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突然惡化得那么嚴重?”時易陪著江逐趕往歐柏涵的住所,卻被告知已經送進私人醫院了。
由于事發太突然,他的身份又特殊,所以消息一直是嚴密封鎖了,只單單通知了江逐去見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交代。
“不清楚,據副官說是早上去叫他的時候就已經不太清醒了,身體狀況惡化得非常厲害,還一直在咳血。”江逐盯著自己的智腦,不斷刷新的消息令人心焦不已。
現代醫學可以說是非常發達了,斷臂重生什么的都是小事,就是被轟沒了半邊身子,都能幫你修復好,像沒傷過一樣。
可它唯一無法抵御的,就是衰老。
而且是已經快要行將朽木的自然衰老。
就算身上的所有器官都可以用更年輕更新鮮的去進行替換,但這副身子終究也是沒法擺脫死神的召喚的。
就算他是帝國第一元帥,也不行。
這是自然規律,無法更改。
他們唯一需要關心的,是歐柏涵究竟還能撐多久,以及他去世后,該怎么穩定局面。
這位老人為整個帝國奉獻了一生,參加大小戰役數都數不清,而那一身無法消弭的傷痛和比同齡人衰老得更快的身子,都是獨屬于他的功勛,更何況他還終身未婚,也沒有后代可以送終,可以說是為帝國奉獻了一切。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他格外重視江逐吧。
“那我就送你到這,有什么事隨時聯系?!睍r易拍了拍江逐的肩,大拇指又卡在他的鎖骨處,輕輕按了下。
他知道,江逐會懂的。
一旦歐柏涵真的不行了,外面形勢不明,他必須第一時間想辦法控制住局勢,免得引起騷亂。
這種時候,絕對不能給任何小人鉆空子的機會,更何況外面還有蟲族在虎視眈眈。
江逐點了點頭,起身準備往外走。
這里是一家私人醫院,就掛在歐柏涵名下,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和財力,所以占地面積不小,位置也非常隱秘,如果不是他的副官專門給江逐發了定位,恐怕輕易都找不到。
更別提外面層層疊疊的防護網和明里暗里的崗哨無數,幾乎可以說是再安全不過了。
可就在江逐彎腰準備出門時,時易卻隱約看到了一個身影,他速度極快地從一旁的偏門鉆了進去,僅僅露出半張臉,卻讓時易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
歐柏涵的私人醫院,應該只有他一手提拔篩選的醫護人員才是,而且看那人的穿著,也不像是負責安保的,他怎么會對這樣的人感到熟悉?
又究竟是在哪見過……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時易突然叫住了江逐,跟他并肩走了出去。
大門口只有兩名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見到時易顯然也有些驚訝,盡職盡責地將他攔了下來,“我們沒有收到命令,你不能進去。”
“很抱歉,但是這家伙這幾天易感期,情緒非常不穩定,我需要跟在他身邊,避免失控?!睍r易面不改色地說著慌,江逐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僵住一張臉拽住他的手腕,把人強硬地半摟進懷里,又對著兩名守衛釋放威勢。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很堅決,握住時易的手腕更是直接將那塊皮膚捏出了半圈微紅的印子,一幅沒得商量的強硬做派。
更何況易感期的alpha本來就是極度自我又不穩定的存在,江逐的實力他們也是清楚的,要是用強……
很顯然,那根本不現實。
于是兩人有些為難地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背過身去,向上級匯報這個消息。
而江逐則是變本加厲地將時易直接塞進自己懷里,甚至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就像一個害怕被人偷窺到自己最心愛的玩具的小孩,幼稚極了。
也十足地不講理。
時易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看來這次沒有失去記憶,這家伙還記得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丟人又幼稚的事啊。
而且那兩守衛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
他側臉貼著的胸口,里面正在激烈跳動著,另外那驚人的熱度即使隔著這么一層衣料也沒法被完全遮蓋住。
這家伙,害羞了。
