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天空揮揮拳頭，向克雷飛去，一邊大聲嚷道：“生命剎對大家都不好。[..]讓我沒命，讓大家都沒命，吃下去怪難受。我贊成留在這兒?！彼プM木，在諾爾和克雷身邊站住。
    “直到發動機熄火?！?br/>     那特奈隼人點點頭，并跟著那穿著騎馬斗篷的人走過來。
    “您可細想過我的提議沒有？”那摩戈人問道。
    “我看那些都是推論?！蹦顷犻L答道：“我們甚至連這些外國人，現在是不是在這一帶都不知道呢”
    “我的消息指出，他們是往南走沒錯，隊長?！蹦悄Ω耆藢﹃犻L說道：“您放一百二十個心，他們一定就在您的搜索區里的什么地方?！?br/>     “那也不保證我們一定找得到他們?！蹦顷犻L說道：“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要我們照你的提議去做，也是難上加難?！?br/>     “隊長。”那摩戈人耐心地解釋道：“這還不都是為了公主的安全著想？公主若是回到賀奈城，佛杜人會把她給殺了；我給你的那些文件上都寫得很清楚?！?br/>     “她跟波倫人待在一起就很安全?！蹦顷犻L說道：“佛杜人不會到特奈隼南部來找她的?！?br/>     “波倫人只會把公主交還給她父親。你自己就是波倫人；難道你會違抗自己家族皇帝的旨意嗎？”
    隊長的臉色顯得很懷疑。
    “公主要安全，唯一的希望就是跟賀拜人待在一起。”那摩戈人寸步逼近道。
    “你用什么來保證，公主跟賀拜人待在一起會很安全？”
    “我可以給你最好的保證那就是政治上的保證。賀拜人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阻止凱杜爾大公登基；那么，既然凱杜爾大公要她死，賀拜人自然會要她活。這才是公主要活下去的唯一生路況且你還可趁此變成有錢人。”那摩戈人**性地把錢袋搖得叮咚響。
    那隊長仍顯得疑慮重重。
    “如果把金額再加一倍如何？”那摩戈人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那隊長困難地吞了一口口水?！斑@是為了她安全著想，是吧？”
    “那是當然?！?br/>     “這又不是我要背叛波倫家族什么的?！?br/>     “你是個愛國志士?！蹦悄Ω耆艘岳涞奈⑿砘\絡那軍官。
    一行人聚著屈身躲在樹林里時，寶姨牢牢地抓著瑟琳娜的手臂；那小女孩臉色大怒，眼睛在冒火。
    等到軍團的人和他們的摩戈人朋友走遠之后，那公主終于爆發了出來?！八麄兒么蟮哪懽印鄙漳冉械溃骸岸沂菫榱隋X”
    眾人領著座騎，走出密林，進入浠瀝直下的早晨春雨中時，滑溜對瑟琳娜說了一句：“這算是你上了一堂特奈隼政治課啦”
    “但是他是波倫人呀”瑟琳娜反駁道：“他是我們自己家族的人耶”
    “特奈隼人的第一個臣服的對象，乃是自己的錢袋?！被飳ι漳日f道：“您竟然到現在都還沒發現這一點，我實在很驚訝，公主?！?br/>     幾天之后，他們爬上一座小山丘，看到樹精森林像地平線上的一抹綠影似地在他們眼前散開。雨水早已吹遠，而且曙光非常燦爛。
    “我們一進樹精森林里就安全了?！蹦枪鲗Ρ娙苏f道：“軍團的人不會跟蹤我們到森林的。”
    “為什么他們不敢跟上來？”嘉瑞安對瑟琳娜問道。
