝口咖啡,立定心思隨遇而安。
    上了京津高速,兩個方向的車流果然明顯不均,往南去的,清一色全是京字打頭的牌照,高中低檔,各色車型應有盡有。
    致遠嘆為觀止,擔心地問:“會不會塞車?”
    程睿敏搖頭,“高峰是上午,第一撥嘗鮮的已經過去了。”
    “這是在雍和宮搶燒頭香嗎?還是吃了第一只螃蟹有獎杯頒發?”她依然不能理解。
    程睿敏側頭,雖然墨鏡遮著大半張臉,但看得出他在笑,為她那點小小的執著。
    “人有追求總是好的吧。”他回答。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艘港口停泊的舊海輪。此時太陽尚未完全落山,艙頂的霓虹燈已經亮了起來。
    不出意料,特意來趕場的食客很多,大廳包間座無虛席,一片熙熙攘攘。
    致遠站在門口溜了幾眼,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這里的服務生,竟沒有一個女性,清一色白衣黑褲的男生班。
    就連門口舷梯處的迎賓,都是幾個西服筆挺的英俊小伙兒。
    程睿敏報出姓名,那長得酷似潘瑋珀的男孩子客氣回應:“程先生您請,老板一直在等您。”
    腳下的舷梯皆為簇新的不銹鋼,亮得能映出清晰的人影。一階階通往不同的艙層,盡頭處是頂艙的甲板。
    敏回頭照應:“當心腳底下打滑。”
    致遠搖搖頭,表示沒關系。
    “程小幺。”頭頂驀然炸響一個渾厚的聲音,居然壓住了周圍的喧囂。
    致遠抬起眼睛,只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吊兒郎當地斜靠在欄桿上,一式的白襯衣,下擺一半落在長褲外面,袖子一直卷到肘部。
    背著光她還沒有看清五官,那人已經一陣風似的卷下來,一把抱住程睿敏。
    致遠吃驚,禁不住后退兩步。
    那人大力拍打程睿敏的后背,連聲說:“我說程小幺,你丫見天的忙什么呢?人影兒都瞧不見,二子他**一直惦記你,想得淌眼抹淚兒的。”
    當著致遠的面,程睿敏明顯有點尷尬,低聲說:“我有朋友在,你給我留點兒面子。”
    那人便抬起頭看向致遠。一般的三十多歲,五官不見特別出色,就是傳統的鼻直口方,眼睛雖不大,卻精光閃爍,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致遠朝他微笑。
    他這才放開程睿敏,上下打量幾眼,“操,人模狗樣的,哎,我說,你丫怎么越長越回去,年紀都長到哪兒去了?”
    致遠拼命咬緊下唇,把臉轉到一邊。
    程睿敏無奈地動動嘴角,把車鑰匙遞給他,“后備箱里給你帶了幾瓶酒,記得給我留一瓶。”
    那人頓時眉開眼笑,“成啊,還惦記著兄弟,哥幾個沒白疼你一場。”他望著致遠,“妹妹來一趟不容易,想吃什么告訴哥哥,千萬甭見外啊”,
    “行行行,我們有什么吃什么,你忙你的去吧。”程睿敏推開他,就手拉過譚斌,“來,我們到艙頂等著,透透氣。”
    致遠沒有反對,回頭沖那人笑笑,跟著程睿敏爬上頂艙的甲板。
    沒想到甲板上另有天地。
    窄窄的地方只夠放置一對藤椅和小桌,卻三面臨水,視野開闊,藍白兩色的桌布在晚風中獵獵作響。
    程睿敏指點著遠處密麻麻的一片船桅,“那些就是靠港的漁輪,北京市場的渤海海鮮,很多來自它們。”
    “喔。”致遠踮起腳尖,“每天都有嗎?”
    “對,這家店天天派人去蹲點兒,船一靠岸就現金交易。咱們待會兒吃的,離水不會超過三小時。”
    致遠無法壓抑好奇,追問:“剛才那是老板嗎?為什么他叫你小幺?”
    程睿敏為她拉開椅子,笑笑,“他是我高中同學,當年班里關系特鐵的三個人,自稱三劍客,他是老大,我年紀最小,所以就成了小幺。”
    想起那人一口一個程小幺,致遠低頭笑。
    程睿敏接著說:“x中有名的三只害群之馬,有些老師現在還記得,提起來就搖頭。”
    x中是個什么樣的學校,地球人都知道。
    致遠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在北京上的高中?我怎么記得你是南方人?”
