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重
陳重
陳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酒瓶空了兩只,月亮已經升得很高,蘇晉安卷起窗上的竹簾,目光淡淡地放出去。
這間小屋是酥合齋里最僻靜的一間,陳設也簡單,竹席鋪地,幾張藤編的坐墊,一張紅豆木暗紅漆的酒案,木板墻上掛了幾幅大約是從舊紙店里買回來的無名水墨立軸,年代久遠,紙面都發黃了,反倒多了幾分韻味。小窗打開,就對著uā園里的水塘,晚來抬頭見月,低頭也見月,此時客人大半散去了,靜得能聽清蟬鳴。蘇晉安喜歡在這里約人喝酒,陳重就來過四次,有時候喝到七八分,推窗見水中月影朦朧,忽地就生出幾分惆悵來。
“說說那個白發鬼吧。”陳重有了三分酒意,放下了杯子。
“好,先聽子儀兄的情報。”
對起義事業給予過支持的許多星球,他們的旗幟在殿堂里的輕風中飄揚。在一條長長通道的遠端坐著一位身著白袍的美麗少女,白袍上綴著一道道yù髓bo紋這是萊亞?奧加納參議員的官職印記。
在通道的另一端出現了幾個身影。其中一個身體魁偉,周身披他總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但在同伴們的敦促下,只得硬著頭皮順著通道向前走。盧克、漢、喬衛和斯內皮爾uā了幾分鐘才走完這段距離,在萊亞面前站住。盧克從坐在附近的其他要人中認出了多唐納將軍。稍停片刻,一個光澤閃閃、形容毫不陌生的阿杜裝置走過來加入他們一伙,站在誠惶誠恐的斯內皮爾身旁。
喬巴喀緊張地把腳在地上磨來擦去,作出種種希望離開此地的表示,當萊亞起身向他們走來時,索洛讓他靜了下來。與此同時,旗幟一齊向前傾斜,出席殿堂集會的全體人員都轉過臉面向高臺。
萊亞將一枚沉甸甸、金燦燦的東西掛到索洛的脖子上,然后又格外費勁地給喬巴喀掛上了一枚,最后又在盧克的脖子上掛了一枚。接著她向人群作了個手勢。嚴格的紀律頓時松弛下來,到會的每個男女和機器人現在可以縱情歡樂了。
盧克仁立著,淹沒在人群的歡呼和叫喊的聲之中,但他卻發現自己的思緒既不在與同盟共事的可能前程上,也不在和漢?索洛以及喬巴喀作冒險旅行的機遇上。他發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容光煥發的萊亞?奧加納所吸引,雖然索洛曾聲稱這是未必可能的。她注意到他的大膽的凝視,但這次她只是嫣然一笑。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星系,盧克、漢和萊亞公主的故事并沒有隨著死亡之星的毀滅而結束
盡管他們已贏得了一場輝煌的戰斗,但在反軍聯盟和帝國之間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現在、幾個月后,反軍在荒蕪的霍斯上建立起一個前哨基地。但即使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冰雪行星上,他們也不能逃脫邪惡的達斯?維達多久。
不久,盧克、漢、萊亞公主,以及他們忠誠的同伴們,便被迫逃走,分散在各個方向上黑暗君主的艦隊在后面緊緊地追擊著
反軍軍官舉起他的電子雙筒望遠鏡,把焦距調準對著那些在雪中堅定地前進著的東西,看上去象一些來自過去的生物但它們是戰爭機器,每一個都大踏步地走著,象四條ui的巨大的有蹄動物帝國全地形裝甲運輸器
軍官急忙抓起他的互通訊器。“流氓領機回話點零三”
“回bo站五七,我們正在路上。”就在盧克天行者回答時,一個爆炸把雪和冰濺散在軍官和他驚恐的手下周圍。
“現在就是我稱之為冰冷的東西”盧克天行者的聲音打破了他幾個小時前離開新建的反軍基地以來一直在觀察著的沉寂。他騎著一匹“駝駝”,在眼睛所能看到的整個范圍內,它是唯一個另外的生物。他感到疲憊和孤獨。而他自己的聲音把他也嚇了一跳。