過了兩分鐘,那人請示完畢,將他們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這間私人醫院裝修得非常具有科技感,畢竟里面除了醫生,還有最頂尖的科研人員,科研院的不少院士們也都曾在這里任職。
來來往往穿行的人都腳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里,倒是沒有看到其他的安保力量,可能是在暗處巡視。
那人將他們帶到了一間房間里,“醫生還在里面會診,你們在這里稍微等一下?!比缓缶凸硗讼铝?。
時易的手指在智腦上飛速動作起來,將之前韓文軒做過的一個反偵察小程序調了出來,周圍所有的監控設施瞬間變成一個個紅點出現在平面掃描圖上面。
他和江逐對視一眼,快速開門閃了出去,在迷宮一般的醫院里穿梭起來,想要找到那個讓他頗為在意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運氣真的逆天,僅僅穿過了兩處拐角,就聽到了淅淅索索的人聲,探頭一看,正是之前那個家伙,而他的整張臉都暴露出來之后,時易的瞳孔猛然一縮。
而且那個人,看起來職級還不低,他指著光幕,對周圍人不停地說著什么,語速很急,聽上去還有些生氣。
等那邊的談話結束,那人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時易和江逐將頭縮了回去,然后在他開門的時候,瞬間將人按住,推了進去。
“你……你們……你們怎么會在這里?”那人又驚又俱地瞪大了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江逐捏著手腕,在他的智腦上碰了一下,頓時失去了信號。
這下就沒法給外面的人發出警報了。
“好久不見啊,趙博士,”時易蹲下身子,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扯起一抹冷笑,“你可真是,讓我好找……”
這人名叫趙鑫,正是之前江仁實驗室被查封之后,失蹤的那名研究人員。
這個人的資料……可是很有趣呢。
時易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系著鮮艷蝴蝶結,笑容甜美的小姑娘,“不知道現在,我們能不能好好談一談……”
大約一刻鐘后,他們繞開明顯增多的守衛回到了那間接待室,門口已經站了五六個安保人員,全都是一臉焦急,甚至起了不小的爭執。
“呦,這是怎么了?有蟲子潛進來了?”時易挑了挑眉,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你們去哪里了?怎么能擅自離開!”帶他們過來那人瞬間沖了過來,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時易敏銳地觀察到,剩下的那些人,都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似乎他們不見了,會發生了什么極可怕的事一樣,他甚至看到有人偷著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去廁所,怎么,你也要管?”江逐把時易扯到自己身后,身上的威勢毫不客氣地將面前這人壓彎了脊梁,甚至還在不斷施加壓力,想將人直接壓趴,“誰準許你這么跟長官說話?”
“報……抱歉,是我……”那人掙扎了一下,整個人重心不穩,膝蓋狠狠砸在地上,頓時就見了紅。
“好了,別鬧小脾氣,是我們出去沒有通知他們?!睍r易適時出來解圍,輕輕松松的一句話,就讓江逐瞬間收住了似乎已經在爆發邊緣的怒氣。
“不知道元帥現在情況怎么樣,還需要我們在這里等著嗎?”時易看向剩下的人,詢問道。
“是,還請您耐心等待……”他們打開們,恭敬道。
時易點點頭,帶著江逐就走了進去,坐在沙發上,開始閑聊起來。
又過了幾分鐘,沙發底部突然往內凹進去,顯現出一排小孔來,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悄無聲息地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時易和江逐都毫無所覺,直到感覺頭腦昏沉,然后身子一歪,倒在了沙發上。
這時候趙鑫推著一臺儀器停在了接待室的門口,那些守衛看到他還有幾分驚訝,“趙博士,怎么是您親自過來?”
趙鑫樂呵呵地用自己的指紋刷開了密閉的大門,“這么重要的事,交給別人我可不放心……”
然后就拽著那臺儀器走了進去。
等門再打開時,他便推著已經固定好江逐的儀器往外走去,刷開一扇門,將他在一旁的架子上安置好,又連接了幾十根管子,才默默退了出去。
而另一旁,整面落地窗前,有一張圓弧形的辦公桌,桌后放著一張皮椅,上面坐了一個人。
他緩慢地站起來,轉過身,竟然是已經被下達了病危通知的歐柏涵!