    “因為跟樹精訂的條約呀”瑟琳娜說道：“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嗎？”
    嘉瑞安恨死她了。
    “這附近沒人?！毕Ｋ侠菆蟾娴溃骸拔覀兛梢月?，或是等天黑再過去?！?br/>     “我們還是走快一點兒得好。”老狼說道：“我已經厭倦了四處躲避巡邏隊的生活了?！?br/>     于是一行人快步地走下山坡，直朝眼前的森林而去。
    通常森林的邊緣，總有一圈低矮的樹叢，而田野便慢慢化為樹叢、樹叢又慢慢化為大樹林；可是這樹精森林與田野之間，卻絲毫沒有這樣的漸層，大樹便突然出現了。老狼領著眾人從大樹底下走過去的時候，那個情境的變化是很強烈的，就好像他們突然進入一幢屋子里似的。樹精森林似乎是個古老得不得了的森林；這里的橡樹伸展之開闊高大，讓人一點也望不見頭頂的天空。森林地上涼涼地，覆著青苔，沒什么雜木。置身于這些巨大的樹木之下，嘉瑞安頓時感覺到為人之渺小，同時又感到這些大樹有一股奇怪的、靜謐的特質?？諝忪o止不動，頭頂上極高處，傳來鳥叫蟲鳴的聲音。,
    “怪了?！倍拍呖艘贿呁?，一邊四下張望：“這兒怎么都沒有伐木砍柴的痕跡？”
    “伐木砍柴？”瑟琳娜倒抽了一口冷氣。“那種人才不敢進樹精森林里來呢”
    “樹精森林是不得侵犯的，杜倪克?！崩侠谴鬆斀忉尩溃骸安▊惣易甯鷺渚喌臈l約上寫得很清楚。三千年來，沒人敢動這些大樹分毫?！?br/>     “轉是個耐人尋味的地方?！甭爬瓉鲆贿呎f著，一邊不大自在地環顧四周：“我感到有什么性靈存在，而且這些性靈不大友善?！?br/>     “樹精森林是活的?！鄙漳葘β爬瓉稣f道：“而且不大喜歡陌生人。不過你別擔心，曼杜拉侖，只要跟著我，你就很安全?！鄙漳嚷冻鲡蛔缘玫纳袂?。
    “你真的確定那些巡邏隊不會跟進森林來找我們？”杜倪克對老狼大爺問道：“畢竟吉博司知道我們要到這兒來，而且我敢說他一定會講給波倫家族的人聽。”
    “波倫人決不會違反他們跟樹精訂的條約?！崩侠且拍呖朔判模骸霸儆惺裁刺齑蟮睦碛梢惨粯印！?br/>     “如果違約對特奈隼人有利的話，我倒不知道有哪一個條約是他們絕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滑溜對此存疑。
    “這個條約有點不同。”老狼大爺說道：“很久以前，樹精們把一位公主嫁給波倫家族的年輕貴族為妻；而這位樹精公主，便是日后波倫王朝開國皇帝的母親。波倫家族的命運與這個條約息息相關，所以他們絕對不敢賭運氣再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也一樣?！?br/>     “樹精到底是什么？”嘉瑞安問道；樹精森林里那股迫人的性靈，以及樹木對眾人嚴密監視的感覺，令他倍受壓力，急欲一談。
    “樹精是個小團體?！崩侠谴鬆斦f道：“很溫和的。我一直都滿喜歡樹精的。當然啦，樹精并不是人，不過這也沒什么問題?！?br/>     “我就是樹精”瑟琳娜相當驕傲地說道。
    嘉瑞安睜大了眼睛瞪著她。
    “技術上而言，她這話并沒有錯?！崩侠钦f道：“樹精的血脈，似乎在波倫王室的女性身上特別明顯；這是波倫家族之所以誠懇面對這條約的原因之一。畢竟若是違背了這條約，那么他們的妻女，通通都會收拾行囊離開他們而去?！?br/>     “她看起來像人啊”嘉瑞安反駁道。他的眼睛仍盯著那公主。