盧克和他的反軍聯盟的同伴們輪流探索著霍斯的白è荒原,收集關于他們這個新家的信息。回到基地時他們全都帶著一種jiā織著滿足和孤獨的感覺。沒有任何東西與他們早先的關于這個星球上不存在任何有智慧的生命形式的調查結果相矛盾。在他單獨的考察中,盧克看到一些荒蕪的白è曠野,以及成排的淡藍è的山脈,漸漸消失在遠處地平線的霧靄之中。,
在那張面具似的,為他擋住霍斯刺骨寒風的灰è大手帕后面,盧克笑了。他透過他的護目鏡凝視著這片冰雪覆蓋的荒野,并把他的軟帽子往下拉了拉,更緊地貼在他的腦袋上。
他的嘴角往上翹了油,當他努力想象那些為帝國政fu服務的官方調查者時。星系雨點般地拋滿了那些幾乎毫不關心帝國或它的對手反軍聯盟的事情的殖民者,他想著,但一個殖民者如果在霍斯上立界碑標明土地所有權的話,他可能不得不發瘋。這個重球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提供給任何人除了我們。
一個月前,反軍聯盟在這個冰世界上建立了一個前哨基地。盧克在基地中很有名并且,雖然只有二十五歲,他卻被其他反軍戰士們稱作天行者指揮官。這個稱謂使他有些不自在、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已經處在一個向一隊已適應了的戰士發號施今的位置上。盧克已經歷了如此多的事情并已改變如此之多。
這個年青指揮官踢了踢他的“駝駝”。“走吧,女孩。”他催促道。
雪蜥蜴的灰è身體上有一層厚厚的皮可擋住寒冷。它用它強壯的后ui疾他看,它的三趾腳上的鉤狀爪子掘起大量的雪uā。當這個四足獸跑上一個斜坡時,它的無峰駝似的腦袋向前ing伸著,而蛇一樣的尾巴在后面盤繞出來。帶角的腦袋左右擺動,與沖向它長滿粗的嘴的疾風搏斗著。
盧克希望他的任務已完成了。他感到他的身體幾乎快凍僵了。盡管他穿著反軍配備的厚厚衣服。但他知道到這兒來是他自己的選擇;他自愿穿過這片冰天雪地來尋找其他的生命形式。看著他的野獸投在雪上的長長的陰影,他哆嗦了一下。風正在加速,他想,而黃昏后這些刺骨的寒風將給曠野帶來難以承受的溫度。他很想稍微早一點回到基地去,但他也知道證明反軍是單獨在霍斯的這一點是多么重要。
“駝駝”迅速向右邊轉動,幾乎把盧克摔了下來。他仍然在慢慢習慣騎這些難以猜測的生物。“請勿見怪,”他對他的坐騎說,“但在找可靠的老陸地加速器的座艙中,我會感到舒適得多。”但對這個任務而言,一個“駝駝”盡管有它的一利之處則是在霍斯上最有效和最實用的jiā通工具。
當這匹野獸到達另一個斜坡的頂部時,盧克拉住韁繩讓它停了下來。他取下他的黑鏡片護自鏡并瞇著眼看了幾秒鐘,正好足以使他的眼睛適應冰雪眩目的光線。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天空中疾馳而過的東西吸引注了。當這個東西落向薄霧籠罩的地平線時,它在身后留下了一道徘徊不去的煙霧。盧克戴著手套的手迅速伸到他的多用腰帶上,抓起地的電子雙筒望遠鏡。他敏銳地感覺到一股可以和霍斯冰冷的空氣相抗衡的寒氣。他剛才看到的東西可能是某種人造物,甚至可能是帝國發的東西。年青指揮官的目光集中在那個東西上,跟著它燈紅的軌跡并目不轉睛地看著它沖到白è的地面,吞噬在它目己爆炸的光輝中。
一聽到爆炸聲,盧克的“駝駝”就震抖了一下。它發出一聲充滿恐懼的鳴叫并開始緊張地用爪子扒著雪。盧克拍了拍它的腦袋,努力讓它放心。他發現在呼嘯的風聲上很難聽到自己的聲音。“別緊張,女孩,它不過是又一顆隕星”這頭坳物平靜下來而盧克把通話器拿到嘴邊。“回bo三向回bo七。漢,你收到了嗎?”
靜電干擾從通話器中劈劈叭叭傳出來。然后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干擾。“是你嗎.小子?出了什么事?”