而且看他那臉色,雖說比不上年輕人那么健康,但也絕對跟命不久矣毫不搭邊。
歐柏涵緩慢的走到儀器前,低頭看著里面靜靜躺著的江逐,心情很好地笑了笑,甚至毫不在意地坐在旁邊的儀器蓋子上,等待他醒來。
等江逐睜眼的時候,似乎對自己目前的狀況有些不理解,可是他的手腳都被綁縛住,即使拼盡全力掙扎,也沒有任何用處,那能輕易撕碎機甲的力氣,似乎也都消失殆盡。
“醒了?”歐柏涵聽到動靜,站起身來看他。
這個像棺材一樣的儀器,把江逐除了臉以下的部位全部遮擋住,用無數束縛帶固定在下面的床板上,而且他剛剛吸入的氣體也是特質的,會讓他在兩小時內完全無法動彈,更加釋放不了絲毫的信息素。
只能張嘴說說話。
“元帥,您這是什么意思?”江逐稍稍平靜下來,沉聲道,“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不,當然不,你很好?!睔W柏涵笑道,甚至伸手,隔著強化玻璃摸了摸他的臉,“你是我最喜歡,也最看重的孩子?!?br/>
“那這是?”江逐有些迷惑不解。
歐柏涵卻笑而不答,轉身看向窗外,“你看著這景,漂亮么?”
關著江逐的這個箱子,是有些傾斜角度擺放的,從他的角度低頭,只能隱隱看見半片湛藍的天空。
沒有飛鳥,也沒有下雨,和平時看的沒什么兩樣,沒什么看頭。
可既然是元帥問的,江逐還是答了,“挺漂亮的?!?br/>
“是么?我也覺得?!睔W柏涵轉過頭,像是很高興自己的看法得到了認可,“所以我還想多看看。”
江逐有些迷茫,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說起來有件事你應該不知道。”歐柏涵也根本不需要他接話,低頭看著他,露出了一個堪稱慈祥的表情。
就像隔壁鄰家的慈祥老爺爺一樣,沒有半點架子,更沒有什么威脅性。
可他卻說了一句令江逐牙呲欲裂的話。
“江仁他,其實是我的人?!?br/>
歐柏涵笑瞇瞇道,語氣甚至還有幾分小驕傲,“所以你小時候,我是抱過你的。”
他說著,比了個動作,卻不是正常抱嬰兒那樣的姿勢,而是提溜小狗一般,捏著后頸肉,隨意得仿佛對待一個死物。
“如果早知道你的資質這么好,我一定讓他對你好一點,讓你度過一個美好的童年,”歐柏涵輕嘆一口氣,似乎有些無奈,“誰讓你是那時候,最弱的呢?我甚至都沒往你身上放半點希望?!?br/>
“不過這樣也好,”歐柏涵繼續自說自話道,“也許正是這樣的壓力,才讓你能分化成功,變成我最完美的容器。”
“容……器?”江逐輕聲道,有些回不過神來。
“是啊,我說過了,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啊……”歐柏涵毫不猶豫道,“我的身體很老了,而你還年輕,你的資質,非常好。”
“這怎么可能?”江逐嗤笑一聲,“你還能用我的身體繼續活下去不成?”
這里的科技再發達,也沒到可以換腦的程度,而且歐柏涵的衰老是不可逆的,就算是大腦一樣,又不可能說僅僅是思維轉移,然后在另一個人身上存活。
“以前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我不能放過任何一絲希望,可是所有替換器官甚至換腦的想法全部考慮過,卻都以失敗告終,所以我得出了一個結論,人類的軀體,果然還是太弱了。”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事實就是,那些蟲子不光有著比人類更堅硬的外殼,還有超高的精神力和極低的代謝,如果再能結合人類的智慧,會發生什么?”