    “樹精跟人的關系，近到你幾乎看不出樹精與人有什么不同?！崩侠钦f道：“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索烈魔將大地一分為二的時候，樹精才沒有像其他的妖怪那樣喪心發狂。”
    “妖怪”瑟琳娜大聲地抗議道。
    “請原諒，公主。”老狼道歉道：“這是烏鐸國的說法；烏鐸人把當年鐸凌長老見到烏爾神時，曾在浦羅鼓圣地幫助過鐸凌長老的非人類族裔，都稱做妖怪?！?br/>     “你看我像是妖怪嗎？”瑟琳娜怒氣沖沖地揚頭對老狼說道。
    “這字眼大概用得不好?！崩侠菄说溃骸罢堅?。”
    “竟說我是妖怪”瑟琳娜大為光火。
    老狼聳聳肩?！凹绨蚯懊娌贿h處有一條小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就在小溪那兒等，等她們傳話給桑霞女王。如果沒有女王允許，最好不要隨便進入樹精的領域；她們激動起來，場面可不大好看。”
    “你剛剛不是說樹精很溫和的嗎？”杜倪克說道。
    “是溫和沒錯，但溫和也有其限度。”老狼對杜倪克說道：“我們人就在樹林正當中，這時候還去挑釁跟大樹彼此溝通的人，可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在那個情況下，不美之事，絕對會找縫隙冒出來。”老狼皺起眉頭?！斑@倒提醒了我。你最好把你的斧頭收到看不見的地方；樹精對于斧頭，還有火，非常反感。樹精們對火，是最不可理喻的了。我們升的火要小一些，而且煮過飯就得熄掉?！?br/>     溪水流過長滿青苔的巖石，發出淙淙的水聲；一行人走進了溪邊的一大片橡樹林，下了馬，把暗褐色的帳篷架起來。吃過飯后，嘉瑞安隨意亂逛，愈來愈覺得無聊；老狼大爺在打盹，滑溜招呼著其他幾個人賭子，寶姨則把那公主安置類一條原木上，仔細地幫她把頭發上的紫色染發料洗掉。,
    “如果你沒別的事可做的話，嘉瑞安?！睂氁陶f道：“那你何不去洗澡？”
    “洗澡？”嘉瑞安問道：“上哪兒洗？”
    “我敢說，你一定可以在這小溪的什么地方，找到個池子洗澡的。”寶姨一邊說著，一邊仔細地搓揉瑟琳娜的頭發。
    “你要我在這么冷的水里洗澡？你不怕我著涼嗎？”
    “你身子骨強健得很哪，親愛的?！睂氁虒稳鸢舱f道：“就是太臟了點。趕快去洗澡吧”
    嘉瑞安回給寶姨一個很難看的臉色，不過他還是到貨包里，拿了干凈衣服、肥皂和毛巾，然后生氣地頓足往小溪上游而去，而且每一步都踏得很重。
    嘉瑞安獨自走在樹下的時候，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了。那種感覺很難講得清楚；感覺上好像毫無特殊之處，但更毋寧說，那其實是橡樹之間彼此正在傳遞消息的感覺嘉瑞安可以感覺到，橡樹知道嘉瑞安的經過，并彼此傳遞嘉瑞安一舉一動的消息，而且用的是一種嘉瑞安無法了解的植物性溝通方式，橡樹群倒對嘉瑞安沒有歹念，只是密切的監視而已。
    走了一大段路之后，嘉瑞安終于找到一個相當大的池子，溪水從上方的巖石間傾瀉入池。池子里的水很清澈，嘉瑞安可以看見池底的亮白鵝卵石，以及幾條擔心地看著他的大鱒魚。嘉瑞安伸手試了試水溫，然后一下子便縮了回去。嘉瑞安考慮以障眼法交代過去就是很快地灑幾滴水在身上，然后抹點肥皂，把最明顯的烏漬洗掉但是他仔細一想，這個念頭還是作罷了；除非他撤頭撤尾洗干凈，否則寶姨是不會放過他的。嘉瑞安苦澀地嘆了一大口氣，然后開始脫衣服。