這個聲音聽上去比盧克的聲音稍微老成些和尖銳些。有一刻盧克親切地回憶起在塔托勒的一個太空港,在那個黑暗的,擠滿了外星生物的小酒吧中,他第一次碰到這個科瑞連太空走i者的情形。而現在他是盧克那些非反軍聯盟正式成員中最好的朋友之一。
“我已搜索完了我的范圍,還沒有看到任何生命形式。”盧克對著他的互通訊器說道,他的嘴很貼近話筒。,
“在這個冰雪覆蓋的立方體上并沒有足夠的生命形式可喂養一個太空旅行者。”漢回答,拚命讓他的聲音能夠在呼嘯的風聲之上被聽到,“我的警衛標設器已安好了。我正向基地走回去。”
“一會兒見。”盧克回答,他的目光仍然集中在從遠處那個黑è斑點處升起來的彎彎曲曲的黑è煙柱上。“一顆隕星撞到了附近的地面上。我想清楚。我不會去太久的。”
然卡嗒一聲他關掉互通話器,把注意力又轉到他的“駝駝”上。這個爬行動物似的東西正用兩只后uijiā替地創著雪地。它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恐懼的咆哮。
“喂,女孩”他說,輕輕拍了拍“駝駝”的腦袋,“怎么啦你聞到了什么?這兒什么也沒有。”
但卡克自己也開始感到了不安,自他從隱蔽的反軍基地出來之后第一次感到了不安。如果他確實了解這些雪蜥蜴某種特點的話,那就是它們的感覺非常敏銳。毫無疑問這個動物正努力告訴他某種東西,某種危險,就在附近。
盧克迅速從他的多用腰帶上取下一個小東西并調節了一下它的小型控制器。這個儀器非常靈敏,靠探測身體溫度和內部生命系統能夠探測到哪怕最微小的生命讀數。但當盧克掃描這些讀數時,他認識到沒有必要或時間繼續看下去了。
一個陰影籠罩住他,比他的頭頂還高出約一米半。盧克轉過身。一個白發的巨*,被到處堆積的雪堆極好的偽裝因而感覺象是一個雪堆突然有了生命一樣,正兇猛地向地撲來。
白克的手槍還沒來得及從皮套中抓出來,這個瓦帕冰雪生物的巨大爪子就正好重重地打在他臉上,把他從“駝駝”上撞了下來,倒在冰冷的雪中。
盧克立到失去了知覺,如此之快以至于他甚至沒聽到“駝駝”痛苦的尖叫,以及緊接著擰斷脖子聲音之后的突然沉寂。他他沒感覺到自己的腳踝被這個巨大的、多的攻擊者野蠻地抓著,他的身體象一個無生命的玩具一樣被拖過這片冰雪覆蓋的曠野。
那個在空中劃過的東西掉到半山腰所形成的凹地中仍然冒著黑è煙霧,但姻狀云已明顯地變薄了。冰雪霍斯上的風正吹散曠野上的黑è煙霧。
坑中有個東西在移動。
開始時只有一種聲音,漸漸的,它lù了出來。
它看去象某種外星的有機生命形式。它的頭是一個多圓的,顱骨似的令人恐懼的東西,它的黑晶體的氣泡眼睛正用它冰冷的注視掃過荒涼的,甚至更為冰冷的地面。但當它從坑中升得更高一些時,它的形狀明顯表明它是某種形式的機器。圓形腦袋下面連接著一個圓柱形的“身體”,裝備著攝像機、傳感器、以及金屬肢體,肢體的盡頭是蟹似的鉗子手爪。
它在冒煙的坑上盤旋了一下并把它的肢體向各個方向伸開。然后從它的內部機械系統中發出一個信號,它便開始飄浮過冰雪覆蓋的曠野。
不久,黑è的探測機器人就消失遠處的地平線上。
另外一個穿著厚厚衣服的騎走了過來。
他的金屬般冰冷的眼睛,冷漠地看著那些灰暗的圓屋頂,無數的炮塔,以及唯一顯示這個世界上還有文明生命的巨大的能量發動機。漢?索洛漸漸讓他的雪蜥蜴慢下來,勒動著緩繩,指揮它小跑過這個大冰的入口。
內相對溫暖一些,反軍加熱器就從外面那些大發動機處獲得能量。這個地下基地既是一個天然冰也是一個反軍用激光在一座固體冰山中挖出來的彎彎曲曲的坑道mí宮。這個科瑞連人在星系中還到過比這更荒涼的地獄般的地方,但一時他卻想不起它們中任何一個的準確位置。
漢從他的“駝駝”上跳下來,向四周看了看中正進行著的各種活動。無論他看到哪個地方,他都看到正在搬動著,裝配著,或修理著各種各樣的東西。穿灰è制服的反軍們匆匆忙忙地卸下補給品和調節各種機器。還有機器人們,大多數是些r2元件和能量機器,它們似乎在每個地方都有,滾過或走過冰走廊,正有效地執行著它們數不清的住務。,
漢開始懷疑自已是不是正在變老。開始時他對整個這場反軍事件沒有任何的興趣或忠誠,而最終被卷入這場在帝國和反軍聯盟之間的沖突在開始時僅僅是一個生意上的jiā易:出售他的服務以及他的飛船“千年獵鷹”的使用。這個工作看上去是夠簡單的了:只是把本?柯羅比,加上年青的盧克和另外兩個機器人,帶到阿德蘭星系去。那個時候漢怎么可能知道他還將被請求去救一個公主,從帝國最令人恐懼的戰斗站死亡之星那兒?