會變成怪物。
江逐想,他屏住呼吸,隱隱覺得自己猜到了什么,卻又不敢去深思。
可歐柏涵的情緒卻越發激動起來,炫耀自己的功績一般,得意洋洋地展示了自己的計劃。
“會造出神。”
他喟嘆出聲,雙手自然地展開平舉,微微瞇起了眼,臉上是全然的興奮和期待,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幻想中的美好未來。
“那種事,根本是異想天開。”江逐冷聲道,毫不客氣地打擊他。
“所以說,是老天都在眷顧我啊。”歐柏涵毫不在意他的諷刺,依舊笑瞇瞇,像是跟自己最親近的孫子講著故事。
“其實最初,江仁就是負責蟲族化基因實驗的,差不多五十年前吧,那真是一段非?;野档娜兆幽亍?br/>
五十年前,人類的科技遠沒有現在這般發達,星際戰艦的數量和攻擊能力很弱,機甲的堅固程度甚至沒法抗住蟲子的隨意一擊,再厚的鐵皮都會被輕易撕開。
而那時候的醫學也同樣落后,受了傷只能簡單止血,普通的手術方式,除非不差胳膊不差腿地回來,否則是不可能有什么斷肢再生的奇跡發生,終生只能成為一個殘廢,再也沒法繼續戰斗了。
偏偏那些該死的蟲子繁殖能力還格外得強,此消彼長之下,人類死傷大半,戰火蔓延到了每一個角落,人類的領地也在飛速流失。
那時候歐柏涵也是憂心忡忡,眼看著人類的形勢實在危機,他才召集了以江仁為首的科學家們,秘密開展了一項基因研究。
人類蟲族化實驗。
他們最初的設想是希望人類能擁有蟲子那般堅硬的外殼,極高的反應能力,卻依舊保持著人類的理智,不會產生智力倒退,甚至是同類相食的欲.望。
可基因這種東西何其精妙,就算是人類自己,移植了同類的器官都有可能會產生排異反應,更別提完全不同的種族,還是非常有選擇性地保留其中需要的部分,難度可想而知。
一開始選擇了成年人,卻無一例外地都發生了異變,徹底變成了蟲子,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蟲子的基因遠比人類基因霸道得多,根本沒法維持一個平衡,只會進行吞噬。
后來不得已,他們只能從幼兒開始做實驗,甚至一度選擇了胚胎,最開始那些孩子還能維持一個正常的模樣,可隨著他們長大,身體也隨之開始發生無法挽回的異變,這和最初的實驗目的完全相悖,不得已只能讓他們就這樣沉睡在培養管中,并且每日給他們注射能增強人類基因的藥劑,盡量延緩這種異變速度。
實驗算是以失敗告終了,這兩種基因就是無法共存的。
與此同時,科研院也在努力發展科技,隨著新型機甲問世,人類的處境才稍微好一些,慢慢挽回頹勢,不至于處在隨時傾覆的邊緣,而二十多年前賀銘元帥的驚天自爆,更是徹底扭轉的敗局。
“那孩子,真的挺優秀的,我把他一手帶大,為帝國鞠躬盡瘁,是值得所有人銘記的?!睔W柏涵說到了賀銘元帥,神色溫和了不少,眼神還有些懷念和感慨。
江逐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提到這些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往事,依舊選擇了沉默。
“本來我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可能像他一樣,撐著這副日漸衰老的身體,為帝國流盡最后一滴血,但可能是上天眷顧吧,我發現了一個秘密?!?br/>
歐柏涵朝江逐眨眨眼,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
“永生的秘密。”
江逐猛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老人。
他絕對已經瘋了!
