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謝映用斗篷將朱伊裹起來,重新放回床上,朱伊也不曾醒過。
謝映并未叫醒朱伊,直接將她送回了宮。
把朱伊放在她自己的床上時,她閉著眼睛含糊道:“謝映,你至少要回來陪我守歲。”
她連做夢都在想這事,謝映將臉貼著朱伊額頭,回應她:“用不了那樣久,相信我。”
第二日,朱伊找了個心下痛的借口,在床上躺了一天。謝映昨晚對她,簡直就是可著他心意地擺弄索求,絲毫不知節制。她身上就像被石頭碾過般,一走路更是腰間腿間都牽著痛,干脆就躺著了。
謝映離京那天清早,天空飄著細雨。朱伊與朱修黎提前碰了頭,一道登上永歲門的城樓。
謝映前一天就去了城外營地點兵,今早又獨人騎著馬往禁城趕。雨絲沾在男人發絲,化作微小晶瑩的露,飛一吹,又消失了。
原本謝映與朱伊約好的,下雨就不來永歲門送行。但謝映擔心假如朱伊到了城樓卻見不著他,會失望。
冥冥之中,人與人的糾葛是奇妙的。
就像第一次在太和殿廣場,那樣多的人,哪怕朱伊只是躲在太監身后探頭,謝映還是一眼就發現了她。今日也一樣,謝映下意識就看向城樓最東的垛口處,目光攫著那抹纖細的淡綠身影,舍不得移開眼。
朱伊抓著女兒墻的邊緣,看謝映騎在馬背上,煙雨朦朧覆了他一身。他抬頭望來,朱修黎立即高高揮手,差點脫口大喊表哥。相互對視片晌,謝映朝著兩姐弟露出一笑,旋即策轉馬頭,絕塵而去。
有道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謝映從前出征和游歷皆是常事,他可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出一趟門也這般黏纏的一天。
朱伊望著那背影,道:“走吧,阿黎。”
朱修黎扯著朱伊的衣角:“姐,我可真舍不得表哥。”
“他很快會回來的。”
“對,那些小毛賊,哪是我表哥的對手。”朱修黎燃起壯志雄心:“姐,以后我想跟著表哥學打仗,我感覺我不是念書的料!”
朱伊撫著朱修黎的腦袋:“打仗也需熟讀兵法謀略,你還是得念書。”
朱修黎瞬間蔫了。
朱伊如常過著日子,后宮里越發厲害的明爭暗斗,她只當沒看到。
這日她向彤貴妃請安時,對方心情不錯,主動道:“我兒,你可知道,皇后今日被皇上推攘跌倒。”
朱伊身邊有朱綽這個“包打聽”,還是知道許多事的,但此事的確不知,便搖搖頭。
彤貴妃便道:“那你總知道昨天朱黛把甄惜推進湖里的事吧?”
這事朱伊自然知道。這樣的天,湖水冰冷刺骨,甄惜雖被救上來,卻快去了大半條命。皇帝雷霆震怒,當即命朱黛去陳元殿罰跪抄經,禁足兩個月。
彤貴妃笑得開心:“就是為了此事,今日皇后找到皇上,說朱黛在陳元殿過了一晚便染了寒疾,要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哪里肯,皇后就與皇上扭纏,結果反被皇上推倒。”
堂堂皇后,竟然與國君動手,失儀至此,朱伊也是不知評價什么才好。
皇帝知道謝映已與皇后離心,他所看重的太子近來又頻頻令他失望,加之對甄惜的癡迷,皇帝對皇后便不似從前的容忍。皇后也察覺到皇帝態度的變化,以她的脾氣和自尊心如何能忍,這回兩人一對上,便發作起來了。
皇后丟臉,甄惜大病,彤貴妃坐山觀虎斗,自然格外開心。
朱伊又陪彤貴妃坐了一會兒,她剛回自己屋里,常臨便送來永安公主府的信。竟是朱凝染了風寒,病得有些厲害,甚為想念朱伊。
朱伊看完哪里還坐得住,忙稟了皇帝,皇帝仍是指容蕭隨護。朱伊簡單收拾兩套衣裳便出宮了,朱凝見到朱伊歡喜極了,朱伊還親自下廚為朱凝熬粥,既是憐恤姐姐,又是在為了某人練習廚藝。
在公主府住了三天,見朱凝有了好轉,朱伊又與容蕭上街買朱凝愛吃的栗子糕。
兩人都出來了,自然順道在青秀池轉了轉。
容蕭突然指著前方的夜空,道:“公主,快看,那邊在打鐵花,要過去看嗎?”朱伊點頭,一起過去了。
仰頭便見漫天飛舞的鐵花,金色的,銀色的,有的是星星點點的團狀,有的細長如流光夜雨,一層一層往上涌,再拋散下來,似煙花絢爛。
周圍一片歡呼叫好聲,朱伊也跟著鼓掌,大聲叫好,隨即心頭有些失落,如果她現在身邊的人不是容蕭,而是謝映就好了。
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會想念謝映。原來這樣熱鬧的地方,她還是會想他。朱伊回過神,繼續仰起頭,因為心里想著事,渾然不知自己也已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
一個身穿暗紅色刺繡飛鹿紋箭袖袍子的年輕男人,從今宵閣樓上,來到這打鐵花的近處,目光一直停留在朱伊身上,從頭到腳,放肆流連。
旁邊的人終于忍不住提醒:“少主,還不走嗎?此次是秘密入京,卑職以為,既已安排妥當,迅速離京為好。”
男人笑了笑,道:“當然要走。不過,我想多帶個人。”
那提醒的人不敢置信張大眼,跟著迅速看向朱伊。
朱伊知道容蕭的武藝算是很出眾了,又對她忠心,有容蕭在,朱伊從未擔心過安全。因此,當她在陌生之處醒來時,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切的發生。
她的第一反應是又被太子擄了,當她看到守在她床頭的陌生男人,頓時怔住。
對方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有張俊美逼人的臉,斜飛入鬢的眉下,是一雙墨玉珠似的眼睛,黑發都束在白玉冠中,胸前的淡金飛鹿刺繡獨特精致。男人迎上朱伊的打量,朝她彎唇一笑:“你醒了?”