萊亞?奧格那公主
索洛想她想得越多,就越認識到接受本?柯羅比的錢最終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麻煩。開始時他只想拿到自己的報酬并火速去償付某些糟透了的債務。
然而,某種東西促使他加入了盧克和他那些瘋狂的反軍朋友們,當他們向死亡之星發起那場現在已成為傳奇的太空攻擊時。某種東西。漢眼下恰恰不能斷定這種東西到底是什么。
現在,在死亡之星毀滅了這么久之后,漢仍和反軍聯盟在一起,幫助他們在霍斯上建立起這個基地。霍斯也許是整個星系中最荒涼的一個行星。但這種情形將會改變的,他告訴自己。現在他關心是只是,漢?索洛和反軍們終將各走各的路。
他快速走過地下飛機庫甲板,幾艘反軍戰斗飛船停在那兒,由幾個穿灰è制服的人在檢修著,一些各種各樣的機器人也在幫忙。漢最關心的是那艘正停在一個新安裝的著陸臺上的碟形運輸船。這艘整個飛機庫中最大的飛船,自從漢第一次與天行者和柯羅比搭上鉤以后,已在它的金屬外殼上新添了幾個凹痕。然而“千年獵鷹”并非因為它的外表而出名,而是因為它的速度:這艘運輸船仍是能夠勝過一艘帝國帶式戰斗機的最快的飛船。
“獵鷹”的大量成功可歸功于它的維修和保養,現在正委托給一個兩米高的棕發的巨*,委托給他長滿粗的雙手。他的臉此時正藏在一個焊接罩后面。
喬巴喀,漢?索洛高大的類人猿副駕駛,正在修理“千年獵鷹”的中心升降器。當他注意到索洛走近時,他停下工作并揭開焊接罩出他乎乎的臉。一聲在宇宙中很少非類人猿能夠翻譯的嗷叫從他lù出牙齒的嘴里吼了出來。
漢?索洛就是那些“很少”中的一個。“‘寒冷’這個詞還不太適合,喬,”這個科瑞連人回答道,“總有一天我要跟所有這些冰和躲躲藏藏好好斗爭一下”他注意到正從剛焊好的金屬處升起來的煙縷,“這些升降器修得怎么樣了?”