歐柏涵讀懂他眼中的涵義,也不惱,繼續道,“女皇死了幾個月后,我的人在一處時空裂隙附近發現了異常的能量波動。”
為了防止蟲族卷土重來,歐柏涵當時親自帶人去查看,卻發現了一一只縮小版的,僅僅只有半米長的,雪白色的蟲子,和上一任女皇相比,除了體型過于較小,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了。
而女皇的孵化,按理說起碼需要數百年才能完成。
于是他趁機拿捏住這只明顯虛弱無比的蟲子,用生命威脅,套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甚至覺得是天方夜譚的真相。
原來每一任女皇,雖然強大,但是由于防御力很差,所以即使有著數不清的衛隊保護,也很容易出現意外,于是在長久的時光中,它們進化出了一項新的能力。
它們會在體內孕育出一枚晶核,非常小,就在大腦里,上一任女皇死亡后,只要將這枚晶核植入選定好的幼蟲身體里,就會誕生出下一任女皇,外殼顏色會慢慢淡化變成乳白色,孕.腔變大,身體變得越發柔軟脆弱,精神力提升。
而且它將擁有女皇的全部記憶和能力,甚至可以說,它就是上一任女皇的克隆體。
它們的生命將會以這樣奇異的方式延續下去,直至“永恒”。
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永生了。
這樣的誘惑,對垂垂老矣,且時刻在忍受病痛折磨的歐柏涵來說,可以說是致命的,根本毫無抵抗力。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自己人類的身份,跟女皇做了交易,得到了它關于永生部分的基因密碼,而他則允諾會給它們修養生息的機會。
畢竟這種事絕不可能在短期內完成,所以他需要女皇活著,自然也不介意順勢賣它一個好,上次的死亡讓它元氣大傷,重新恢復到巔峰時期需要的時間不短,也足夠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了。
“你不知道,跟普通的蟲子不同,它的基因是多么強大又美麗的存在……”歐柏涵眼神透露出幾分癲狂,布滿皺紋的臉頰涌上一抹病態的嫣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
這下跟之前的蟲族化研究正好對上,甚至歪打正著地讓他提前完成了大量的前期準備工作,省去了不少時間,而且有了之前的失敗經驗,他對于采集回來的基因進行了二次提取。
他有了一個大膽且瘋狂的設想,只要將他看好的目標假設為一個容器,那么既然要容納他的全部記憶和能力,就需要極強的精神力和大腦,才不會導致崩潰異變或是精神力□□。
他是想要永生,而不是變成蟲子。
這不是人類的身體能夠做到的,女皇的強大基因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剔除掉了其中可能會導致變異的部分,僅僅留下了女皇得以傳承記憶和強化身體的部分基因。
這樣一切準備工作才算就緒,之前被浸泡在培養管中那些緩慢成長的孩子,正好派上了用場。
她們體內本來就有削弱了的蟲族基因,只要操作一番,就可以成為新的容器。
多么年輕,鮮嫩的生命啊……
可理論雖然很完善,但實際操作起來依舊是困難重重,新加入的女皇基因要不就是會刺激那部分蟲族基因,導致他們蟲族化進程加快,徹底變成蟲子導致無法挽回;要不就會破壞原本的微妙平衡,直接暴斃,甚至死的時候都是一半人身一半蟲身,非??刹馈?br/>
但眼看著自己還有一線希望,歐柏涵是怎么都不可能放棄的,于是就開始大肆搜羅孩子和資質不錯的年輕人,把他們都變成了自己欲.望下的犧牲品。
無數慘烈的異變和死亡將實驗緩慢推進,終于有了第一個堪稱完美的實驗體。
黎子夜。
她有著驚人的美貌,作為omega卻有著接近a+的精神力,非常強的精神穩定性和極其聰明的頭腦。
而且最最關鍵的是,她可以自由在人形和蟲態之間轉換。
這兩種基因似乎在她體內達到了一個非常微妙的平衡!
