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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嚴銳之的手停留在聊天界面許久,  他靠在家里的落地窗前,漫無目的地想著現(xiàn)在賀年的樣子。
    聽賀年的話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酒店,郝帥辦事他一向放心,  肯定不會像之前出差那樣簡陋。
    那說不定也跟自己一樣,  可能剛吃完晚飯,  正看著哪里發(fā)呆。
    夏天的白晝總是很長,嚴銳之把視線移到窗外,被落霞染成橘色的云連綿成片,盡管隔得那么遠,看上去也異常輕盈柔軟。
    也不知道在另一個城市是什么樣,  會不會已經(jīng)落入夜晚,  還是也跟自己一樣?
    嚴銳之猝然回神,這才意識到,上次從游樂園出來,自己自暴自棄般的放了一天假以外,  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慢下來,看過一次完整的夕陽了。
    似乎從懂事起,自己就一直在往前跑,不回頭地一直跑,身后像是有太多東西追趕,  讓他根本不敢回頭,  更不敢停下來。
    但現(xiàn)在,  盡管他還只是想稍微嘗試一下,生活好像就已經(jīng)有些不一樣了。
    于是他終于不打算思考太多,趁著日色還未落下,  順從心意一般地再想什么,  垂眸看了一眼對方發(fā)來的那一串仿佛有聲音的文字。
    他沒有回復(fù),  而是直接打了個電話。
    等待音只有兩聲,對方就很快接了起來,再然后就是熟悉的又帶著驚喜的聲音:“嚴總!”
    大概是聲音比文字更能感染人,嚴銳之語氣不自覺地放緩了一些:“嗯。”
    “怎么想著打給我啊?”賀年聲音暖洋洋的,又很輕,像自己剛才看見的云。
    這樣的語氣讓嚴銳之心弦一顫,他沒立刻回答,反而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那邊天黑了么?”
    “啊?”賀年只是愣了一瞬,然后又如實答道,“還沒有呢,現(xiàn)在晚霞特別好看。”
    “嗯。”嚴銳之這才回應(yīng)剛才的話,“沒什么,不想打字。”
    “沒事兒,我就是這么隨便一發(fā),你也知道我話癆,不用經(jīng)常回復(fù)我。”
    賀年說完,又生怕什么,立刻補充:“當然!打電話也很好!我都喜歡!”
    嚴銳之其實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沒什么經(jīng)驗,也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去改變,但以他的性格,既然說了要試一試,那就一定會嘗試努力。
    他輕聲問:“那如果我沒打電話,也沒回復(fù)你呢?”
    “那就是你一定有事,可能在忙,可能有別的什么。”賀年的語氣很篤定,“至于你沒回復(fù)我。”
    嚴銳之聽見對方的聲音很輕快:“我給你發(fā)消息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說話,可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沒關(guān)系,真的沒關(guān)系。”
    “反正你可能上一句話不想理我,但我再多發(fā)一條過來,你可能就又想跟我說話啦。”
    嚴銳之微微怔住。
    他時常不明白為什么賀年總有那么多的熱情,好像怎么也澆不滅,怎么也不會對自己失望。
    可自己明明不過是一個再普通懦弱不過的人罷了。
    “嚴銳之。”賀年的語氣卻微微變了,叫他的名字。
    他的聲音跟之前比少了那么一點調(diào)笑,多了一點溫柔和認真:“你特別好。”
    嚴銳之驟然有一種想法被洞悉后的慌亂,有些僵硬地說:“怎么突然說這個。”
    “我怕你又開始想逃避,干脆時不時就提醒你一下。”賀年在那頭笑了笑,才換成了最開始的語氣,“不然等我回去,你突然告訴我,你又要跟我退回以前的關(guān)系可怎么辦呀。”
    他最后的聲音可憐巴巴的,嚴銳之眉頭一跳:“別撒嬌。”
    “知道啦。”賀年答應(yīng)歸答應(yīng),但語氣還是之前那樣。
    但不得不說,在他剛剛說完那句話以后,嚴銳之心里原本潛藏的退縮才被重新壓了下去。
    “我會給你時間的,”賀年終于正經(jīng)了一回,“所以你能給我點甜頭么?”
    嚴銳之沒想到這人還會討價還價,皺著眉:“什么甜頭?”
    “你看,小賀孤身一人在外地漂泊……”
    “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讓郝帥過來陪你。”眼見著他又要開始扯,嚴銳之立馬冷冰冰地打斷。
    “哎哎嚴總別呀!”賀年連忙打住,“我就是這么一說!”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賀年咳嗽一聲:“你看我們這剛剛分別的……你不然說句好聽的可以么?”