喬巴喀用一種典型的類人猿的咕噥聲作了回答。
“好的,”漢說,完全同意他朋友關于回到太空,回到某個其它的行星任何地方,除了霍斯的愿望。“我要去報告。然后我會回來幫你。等這些升降器修好后,我們馬上就離開這兒。”
類人猿叫了一聲.一種高興的笑聲,然后又投入到他的工作中,而漢則繼續穿過那些人造的冰
指揮中心布滿了電子儀器和伸向冰頂的監視裝置。正如在飛機庫中一樣,反軍人員在這也充塞了整個指揮中心。房間里到處是些控制員、戰士、維修員一以及各種大小、各種形狀的機器人,他們全都勤奮地工作著,努力把房間轉換成一個可運轉的基地,以替換在雅云上的那一個。
漢?索洛趕來見的那個人正在一個巨大的控制臺前忙碌著,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個計算機屏幕上,正看著那些五顏六è的閃爍著的讀數。當索洛向他走過來時,瑞坎,穿著一套反軍將軍的制服,ing起他高大的身軀。
“將軍,在這個地區中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漢報告道,“但所一的環形防線標識器都安裝好了。因此如果有什么人前來拜訪的話,你馬上就會知道。”
如往常一樣,瑞秋將軍沒有對索洛的無禮發出微笑。他贊賞這個年青人非正式地加入了反軍,并對他的才能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經常考慮給他一個榮譽軍官的委任。,
“天行者指揮官已報到了嗎?”將軍問道。
“他正在確認一顆落在他附近的隕星,”漢回答,“很快就會進來的。”
瑞坎快速地掃了一眼一個新近安裝的雷達屏幕并仔細看著閃爍的圖像。“由于這個星系中那些流星活動,要準確地定位出一艘正在接近的飛船非常困難。”
“將軍,我”漢猶豫了一下,“我想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一個平穩地走過來的人影把漢的注意力從瑞坎將軍那兒吸引了過去。她的步子既優雅又堅定,而她那種年青的特征在某種程度上與她的白è戰斗制服很不協調。即使隔著這么一段距離,漢也能看出萊亞公主有些心煩意
“你在戰斗中表現很不錯,”將軍對他說道,點點頭,“我真不想失去你。”
“謝謝你,將軍。但有人正懸賞緝拿我。如果我不趕快付清欠加巴的錢的話,我將成為一個活死人。”
“成為一個死亡目標并非一件可輕易對付的事”將軍正開始說,漢卻轉向了萊亞公主。索洛并非那種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時他意識到自己非常易動感情。“我想是時候了,殿下。”他停了一下,不知道從公主那兒可以期待什么樣的反應。
“沒錯。”萊亞冷冷地回答。她突然的冷淡正快速地發展成真正的憤怒。
陳重把宗卷推到蘇晉安的面前,并不展開,“他大約十五到二十五歲,可考的第一次殺人是暗殺辰月教‘陽’部的高階教徒白悲梧,那是去年十月,天羅的殺手剛剛進入天啟不久,他是第一批進來的人。當時白大人乘車從天墟返家,按照儀仗帶有護衛十四人,其中一名是云中葉氏出è的年輕子弟,武術過人,為了學習才被葉氏從云中送到帝都來。”
“白發鬼是自己獨自出動的吧?”蘇晉安ā了一嘴。
陳重點了點頭。
“不奇怪,根據我搜集的情報,從沒有一次他是和其他刺客聯手出動,這是一匹獨狼。”蘇晉安笑笑,“真是令人激賞。”
“他刺殺白大人就像刺殺洛都尉一樣,只用了一刀,他藏在馬車經過的道路上,藏在一棵樹上,馬車路過的時候他直接踩破車頂跳了進去,對著白大人的后腦縱劈一刀。隨后拉著一根鎖鏈走了,自始至終護衛中沒有一人來得及反應。”陳重唏噓,“當街殺人,干凈利索得像是表演一樣。”
“我記得白悲梧是紫陌君白曼青的堂弟?”
“是,白曼青對這件事很沉默。”
“懷疑為他所殺的帝都高官已經有多少人?”
“至今九人,都是辰月教徒。就像晉安你說的,每次都是獨自出動,從不失手。唯有今年一月,他在行刺少府副史展勃安展大人的時候被及時反應的衛圍困了,那是在一片開闊處,他殺死展大人之后本來準備了一匹快馬可以迅速逃離。可是隨行一名衛攜帶了弩弓,一箭死了馬。他不得不和十六人對敵。”
“在開闊地方和十六人對敵,應該是必敗無疑的但是我想,他把十六個人全部都殺了?”
陳重搖搖頭,“不全也差不多。殺七人,傷九人,有一個衛拼死傷到了他,可還是讓他發動了預先埋伏下的弩陣。不過被殺的七人中,有五人都是被他直接以刀劈死,身手是不容置疑的。這次jiā手留下了一個線索,就是他使用的武器是一柄有弧度的二尺刀,刀尾連著很長的鎖鏈,刀頭帶鉤可以充當勾索使用。是一件很古怪的武器。”
“這就對了”蘇晉安一拳擊在掌心。
“對了?”