    “你沒記錯。”程睿敏把兩條長腿翹在欄桿上,眼望著前方,一時沒了下文。
    遠處夕陽下的漁船,逆著光勾勒出一幅黑色的剪影,寂靜而安詳。
    致遠靜靜地看著他。
    “小時候我媽一直駐外,我爸忙得顧不上管我,我是跟著外公在廈門長大的。初三才回的北京,南方呆慣了,怎么著都不適應,一不高興我就離家出走,輪著去他們兩家蹭吃蹭喝,尤其是老2,他**把我當小兒子一樣心疼。”
    他沒有再說下去,仰起頭微笑,眼睛里卻分明是沉溺往事的光影暗換。
    也許是致遠敏感,覺得他平平淡淡的語氣里,似乎暗藏著不易察覺的悲傷。
    她轉頭,適時的保持沉默。
    此刻西方天際燃燒著一片燦爛的晚霞,薔薇色的余暉閃爍不定地照在水面上,萬點金鱗霍霍跳動,周圍的一切都似籠罩在金紅的焰火中。
    致遠靠在欄桿上,看得幾乎呆住。
    平日生活的城市,日出日落皆藏匿在高樓大廈的背后,這般瑰麗的景色,簡直無處可覓。
    服務生送上飲料和啤酒,程睿敏打開一罐遞給她,“很漂亮是吧?可惜是內海,不然更壯觀。”
    致遠說:“我不能看見太美的東西,看著它轉瞬即逝,心里就難受。我媽一直說我是賈寶玉的脾氣。”
    程睿敏轉頭看她,“奇怪的比喻,臨風流淚的,不是林黛玉嗎?”
    致遠笑:“你不知道,我們家是把我當小子養的,自小我也只和男孩子玩,搞得現在經常覺得自己性別倒錯。”
    程睿敏微笑,輕輕碰一碰她手中的易拉罐,“來,為你倒錯的童年干一杯。”
    致遠與他碰了,又很豪邁地干了,很有點唏噓,“小時候總以為長不大,十七八的時候覺得自己不會老,沒成想走著走著真的就奔三十了。”
    她自嘲地笑起來,并沒有注意到,程睿敏正從身后含蓄地打量她。
    她的眼前是絢爛繽紛的云海。夕陽最后的余光,在她的側臉上描出一道金紅的光暈,柔軟干凈的肌膚,絨絨的質感似六月枝頭的蜜桃。
    他感覺到熱,悄悄拉了一下衣領。
    太陽終于完全落下去,整個天空和海面也跟著暗淡,頭頂的顏色一層層變幻,從玫瑰紫、葡萄灰到黛青,最后完全歸于夜的沉寂。
    “下去吧。”程睿敏說。
    包間內已經備好了餐。清蒸花蓋蟹,白水蟶子,海膽刺身,毫不花哨的烹調方式,卻因為材料的新鮮,鮮甘美味至極。
    當即把城內飯店的海鮮,比成了脫水的蘆柴棒。
    致遠不禁食指大動,但她吃蟹的水平一向差勁,正要不顧矜持直接上手,方才那男子,飯店的老板推門進來。
    他遞給程睿敏一張對折的白紙:“你托的那事兒,許子幫你辦成了,讓你直接跟這上面的人聯系,那小子還說了,幫忙沒問題,可當年你拍人那一黑磚,人還記得呢。”,
    他轉頭問致遠,“妹妹,我跟小幺說兩句話,你不介意吧?”
    致遠識趣地放下餐巾,“我去洗手間。”
    程睿敏卻立刻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致遠不是外人,嚴謹你說吧,沒關系。”
    仿佛通電一般,致遠的臉呼一下熱起來。她猶豫片刻,再沒有動,但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那嚴謹看看他,又看看致遠,眼中閃過一絲恍然的笑意。
    程睿敏假裝沒看見,只是說:“要不你跟他遞個話,大不了我讓他還一磚頭。”
    嚴謹哈哈大笑,起身拍著他的肩膀,“你倆找個地頭兒決斗吧,哥哥我不管了。得,你們慢慢吃,我不做燈泡,妹妹,哥哥走了啊”
    致遠笑著擺手:“再見。”
    他卻站住,換了一口天津話:“程小幺,介水靈一姐姐,像朵剛掐下的花兒似的,你好好愛惜,可別遭價了。”
    程睿敏幾乎崩潰,“您趕緊走吧,大哥我求您了”
    服務生在旁邊偷笑,結果被嚴謹揪著前襟,一路拽出門,“跟我出去,你這小子,怎么一點眼力價兒都沒有?”