第一次看到黎子夜將她的手臂轉化為蟲足卻沒有失去理智之后,歐柏涵激動得落下淚來,這是承載了他全部希望的作品啊……
可后來,他卻在更深入的研究報告中,發現了弊端,而顯得愈發不滿足。
首先,黎子夜是一名omega,單是這個身份,就讓他無法接受,他是想要活著繼續成為整個星球的掌控者,而不是一個會被發.情期和地位限制住,一無是處的弱勢群體。
其次,黎子夜的身體也并不算特別穩定,隨著她融合得越發完美,轉化次數增多,當她轉化形態之后,偶爾會有短暫的暴躁和失去神智的情況出現,這是歐柏涵絕對不能接受的。
所以雖然時間緊急,但他還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他要以黎子夜的基因為模板,克隆出更多的孩子來,對他們都進行細微的調整和實驗,直到兩種基因達到一個最平衡狀態,永遠不會失控為止。
而黎子夜本人,他自然也不會放棄這么一個完美的研究體,既然她是omega,就發揮她本身的最大的優勢好了。
于是他派黎子夜,去勾引了另外一位元帥,戚霽。
戚霽的資質也非常好,如果黎子夜能成功生下他的孩子,那就是沒有任何人工干預的第二代融合體,說不定會給他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只是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戚霽重傷,黎子夜的精神力也幾乎損毀殆盡,精神識海一片混亂,強撐著精神生下了江逐后,就陷入了沉睡,這么多年都幾乎沒醒過。
“所以說,你是我曾經最寄予厚望的孩子。”歐柏涵笑道,伸手隔著玻璃摸了摸江逐的臉,似乎想透過他,看到那個曾經風華絕代的女人。
江逐是在實驗室內出生的,為了讓他聽話,索性將他當成了江仁的孩子每天接受檢測。
但很可惜的是,他沒有繼承到半點來自父母的優點。
身體虛弱,資質極差,幾乎檢測不到任何精神力存在,似乎隨便一個小感冒,就能將他的生命奪去。
連普通人都算不上,像是先天不足,根本沒法健康長大。
最關鍵的是,從他體內沒有檢測到任何蟲族的基因,哪怕半點碎片都沒有。
就像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柔弱的小孩。
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歐柏涵想要的,既然沒有,那就改變他的基因,讓他重新擁有,就跟那些抓來的人一樣。
可奇怪的是,無論他們怎么做,江逐都沒法攜帶上任何蟲族基因,就像天然的排斥一樣,根本沒法感染他半分。
再加上他那過于虛弱的體格,明顯活不了多久,終于讓歐柏涵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直到所有參與實驗的孩子都死了,只剩下這么個頑強的“殘次品”。
卻沒想到,這人竟能給他這么大的驚喜。
“分化后的你,才是我最完美的容器,難道之前是因為兩種基因在身體里相沖突,人類基因更強大一些掩蓋了屬于女皇的部分,才會導致你看起來那么平庸又脆弱,更是沒有攜帶上基因的假象?”歐柏涵自言自語道,“看來以后可以往這個方向去考慮呢……”
“故事聽完了,感想怎么樣?”歐柏涵貼近玻璃,笑瞇瞇道,眼角余光卻落在另外一旁的儀器上。
那是一臺僅僅只有曲線的屏幕,隨著他的講述,上面的線條不斷上下波動,越往上顏色越紅。
“雖然很抱歉,但是你童年的悲劇,你經歷的那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生氣嗎?”
紅線猛地向上跳動了一下,堪堪要夠到那條象征著不詳的鮮紅色警戒線,不過很快又落了下去。
他想要江逐的身體,進行精神力和記憶轉移,不光需要一具完美的容器,還需要江逐的精神處于極度興奮的刺激中,才能保證轉移過程不會造成腦死亡。
所以他才會說這么多,甚至將一切自爆出來,都是為了激怒他。
“原來你才是那個蟲族奸細,”正當歐柏涵盯著屏幕發呆時,一直沒出聲的江逐突然開口,“你知道了女皇沒死,自然也會知道它那些衛隊蟲子的黏液擁有屏蔽信號的作用,你用這些東西和你的勢力篩選綁架那些alpha和omega,恐怕那些星盜也是跟你合作……不,他們根本就是你養著的。”
歐柏涵有些微微詫異地看過去,江逐的神色非常冷靜,驟然之間聽到了那樣勁爆的消息,卻還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冷靜下來,看著他的眼神越發欣賞了。
“為什么?”江逐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既然你的實驗已經成功,目標定在了我身上,那為什么還要再去綁架那么多無辜的alpha和omega?他們對你來說,還有什么利用價值嗎?”