“子儀兄是否記得教宗幫我們回憶洛都尉被殺死的一幕時,白發鬼遠在三丈之外就動了手。我一直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現在清楚了,他用的就是那種帶鐵鏈的二尺刀。這和洛都尉額心留下的傷口也符合。”
“這個我大致也想到了,不過這件武器如此重要么?”陳重皺著眉。
“重要。一件帶著超過三丈鏈子的武器,無疑是很難縱的。這個孩子殺人卻有一個習慣,就是總在頭上用刀,似乎是希望盡快殺死對方,免得反撲。所以他殺白悲梧的時候是刀劈后腦,殺洛都尉是刀刺眉心,這個在三丈的距離上要做到,非要受過極其嚴格的訓練不可。我們剿滅的天羅刺客中,似乎也只有他使用這種武器。我擔心的是如果天羅山堂已經掌握了訓練孩子使用這種武器的方式,我們想要應對就不容易了。一件可以狙殺敵人在三丈之外的武器,又可以用于近戰,沒有弩機和其他機括所需的瞄準,實在是難以防御的。總不能讓帝都的大人們都罩著鐵面吧?”蘇晉安攤了攤手。,
“嗯,晉安你的擔心有道理。”陳重也攤了攤手,“也就是在那一次,被人發覺他的頭發是白è的,之后保密做得不好,在帝都里傳開了,人人都叫他‘白發鬼’。”陳重拍了拍卷宗,“收集到的情報都在這里了,實在很有限。此外從他所刺殺的人來看,天羅應該非常看重他。他平均一個多月出動一次,被安排得很有規律。他的刺殺方式不拘一格,通常非常迅速直接,逃離現場的速度極快情應該非常冷血,從不慌張,甚至能在受傷的情況下冷靜的分析形勢,這么年輕的一個人,不知道怎么能夠養成這樣的老辣。”
“也許并不是老辣。”蘇晉安搖搖頭,“天羅培養人的方式,是讓他只知道殺人吧?”
“晉安你連續剿滅了七個刺客,一般都是用什么辦法?”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規律,天羅總是分為兩組行動。一組只負責殺人,另外一組負責斷后、取頭顱和制造必要的情況下殺死被困的同伴,避免他們落入敵人手中。負責處理后事的一組人往往比殺人者還要精干,但是他們卻往往會在刺殺完成后還長時間偽裝成路人留在現場周圍觀察。我的幾次行動都是抓住了處理后事的人,進而找出了刺客的所在。但是這個方式對于這個孩子恐怕完全沒有意義。”
“為什么?”
“因為他獨自行動。他是不受控制的,自己殺人,自己料理后事,沒有人知道他的聯系辦法。如果我沒有猜錯,天羅內部應該也只有一個人向他下達殺人的命令。”蘇晉安端起一杯酒,瞇起眼睛著,“獨狼是草原人所說的最難捕獲的獵物之一,因為它們獨自往來,沒有牽掛,而且已經經歷過最殘酷的考驗。”
“要獵殺獨狼再多的獵人只怕也不夠用。”陳重低聲說,“因為我們根本找不到他。”
“獵人當然找不到,可是,誰能比狼更善于尋找狼的足跡?如果我們要找一條獨狼,何不試著放出另一條狼去?”蘇晉安微微睜眼,一瞬間陳重愣住了,他看見寒冷的光從蘇晉安細細的眼縫里溢出來。
“另一條狼?”陳重沉了一下,“晉安你的意思是”
“子儀兄出身斥候世家,應該完全清楚帝都的黨們是如何組織的。這些人自稱勤王義士,都是各諸侯國流亡來的沒落世家子弟。他們的精神領袖是un山、平臨、紫陌、桂城四大公子,都是數一數二的大世家子弟,這四個人都廣蓄客,家世沒落的年輕人無不以投奔在他們下為豪。但是四大公子擇人也是出奇的嚴格,紫陌君白曼青是皇室貴胄,挑的是家世,平臨君顧西園是宛州豪商,喜歡能言善道長袖善舞之徒,un山君蘇秀行來自唐國,府中好蓄不惜命的死士,而桂城君魏長亭那里,軍武世家的后人最受器重。這四大家就算客數千,卻只是黨中的一成,另有九成都找不到人效忠,在這卮酒百金的帝王城里,不過是虛擲光陰的流人。”
陳重微微頷首:“是,這局面的造成多半是因為平臨君顧西園,此人在自家府邸旁開‘信諾園’,只要是世家后人,去信諾園說一聲我是來勤王的,驗明身份之后就可得五個金銖的安家費。多少鄉下來的孩子都是仗著自己有些世家血統,夢想到了帝都就有人接待,走上勤王救國的路,將來出將入相重振家族聲威,所以不惜跋涉千里。”