    剛開始的時候，冷水的刺激感真的很糟糕，但是過了幾分鐘之后，嘉瑞安發現自己還可以忍受；過了一會兒，他甚至以泡水為樂。巖石邊的瀑布，倒是洗清肥皂的速成辦法。所以不久嘉瑞安就不亦樂乎地在池子里玩起來了。
    “你弄出來的聲音，也未免太吵了?！鄙漳日f道：她正站在池塘邊，平靜地上下打量他。
    嘉瑞安立刻潛到池底。
    不過，除非人是魚，否則終究得浮上來換氣；過了一分鐘左右，嘉瑞安掙扎地浮到水面，把頭探出水面來吐水喘氣。
    “你到底在做什么？”瑟琳娜問道。她穿著一件無袖的短下擺長袍，系了腰帶，腳上穿的是涼鞋，鞋帶一路交叉綁到她的小腿，在膝蓋上方打了個結。她手上掛著一條毛巾。
    “走開”嘉瑞安叫道。
    “你別傻氣了?！鄙漳纫贿呎f著，一邊在大石頭上坐下來，并開始解下涼鞋。她紅棕色的頭發濕濕地披在她肩上。
    “你在做什么？”
    “我想洗澡?！鄙漳日f道：“你還要洗很久嗎？”
    “去別的地方洗。”嘉瑞安叫道；他開始發抖，但是他仍堅持屈身蹲伏在水里，只把頭露出水面。
    “這地方很好啊”瑟琳娜說道：“水溫如何？”
    “很冷。”嘉瑞安急急地接口道。“而且你如果不走，我就不出來。”
    “你少這么大驚小怪的。”瑟琳娜對嘉瑞安說道。
    嘉瑞安頑固地搖了搖頭，而且臉上充滿怒意。
    瑟琳娜不耐地呼了一口氣?！班蓿芎谩！鄙漳日f道：“你出來吧，我不看你，不過我覺得你非常傻氣就是了。在賀奈城的澡堂里，根本沒人會想那么多?！?br/>     “這兒可不是賀奈城?！奔稳鸢部桃恻c明。
    “那我轉過去好了，如果這樣你會比較放心的話?！鄙漳日f著，便站了起來，轉身背對池子。
    嘉瑞安不敢完全相信她，所以他蜷著身子爬出水池，也不管身上在滴水，就套上鞋襪。“好了?！奔稳鸢矄镜溃骸艾F在池子讓給你洗了。”嘉瑞安一邊以毛巾胡亂擦拭濕答答的臉龐和頭發，一邊說道：“我要回帳篷去了?！?br/>     “寶佳娜女士說，你得留下來陪我?！鄙漳纫贿呎f著，一邊平靜地把腰帶解下來。
    “寶姨說什么？”大吃一驚的嘉瑞安追問道。,
    “你要留下來保護我?！鄙漳葘稳鸢舱f道。她拉住長袍的下擺，顯然是要開始脫衣服。
    嘉瑞安急忙轉身，定定地看著樹林；他的耳朵都紅了，手也抖得控制不住。
    他背后傳來瑟琳娜銀鈴般的笑聲，以及她走進池塘的水聲；冷水的刺激，令她尖叫了一聲，然后又傳來更多的水聲。
    “把肥皂遞給我?！鄙漳让畹馈?br/>     嘉瑞安想也不想，就彎身拿起肥皂，并在眼睛來不及緊緊閉起之前，瞥見了站在齊腰水里的瑟琳娜。嘉瑞安一步一步地倒退到池塘邊，眼睛仍閉得緊緊的，然后盡量把手伸到身后。
    瑟琳娜又笑了起來，并把他手里的肥皂拿走。
    體育館一片寂靜，人們都在低頭沉思?？饕诧w過去，喬莫探過身抓住他的手。他剛在諾爾身邊站定，就聽見幾聲稀稀落落的掌聲和叫喊聲，接著越來越響，聲音撞在墻壁上發出巨大的回響。
    “我見過卡本?！彼那膶死渍f。“布魯恩發來了命令，要摧毀這兒的一切”克雷只微微點了點頭，然后轉身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他介紹了諾爾。諾爾開始很靦腆，聲音也小，但很快她說得激昂起來。她談起了啟示者和圣族人，談起了風起云涌的反巨頭運動。
    “我永遠永遠也不會回去”她的聲音經過墻壁的回聲變得清晰有力?！叭绻f，我們住這兒有危險，可這種危險比太陽那邊的危險要干凈得多太陽那邊，他們使用種種骯臟手段，摧殘你的思想，你的自尊和你的靈魂，而你卻認為自己還活著這兒只要發動機一天不停我們就能活得理智、活得自由”