一想起上次被時易解救出來的那群omega的慘狀,和他們肚子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胎兒,就令人頭皮發麻,還有之前在奉命清理的那顆衛星上,見到的那些變異體,這一切似乎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恐怕是眼見實驗失敗產生了異變,就想要毀尸滅跡,結果卻被時易發現端倪,整個捅了出來。
既然已經找到了所謂完美的容器,為什么還要繼續那種殘忍的實驗?
“傻孩子,”歐柏涵聽著,有些悲憫地看了他一眼,“人類啊,還是太脆弱了些,就算是你這具堪稱完美的身體,也只有區區五百多年。”
“而我,要的是永恒?!?br/>
江逐感覺后心一涼,驚駭地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慈眉善目的老人。
“你瘋了。”他肯定道。
所以才會這么不擇手段,甚至已經開始準備下一個所謂的完美容器了。
“怎么會?”歐柏涵搖搖頭,就像看一個不會說話的后輩一般,自始至終沒有真的動過氣,“我會活得好好的。”
他站起身,又走回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看這景,所有人都安居樂業,帝國是在我的帶領下才能安穩發展到今天的,我比任何人都有繼續活下去的權利,不是么?”
歐柏涵轉過身,窗外的日光照進來,給他半邊臉孔染上堪稱圣潔的光暈,而另外半邊則覆蓋著一層詭譎的陰影。
讓他整個人看起愈發詭異,就和他做的事一樣,前半生都在為帝國鞠躬盡瘁,而現在卻成為了帝國不穩定的最大危機!
“從你準備用人民的生命來換取自己渺茫的希望時,你就沒資格說這種話了?!苯痖]了閉眼,不想再看那個瘋子。
”你這孩子,我花了那么多心思為你鋪路,還這個態度。“歐柏涵啞聲道,語氣低沉。
江逐都要被他氣笑了,更是閉緊了嘴,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他現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歐柏涵對他那些毫無緣由的好和偏袒,如果說他是把江逐完全當成了未來的自己看來,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從他嫌棄黎子夜的omega身份,寧愿多等這么二十年就能看出,他是個多么有野心的人?。?br/>
身居高位,呼風喚雨這么多年,在延長自己壽命的同時,他是絕對不甘心大權旁落,成為一個寂寂無名的普通人的。
所以他早就下定了決心,無論是誰,只要確認是他的最佳容器,那他就會用自己現有的一切去給他鋪路,讓自己能在得到身體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奪回曾經的一切。
而很顯然,他的計策非常成功。
江逐現在的地位,已經是他選定的繼承人了,江逐和時易的關系又決定了,以后在他重新登上高位的時候,不會遇到太大的阻礙。
“看來雷越的死,和許魘重傷,你也都是幕后最大的推手。”江逐冷聲道,當時那個蟲族奸細那么干脆利落殺死雷越,還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
“他們也都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歐柏涵溫聲道,“甚至無數次,都是我將他們從那死人堆里強行拖出來的?!?br/>
“所以,他們只是把欠我的命,還給我罷了?!睔W柏涵笑了笑,“再說,最終受益人,可都是你啊……”
江逐抿了抿唇,感覺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惡心難受。
“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與蟲子合作,像你這樣的人……真讓我惡心!”
歐柏涵輕嘆口氣,一字一句道,“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帝國是在我手上走向輝煌的,這種輝煌自然也會由我來延續,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br/>
“到時候江逐成功擊殺真正的蟲族女皇,功勛卓越,作為星際唯一一個3s級強者,晉升元帥,一切,都順理成章,不是么?”
江逐猛地睜開眼,女皇果然還沒死!