“可是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夢碎了,沒有過人的本領,他們在帝都得到的,也只是平臨君的五個金銖而已,uā完了這五個金銖,無處可去的年輕人就只能流落在城里,像是流氓。就是這些人,給了那些刺客掩護,令我們在追緝中一再地失手,刺客殺人之后只要入流人聚集的幾個坊,就像魚游進海里那樣失去蹤影。平臨君這一手不但漂亮,且讓我們全然抓不住他的把柄,真是令人敬佩。”蘇晉安輕聲說。
“根據我的情報,這些無所事事的世家子弟中身手好的會被天羅相中,雇傭他們為臨時殺手,以彌補本堂人手的不足。我猜測,這一年來帝都里一多半的案子都不是天羅的手筆,而是這些世家子弟。天羅是個巨富的組織,他們很懂如何用錢辦事。”陳重說。,
“正是,但這時候他們的組織就不再是天衣無縫的了。”蘇晉安說。
“晉安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如收買幾個世家子弟,等著他們被天羅選中,這時候我們就會收到情報?”陳重忽然明白了。
蘇晉安笑笑,接著品酒:“但很難找到合適的人選,天羅這個組織,能把暗殺武術推到極致,當然看不上普通人。能被天羅看中的,不但要履歷清白,還要有足以媲美天羅刺客的身手。這樣的人,在帝都可太難找了。”
陳重一愣,仿佛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他想了一會兒,全無頭緒,一轉頭,看見蘇晉安邊一縷悠悠然的笑意。
“晉安你心中已經有了人選吧?”陳重脫口而出。
蘇晉安伸出手來,陳重也伸手,兩人擊掌,呵呵地笑出聲來。
“他叫易冉,也有人叫他易小冉,像是個女孩的名字,長得也像個女孩。不過我看過他的身手,以他的資質若被天羅發現,應該不會放過。他祖上憑軍功封過男爵,后來舉家回鄉,是個鄉下貴族,家道已經沒落了。他自己是聽了同鄉說起進京勤王,熱血,就跟著來了,履歷上天羅絕看不出破綻。”蘇晉安說。
陳重挑了挑眉:“晉安我真服了你,萬事你都提前想到。不過真很少聽到晉安你那么激賞一個人。七衛那么多好手,包括你那個得力的下屬原子澈,你一個都看不上,卻看中一個來帝都討取功名的鄉下孩子?”
蘇晉安點頭:“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材料,他是晉北八松人,跟我一個地方出來的。他大概三歲開始練刀,刀術是現在很少有人知道的‘古蝮手’,在薔薇朝卻極有名氣,晉北出身的武士學上兩手就可以橫行東陸了,要是‘古蝮手’的大師,到哪里都有人供起來。這個孩子還不知道他學的刀術有多可怕,大概教他的人也只想他把刀術傳下去,卻并不想他用來上戰場吧?但是我以為,他可以說和白發鬼不相上下”
“會是白發鬼的對手么?”陳重有些懷疑,“從我們的情報看,即使在天羅刺客里,白發鬼也是罕見的好手。”
“‘古蝮手’是種刺殺武術,面對十個人,一點威力都沒有,可是面對一個人,卻是強絕。即使在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手里”
陳重沉默了一刻:“晉安,有時候真的覺得我們是罪人啊當孩子也被押上了角斗場去搏殺,大人們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坐在這里喝酒么?”
“這個世上,還有幾個人不是罪人呢?”蘇晉安淡淡地說,“今天是圣王八年四月十八,如果今年的十二月三十我們還不能擒獲白發鬼,大教宗面前,也許我們就該替他去死了。”
“事不宜遲,什么時候行動?”陳重說著就想起身,陳家從小的教育就是如此,該當行動的時候,容不得片刻遲緩。
“子儀兄,讓我好好地喝完這頓酒吧。月明星稀的好天氣真是不多,每當這時候總覺得人生短暫。”蘇晉安手把酒盞,拍欄看月,“明天,明天我去找易小冉,在那之前我要去取一雙鞋子。
“鞋子?”陳重愣了一下。
無聲地開了,一縷檀香、一縷酒香、一縷女人香在一起撲面而來,陳重一驚,隨即覺得一陣清爽邊站著一個女人,披著一件繡有白è云紋和粉è桃uā的長袍,大袖滑到肘間出象牙般的小臂和纖細圓潤的手腕,蘭uā般的手中是一壺溫好的酒。f【拿鐵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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