    歡呼聲一停，克雷又開始說話。
    “對那些愿意留下來的人們，”他沙啞的聲音緩慢得多。“除了艱辛和努力，我們別無承諾。只有抗爭才能生存。但至少我們幾人已經作出抉擇，在此，我宣布我們是自由的，我們要拯救簡諾特”
    沉默。有人戰戰兢兢地問了幾個問題。兩三個膽小的人朝門口溜去。這時，人們聽見了幾聲掌聲和喝彩聲，從鉆井隊員那兒發出，他們是穿著防寒盔甲從井下趕來的。其余的人也跟著拍掌，跟著喝彩，很快體育館沸騰起來。嗓門很大的鉆井隊員提議推選克雷作“簡諾特巨頭”。
    他不想要這個頭銜，可是除了他，誰也不愿去跟卡本、維拉?布魯恩和太陽安全部當面交涉。他是光圈站的元老，人們信任他。
    當他說出自己愿意出任“自由簡諾特”的頭人時，人群中發出一陣歡呼。
    奎恩和他一起回到圓頂屋。兩名安全部副官在地道口擋住他們，陰沉著臉看看奎恩?？匆娍?，卡本跳起來，憂心忡忡地瞪著克雷，隨后關掉機器，拖著步子向他們走來。
    “求求你們”他費勁地眨眨眼睛?！拔也辉偈谴L了。布魯恩馬上就要著陸。她裝運貨物時，我們開始給群眾施服生命剎。撤離光圈刻不容緩?！?br/>     他不悅地看看奎恩。
    “德恩，我叫你在這兒值班”
    “先生，”克雷道?！艾F在光圈站由我指揮?！?br/>     “你？”卡本的微笑消失了。“別鬧了，我聽說過你們這幫反民”
    “先生，我們已經宣布獨立。”
    “獨立”他撇撇嘴，搖搖頭，仿佛覺得又好笑，又好氣。“簡直瘋了。布魯恩已命令將簡諾特弄回原樣，踏平它”
    克雷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得啦得啦?！笨ū究瓷先ズ苁菒阑稹！安剪敹鞑粫屇銈冏璧K行動的。求求你，在她到來之前”
    “她不會來這兒。”克雷道?！拔覀冎蛔屗Ｏ拢d走那些愿意離開這兒的人?！?br/>     “真是愚不可及。”
    卡本聳聳肩，轉身給副官丟了個眼神，全副武裝的副官立刻面露警惕之色?？鞫似胶笜?，與他們對峙著。他的心怦怦直跳。很久以前克雷就教會了他怎樣使用焊槍，那時他們用焊槍來疏通花園的水管，但現在他汗津津的手指放在開關處卻止不住顫抖。人體肌肉碰上焊槍的激光刀片會變成何等凄慘的模樣，一想到這兒，他便忍不住感到陣陣惡心。,
    “不，不要”
    卡本晃了晃，轉過身來擺手示意他把武器放下，再擺手示意副官回到地道。他緊縮的臉抽搐了一下，淚水從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涌了出來。
    “老伙計，聽我說”他朝克雷攤開手，懇求道。“咱們是老朋友，我不能和你打仗?？墒俏仪笄竽阍俅吻笄竽悖艞壞愕呐褔袆樱駝t你必死無疑啊”
    “也許我會放棄?！笨死桌淅涞匾恍Α！暗皇乾F在?！?br/>     卡本從門口消失了，紅光照亮的圓頂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一個可惡的幫兇，”克雷自言自語?！暗肿屓丝蓱z?！?br/>     “克雷”奎恩十分沖動地抓住他的胳膊。“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這件事說起來我會膽戰心驚，但它也許能說服你，我們應該跟布魯恩回去?！?br/>     “孩子”克雷又驚又氣?！澳惘偭藛幔俊?br/>     奎恩對他講了自己在監測器里看到的一切。