    “……”嚴銳之抿著唇,有些警惕。
    “比如什么,我好舍不得你,我好想你,我怎么這么喜歡你,我好希望你回來……”賀年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給他舉例。
    “滾。”
    這次嚴銳之終于沒猶豫,掛斷了電話。
    只是這次的通話難免有些后勁,他看著還懸在天邊的夕陽,覺得夏天也有一點不好。
    就是太熱了。
    他把手機放到一邊,去浴室里洗了個澡,回來時想起今天還有報告沒看完,干脆進書房忙了一會兒。
    等到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他這才想起手機還在客廳,披著睡衣去沙發(fā)上找。
    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掛斷了賀年的電話后,對方還發(fā)了一條語音過來。
    嚴銳之原本想點成轉(zhuǎn)文字,但最后還是把耳朵附上去,按了收聽。
    “好啦好啦,不說就不說,我替你說。”
    “我也好舍不得你哦。”
    對方的聲音有些失真,嚴銳之眨了眨眼,聽完了還沒放下手機。
    這人怎么還學(xué)會替自己貸款說這些話了。
    偏偏
    【講道理:嚴總,剛才我出去逛了一圈。】
    【講道理:郝公子過來跟我說了好多明天要注意的事情,所以我明天打算再早一點起來,那我先睡了。】
    然而這些只是一小時前的消息,半小時前還有兩條。
    【嚴總。】
    【說吧說吧,你不說我睡不著。】
    嚴銳之覺得這人真是煩人到了一種境地。
    他心說之前你在我家每次不都睡得挺好,也沒見你有什么失眠的毛病。
    只是想到傍晚時分自己因為羞惱掛斷的電話,又想象了一下賀年抱著手機等回復(fù)的樣子,又忽然覺得有些可憐。
    盡管這條以后對方就沒再發(fā)消息過來了,但嚴銳之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敲了敲手機鍵盤。
    【sharpness:晚安。】
    運氣很好的是,那頭的人似乎終于睡著了,沒有回復(fù)。
    嚴銳之一邊松了口氣,一邊又覺得少了些什么。
    大概自己真是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
    接下來的一周里都很順利,只是因為郝帥出差,嚴銳之的工作量難免就變大了一些,有時候得深夜才能回去,到家洗完澡后就只想倒頭休息。
    賀年還是跟之前一樣,每天會跟他匯報發(fā)生了什么,偶爾又要被自己掛幾次電話。
    嚴銳之時常在兩種情緒里橫跳著,有時候覺得賀年煩得要死,電話里一兩句話自己接不上就只能掛掉,然后對方又要巴巴地過來道歉,周而復(fù)始。
    可有時候他又會盯著空了一周的工位發(fā)呆,想象對方坐在那里認真投入的樣子。
    他是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是怎么樣的,但沒想到自己跟他是這樣。
    新的一周,他照例到安京大學(xué)上課。
    叫了司機送自己到學(xué)校,他帶著課件走進教室,剛把書一放,就習(xí)慣性地往身后一讓……
    然后等了一秒后才有些恍惚地反應(yīng)過來。
    前面許多次,都是賀年殷勤地過來給他弄好多媒體,自己只需要往后面一站,等對方都調(diào)試好了以后叫他“嚴老師”,他才繼續(xù)。
    他回過神來,才想起賀年還在外地,而教室里的學(xué)生們都習(xí)慣了有個高高大大的男生會上來幫他,都在自己位置上坐著。
    嚴銳之面色不變,卻終于生出一點不習(xí)慣來。
    他自己把設(shè)備調(diào)試好,又看向第一排。
    那里位置空著。
    他壓下心里那一點異樣,才整理好神情繼續(xù)上課。
    他這才忽然意識到,原來賀年都離開他許多天了。
    嚴銳之下了課回了公司,又是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賀年一般在晚上十點的時候會給他發(fā)消息,說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有沒有遇到什么問題,一一說完以后,又會打字來求他,討一個晚安。
    而等他收拾完畢換好睡衣坐在床上,習(xí)慣性地打開手機,卻發(fā)現(xiàn)上面沒有未讀的消息。
    時間是十一點,也不知道賀年有沒有睡覺。
    可是既然沒有跟自己要晚安,那應(yīng)該是還在忙。
    這個時候有什么可忙的呢?
    嚴銳之不知道自己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他看著安安靜靜的手機,轉(zhuǎn)頭找了另一個人。
    郝帥聲音帶著疑惑:“大晚上的,你找我干什么?”
    “沒什么,”等對方接通了嚴銳之也覺得自己有些沖動,“就是問問你順不順利。”
    郝帥更奇怪了:“嚴總什么時候這么關(guān)心我了?”
    “……”嚴銳之聲音終于恢復(fù)了往日的冰冷,“掛了。”
    “好得很好得很,”郝帥奇怪歸奇怪,但還是如實說了,“特別順利,定能按時返程,小賀也很讓人省心,請嚴總放心!”
    嚴銳之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自己就不應(yīng)該問他的。
    不過郝帥側(cè)面印證了今天確實沒發(fā)生什么不順利的事,那賀年怎么突然就不發(fā)消息了?
    一天而已,嚴銳之鎮(zhèn)定地安慰自己,可能今天他睡得比較早。
    他走到浴室洗了個澡,等吹干頭發(fā)坐上床,看著矮柜上的手機,安靜了一會兒后還是拿了起來。
    依然沒有消息。
    嚴銳之躺下來閉上眼,決定先行入睡。
    一分鐘后,他撥通了賀年的電話。
    一般賀年都接得挺快,這次卻直到快轉(zhuǎn)成了忙音才接起來。
    “喂?”
    他的聲音也跟平日里不一樣,帶著一點……詭異的啞。
    不僅啞,還有點心虛的慌張。
    “嚴總?”
    大概是太緊張,對方連忙叫了他一聲。
    然而賀年在某些時候的聲音他太熟悉,盡管覺得不應(yīng)該多想,但嚴銳之還是吸了一口氣。
    他咬著牙道:“賀年,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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