    他向致遠擠擠眼睛,門在他身后咣當一聲關死了。
    房間內的兩人,不約而同感覺到尷尬。
    程睿敏說:“他說話就這樣,從來沒個正經,你別介意。”
    致遠笑答:“沒事兒。挺有趣的一個人。”
    程睿敏取過手邊的酒瓶,用一方餐巾墊著親自倒酒,手勢優雅而純熟。
    “來,美食當前,豈可無酒?”
    琥珀色的液體,流入透明的玻璃酒杯,玫瑰和新鮮荔枝的香味傾溢而出,芬芳撲鼻。
    致遠瞄一眼商標,立刻哎喲一聲,“gahvertztrahmeener?您真夠奢侈的。”
    “眼力不錯,”程睿敏笑,“這也算是酒遇知己,總算值得。”
    “承讓承讓。”致遠接過酒杯,深嗅一口,笑道:“平時要陪客戶出入一些場合,惡補過葡萄酒的常識,今天是正常發揮。”
    程睿敏舉起酒杯,“祝你壽與天齊,年年十八。”
    “那就變成千年的妖精了”致遠禁不住笑,“多謝吉言。”
    酒入口,絲絨一般美妙的觸感,從舌尖一直延伸到舌根,柔軟香醇的感覺難以描摹。
    致遠輕嘆,“早知道有這樣的好酒,剛才不該喝啤酒的,摻著喝太容易醉了。”
    程睿敏有點兒意外,“我聽說你很有點酒量?”
    “唉,那是謠言,傳得多了就變成真的。”
    程睿敏將青檸檬的汁液淋在海膽上,然后推到致遠的面前,隨口問:“事實是什么?
    “您還記得td公司的王總嗎?”
    “嗯,記得。”
    “五年前我接手td時,王總還是綜合部的主任。不知道我前邊那個銷售經理,做了什么事讓他對mpl深惡痛絕,第一次帶著產品經理去拜訪,他當著其他部門主任的面,大罵我們是漢奸和洋奴,指著鼻子讓我們滾出去。”
    程睿敏皺著眉笑,“嗬,對女士也這么不客氣?”
    “不止,還有呢。吃飯的時候,放了十杯白酒在我面前,數落一句mpl的罪狀,就讓我喝一杯酒。說得急了,我直接把十杯酒折在一只茶杯里,拍著桌子說,我要是都喝了,咱們能不能記憶清零,從頭開始?他們就都看著我不說話,我只好硬著頭皮一口氣灌下去,三兩多啊,那些人當場全部石化,我就特牛叉地摔門走了。”
    “然后呢?”
    “然后?”致遠側頭笑,“做英雄當然不那么容易。回到酒店我抱著馬桶,吐得天旋地轉,躺了一天才緩過來。以后王總逢人就說,哎呀,mpl的那個小譚,能喝啊我這好酒的名聲,就是這么傳出來的。”
    程睿敏停了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女孩子做銷售,總要多吃點兒苦。”
    致遠倒是不以為意,“無關性別,都有這時候吧。從別人口袋里掏錢出來,總要有代價,習慣了。”
    程睿敏緘默,過一會兒說:“那是你第一個合同吧?我記得合同金額并不大。”
    致遠微微頷首。
    是挺小的,小得別人都不屑于正眼看。
    她還記得簽了合同興沖沖回到公司,有人當著她的面不屑地說,不過是別人手指縫里漏下的點心渣子,氣得她幾乎當場流出眼淚。
    但她只是裝作沒聽見,低頭走開。
    事后依舊一絲不茍督促著售后,保證了系統按時交付使用,并和那位王主任不打不相交,成了朋友。
    誰也沒有想到,半年之后,這家公司突然在海外上市,王主任升任總經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改造整個公司的管理設備和信息系統。
    鑒于mpl第一期的表現,沒有任何異議,輕松贏得了二期三期擴容合同,合同的數額大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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