    “一個噩夢里才會出現的東西但是千真萬確啊”他再一次打了個寒噤?！半m然現在從望遠鏡里見不到它，可它依然在那兒。
    萬一它發現了光圈站”克雷使勁盯著他，然后慢慢轉過身看了看黑暗的屋外，又慢慢轉過頭來，臉色十分嚴峻。
    “你報告了沒有？”
    “我通知了布魯恩船長。她有一位控測技術人員也看見了那個可怕的家伙，嚇得魂不守舍，只得服用鎮靜劑。可她卻告訴我忘了這件事，因為太陽王國的政治我不知道什么是政治。她說陳氏家庭的審查官不會讓任何人宣傳太空里存在外星人?！?br/>     他看著克雷，急促地吸了一口氣。“我看見了那家伙，真的”
    “你肯定看到什么東西?！笨死仔牟辉谘傻囟读说涡庆F到手上。
    “遠處有很多東西，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也許，不知道倒更好。光圈這樣大，說不定我們根本不用擔心?！?br/>     克雷忘了吸星霧，卻緊緊地盯著他。
    “孩子，如果你想回去”
    “把你們丟在這兒，我就成膽小鬼了”
    “我們也許會死在這兒?！笨死酌銖娧b出的笑臉讓他覺得很滑稽?！翱墒欠昧瞬剪敹鞯纳鼊x，你也可能死在途中，即使回到太陽那邊，要你死的法子就更多。不過，如果你真心想走，如果你很走運，很努力，有一種方法你或許能夠拯救我們大家?！?br/>     奎恩聽不明白，睜大了眼睛。
    “你熟悉卡帕拉號吧?！?br/>     “太熟悉了。”他又是一陣擔憂?！皩α?，還有一個應該離開的理由”
    “那是你離開的理由，如果你愿意。那些老掉牙的發動機該換了?！笨死诐M是星霧香味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斑@任務就交給你啦，孩子。到太陽那邊去，給我們搞些核裂變發動機，再弄回這兒來。”
    “我我行嗎？”
    “很有可能你不行?！笨死茁柭柤?。“但高級發動機的確存在，設計者是奧拉夫?索森你母親現在的丈夫。他為科萬系列飛船制造推進器。如果你能把那種發動機弄回來”
    “我我一定盡力而為?！?br/>     “好極了”克雷沖地道揮揮手?！霸蹅儎e光顧說話啦。你值了這么久的班，回去吃早飯，然后打個五公斤重的包準備啟程離開吧?！?br/>     他裝作輕松，微微一笑，朝激光聯絡機走去。“我們是鐵了心要和布魯恩攤牌的?！?br/>     奎恩走出圓頂屋，內心一片慌亂，既不想吃早飯，也想不出該帶些什么上路。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了。然而如果真的吉星高照，如果他真能回到太陽那邊，并得到自己企盼的地位，那么，弄幾臺核裂變機器，派幾個核裂變專家上光圈，就不會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了也許，這只是一個孩子幼稚的夢想？離開圓頂屋后，他發現各條地道空寂無人，到處都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氛。在通往卡帕拉號的過道上，兩位手持焊槍的人命令他停下。這時喬莫認出了他?！巴疚覀兛词仫w船，準備打仗，也許會贏，也許不會。”
    他流著汗水，笑著說。“是輸是贏，很快就見分曉?！?