是陌生人……朱伊暗忖,人牙子?但眼前這位實在不像。朱伊仔細觀察這年輕男人,他的衣著佩飾,神態氣質,絕非出自普通人家。
難道是知道了她與謝映的關系,捉她威脅謝映?除開這兩樣,她一時想不出別的原因。
“你是何人,為何擄我?”朱伊冷聲開口。
朱伊能面對異變這般鎮靜,語調更是如此冷硬,倒是出乎男人的意料。畢竟朱伊的美沒甚么侵略性,給人的感覺實在是溫軟,叫人只將把她牢牢制在手心。
男人微笑,不答反問:“你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我派人去你家提親。”
朱伊緊蹙著雙眉,難道這個男人竟是因貪她顏色,就出手擄了她?
她道:“你也不先問問我定親了沒,就談提親?我告訴你,我已有未婚夫。你別白費力氣。快放了我。”
朱伊態度惡劣,和男人預想的被嚇得楚楚可憐,瑟瑟顫抖完全不同,但對方半分不生氣,他唇角的笑容挑著幾分痞氣,道:“我從不白費力氣。有未婚夫算什么,就算你有丈夫,我也能讓你變成寡婦。”
朱伊為這男人話里淡淡的嗜血味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她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男人,他沒有要作出狎昵動作的意思,但他說的話,句句是挑.逗冒犯。
朱伊火氣上來,道:“這可是天子腳下,你眼里到底有沒有王法,居然敢當街搶人?你就不怕我的身份是你惹不起的?”
男人不怎么在意道:“那怎么辦,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要你做我的女人。我問你的名字,父親是誰,你又不說。那我只好先把你搶來,再派人去查。”
這就是變相地在說,他不怕王法,也不怕朱伊的身份惹不起。朱伊終于有些慌了,這到底是什么人?這般油鹽不進,簡直比太子還要難纏。
朱伊再次審視對方,這人瞧著就是個桀驁不馴的。謝映骨子里也高傲狂妄,但謝映給人的感覺像裹著堅冰,蒙著淡霧,并不會令人輕易察覺他的狂妄。但這個男人不,他一點也不掩飾他的傲慢和張狂,這種人若是拿了主意,最不容他人反駁。
朱伊突然扭身便往門外跑,男人也不動,任她跑。朱伊推開門就見外頭院中全是身著黑衣的男子,約莫四十余個,都一齊朝她看過來,朱伊退了回來。
屋里的男人笑著問她:“還跑嗎?”
朱伊心跳凌亂,輕輕喘氣望著對方,因為怒意,也因為對未知的懼怕。
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男人立即會意,對朱伊道:“你先自己待會兒,我去見個人。”見完我們就出發。后面這句男人沒說,怕嚇得朱伊坐都不敢坐了。
來的人朱伊倒是認識,只是兩個人隔著好幾堵墻,相互看不到對方。顏玉兒見到男子有些激動:“哥,你怎么入京了?”
顏鳳欽道:“辦點別的事。稍后就要離開。”
顏玉兒也沒有追問何事,她知道她兄長若是不打算說的,再問也沒用。
男人問:“怎樣,你與謝映有進展么?”
顏玉兒在自己兄長面前也不隱瞞,氣鼓鼓道:“沒有。謝映就跟塊石頭似的,我追他,他倒拿我的鞭子抽我,還告誡我若是再纏他,就算是看在你與他的交情也不會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一只松鼠、每天都被帝尊帥醒、三生三世、內顧之憂、qiyss、青棵、花元宵、linlan親的雷,還有投營養液的小天使
集體回復小天使具體版的問題,在寫,但寫得很慢...先保證日更正文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