    奎恩回到圓頂屋。克雷還在激光聯絡機旁，諾爾坐在他的身邊?？ū炯捌湎聦僖呀浬狭丝ㄅ晾?，跟著上去的還有一群想離開光圈的群眾。
    諾爾說，克雷正在試圖接通布魯恩船長?！斑€有一個小時，她就要著陸了”
    “那得看我們讓不讓她著陸。”克雷轉頭看看陰暗的天空。“攤牌的時間到了。她要是想打，我們奉陪到底。不過我希望她不要和我們打起來。信號接通之后，諾爾將代表我們闡明立場?！?br/>     顯示屏轟轟響著?？死讓χ：磺宓穆犚羝髡f了幾句，隨即轉過身來。“布魯恩線路忙，我猜她在和卡本通話，完了她會收到我們的信號?！钡却匾舻臅r候，他們談起了布魯恩。諾爾說她很久以前曾見過布魯恩?！耙淮慰迫f招待會上，父親把她介紹給了我?！彼p輕地搖了搖頭，像是陷入了沉思?！熬S拉他說出她名字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愛她。父親死后，我在他的文件堆里找到了她的相片和她寫的許多信件。我想，要不是她迷上了火星，她也許會作我母親呢。”
    克雷看上去一頭霧水。
    “火星她的那些信件里充滿了這個詞。科多人都管她叫火星夫人，因為她想登陸這顆行星。這本是科萬實驗室的一個項目，可她似乎比誰都更熱衷。她不僅自己殫精竭慮，還想把我父親也拉進去。我父親告訴她，這事兒沒有希望。結果，登陸火星計劃沒得到任何資助，只建了個飛行站，該項目就徹底取消了?！?br/>     “如果她真的那樣死心眼”克雷不安地皺皺眉頭。“那我們還得到她的多少同情？”
    “也許一點也得不到?！敝Z爾搖著頭?！八@個人不可捉摸。”
    顯示屏又呼叫起來，布魯恩的形象終于出現了。當她看見諾爾，她刻板的臉龐似乎松動了一下，但馬上又回到常態，她看看克雷。
    “你想說什么？”
    “我們想留在簡諾特，”克雷說道?！盀榇?，我們不惜舍身一搏?！?br/>     “憑什么？”
    “憑我們擁有的一切?！?br/>     “你們贏不了，你們只能自尋死路?！?br/>     “即使是死路一條，那也是我們自己的選擇?！?br/>     “諾爾”布魯恩停頓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拔艺J識你父親，這么多年了，真想不到你也在這兒?！?br/>     “我同科萬司令一起來的。簡諾特現在就是我的家。我們想要的只是光圈站，讓它留著，這是我們能賴以生存的地方啊?！彼D身笑看著克雷?！拔覀儌z已經結婚?！?br/>     “你同這個亡命之徒結了婚？”
    “他叫克雷?邁克林?！彼龑⑺缴磉叀！皠偙贿x為自由簡諾特頭人。”
    “自由簡諾特？”布魯恩神色嚴峻起來?！澳隳俏缓酶赣H可不是個造反分子。別瞎鬧了，我們的任務決不容許拖延。”
    “船長，”諾爾道?！拔覀兌鄶等藢⒘粝聛怼?br/>     “一群傻瓜”布魯恩厲聲打斷了她，“我愿意作個讓步如果你們立即投降，進行服用生命剎的身體檢查，我保證在到達科多之后才報告你們的造反行為，如果你們拒絕”
    “我們拒絕，”克雷道，“不過，我們也想和你作個交易?！?br/>     “我們不跟造反分子討價還價”
    “布魯恩船長，我們并不是手無寸鐵?！彼穆曇舫銎娴仄届o。
    “我們的信號器正跟蹤著你，當你飛入它的射程，它完全可以襲擊你。你可以命令卡本關閉這兒的電源，但儲備系統能讓我們活下去，我們有足夠的時間?！?br/>     “足夠的時間？”布魯恩眉頭一挑?！白鍪裁?？”
    “你的回程需要加工過的反應物質。當然你也可以直接從光圈上解凍得到，可那些未加工過的東西會毀了你的發動機。因此，我們想用你需要的東西交換我們的生命?！?br/>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骺匆?，她眼睛里閃過一絲怒火，但瞬間又消失了。她面無表情地用粗糙的手指理理白色的短發，然后掉頭看了諾爾一眼。
    “我同意了?！彼鋈婚_口說道，聲音也平和了許多。“你們的朋友卡本也一直這樣要求，現在我明白他話中的分量了。”她看著諾爾?！翱磥砟銈兪钦嬖敢馑涝谶@兒了?！?
    “我們會活下來的，”諾爾道，“盡一切努力?！?br/>     “也許也許你們會。”她轉向克雷，刻板的面容幾乎變得友好起來?！霸蹅儼褩l件再講一遍。你們同意我們著陸，裝上反應物質，對我們友好相待；我們則讓你們留在這兒，并對你們的光圈站秋毫不犯我真希望，它能讓你們多活上幾天?！?br/>     “謝謝，船長，”克雷笑道，“我們已經作出選擇，我們愿意冒險?！?br/>     布魯恩又看了一眼諾爾。
    “小諾爾。”她緩緩地搖搖頭，好像有點傷感似的?！伴L得這么可愛?！彼粲兴嫉剞D轉眼睛?！耙郧啊彼穆曇粢幌伦佑行╊澏读恕！耙郧拔沂钦鎼勰愀赣H的呀?！?br/>     小蚊蟲
    先是光圈緣外那個不要老命的小蚊蟲，而今又吃了個怪里怪氣的東西，像一艘侏儒造的飛船殘骸，顯然是那些小蟲匠們的“杰作”。這個恒星系統里一定到處都是這種玩意兒。
    她討厭這些玩意兒。玩具飛船的金屬冷冷地沉進她的肚腹，太小而且索然無味，根本滿足不了肚子里餓得發慌的小家伙們，他們只好拼命撕咬她疲乏不堪的肌肉。她很久都沒有好好吃上一頓飯了。
    她渴望活金屬，熱燙的，閃耀著無窮無盡的熱火。沒有活金屬，她產下的后代將會變形，甚至死去。等到身上的熱火冷卻，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在這一顆大好的恒星上，她漫長的飛行將換來一無所得，王子的骨肉將在她體內腐爛消糜，她高貴的種族將被染上失敗的污點，而眼前廣闊無垠的世界仍將空蕩如也，死氣沉沉。
    為了驅散心頭這些可怕的想法，她開始哼唱起世代相傳的搖籃曲，即使這兒沒有空氣，她未出世的孩子也能聽見她的歌聲，這些歌曲將有助于孩子的成長。這些豪情萬丈的老歌必須早早地根植在孩子們的心中，永遠閃耀在她攻無不克的種族歷史之中。
    這些是她們種族古代戰爭的史詩，既有受騙上當的凄慘悲劇，也有戰勝那些侏儒騙子們的英雄傳奇。現在讓孩子聽聽這些歌曲，他們就將永遠高貴。
    只是她必須將他們活著生出來。
    孩子的夢想讓她痛苦頓消?？粗矍捌鸱暮阈牵坪蹩吹搅俗约和鯂锏囊慌奢x煌。行色匆匆的工人們勞碌著照顧下一代；她的后代女王同她一樣俊俏可愛，一樣豪情滿懷、雄心勃勃；她的兒子將和為她獻身的王子一樣勇猛威武，義無反顧地獻出他們生生不息的神圣的種子。
    她伸開僵硬的翅膀，撈上一點恒星的熱火，想熔化掉身下那片沉寂冰凍的港灣。她打起精神，信心百倍地去朝前方的新世界飛去。
    她發現的第一批行星巨大無比，卻了無熱氣。行星深處她隱約感到藏有金屬，但由于巨大引力的作用，金屬埋得很深，周圍是劇烈的引力專場，上面還覆蓋著大片的廢物泡沫和變幻莫測的大氣層。
    難道就沒有熱氣來了
    一個小小的亮點從太空飛來，比行星還要近，它散出的熱度喚醒了她肚中的痛苦感覺。她急不可耐地朝它轉過身去，卻又忍不住停下來，發出了譏諷的笑聲。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蚊蟲
    借著恒星的亮光隱隱閃爍著的，又是一件侏儒的“杰作”。外形很像一個擦得亮亮的金屬球，和她的眼珠一般大小。窄長的天線從里面伸出來，細得幾乎無法看清。一只玩具大小的信號接收器直指向她，一邊還發出微弱的吱吱聲?？床灰姶瑔T，但她為他們的大膽笑出聲來。
    他們的聰明和勇氣太可愛了他們造出這樣的小玩意兒飛進太空，并在如此廣闊的軌道上飛行，他們一定自認為是宇宙的情人了，瞧他們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態，莫不是來勾引她的吧？小蚊蟲有什么可說的？她大吼一聲，他們立刻停止了愚蠢的尖叫。他們孱弱無比的信號機燃燒起來。也許他們一下子給嚇懵了。但過了一會兒他們居然想反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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