“你為了自己能最后摘得這個大功,竟然不惜葬送那么多士兵……”江逐的嗓音都在抖,有女皇親自坐鎮的那場戰役,傷亡那么慘重,竟然都只是為了這人的那一點點私心……
“那次,確實是我失算了,”沒想到,歐柏涵臉色一變,顯然也想到了什么極不愉快的事,“最初我只是想讓你和時易積攢點功勞,然后就通知女皇撤退,卻沒想到經過這些年的修養,它竟然恢復得這么快,心也養大了,竟然想趁著這個機會一舉殲滅我們……”
“好在被時易看破,最后不得不安排替身赴死,不過也好,起碼又回到了我之前的設定?!?br/>
然而他氣的,卻并不是因為無辜死傷的那么多士兵,而是被區區一只蟲子擺了一道,覺得有些羞辱罷了。
“好了,小朋友的疑惑都解得差不多了吧?我們該干正事了?!睔W柏涵拖過來另外一臺休眠艙一樣的儀器,卻沒著急躺進去,而是走到那臺測量精神力強度的儀器旁,盯著無比活躍的曲線,突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對了,黎子夜,當時其實是,不用死的?!?br/>
江逐猛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向歐柏涵,有些不敢聽他接下來的話。
“傷了精神力,這些年來,她醒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就只有那些身體數據勉強還能派上些用場了,就這樣養著,我倒是也不介意,可誰讓你成長得太快,太完美了呢?”
歐柏涵看著江逐,滿是惡意地刺激道,“你確實很完美,但還不夠,我需要一個足夠穩定的身體,自然要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崩潰或者精神力暴動才是啊……”
他詳細地向江逐講述了自己當時是怎樣安排江仁給她安裝上了感應炸彈,又是怎么設計的機關,要確保黎子夜無論是自殺也好,還是被引爆也好,一定會死在江逐面前。
要讓他親眼見證那樣悲慘的一幕,卻依舊沒有激發體內的蟲族基因部分,產生什么異變,才能成為他的完美容器。
“所以說,這一切都要怪你才是……”
他說著,眼睛死死盯著熒幕,眼見那根曲線一路穿過了警戒線,停留了幾秒鐘的時間,又漸漸落了下去,堪堪停在離線不過一公分的位置,死活上不去了。
歐柏涵狠狠擰了下眉,眼神陰鷙,難道是刺激還不夠?
除了親人,還有什么能讓他發狂的?
還有什么是他無比珍視的?
歐柏涵突然彎下腰,直勾勾盯著江逐道,“說起來,其實一開始,我是想殺了時易的?!?br/>
“他對你的影響太大了,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而且這孩子也倔,非要用omega的身份去挑戰alpha至高無上的權威,我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但是他的資質和能力實在是太令我驚喜了,所以也就放任了這一切,甚至給他也提供了不少的便利,我是真的很好奇,這個孩子,究竟還有多少潛力沒被挖掘出來。”
歐柏涵看著江逐似乎快要噴火的眼睛,深知這次是真的踩中他的痛點了,瞬間把所有的焦躁都壓下,整個人又變得游刃有余起來,甚至微微彎下身子,湊在他耳邊,輕聲道。
“你說,一個這樣資質的omega,如果能生下你的孩子,會不會比你,還要令我感到驚喜?”
江逐猛地瞪大了眼,這老不死的意思是……
“更何況他長得那么漂亮,我也很喜歡呢……”
滴滴滴——
躍動的曲線終于徹底超過了紅色警戒線,甚至一度觸頂,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歐柏涵飛快地在屏幕上操作起來,然后翻身躺進了另一邊早就準備好的艙體里,任由蓋子緩慢合上,閉上了眼。
等待著奇跡的發生,等待著自己從那個年輕完美的身體中醒來,等待自己重新站上權利的頂峰……
他的嘴角甚至帶著淺淺的微笑,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可五分鐘過去了,什么都沒發生。
歐柏涵臉色微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他相信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準備不可能出錯,江逐身體還攜帶有女皇關于永生部分的基因,他的精神力還那么強大,完全可以抵御住這種轉換帶來的損傷。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會沒有反應?!
“趙鑫!你給我滾進來!”又過了兩分鐘,歐柏涵終于等不了了,推開艙門站起身,想要出去叫人。
卻突然聽到咔噠一聲輕響。
他順著轉過頭去,就看到一旁關著江逐的艙門也緩慢開啟,里面的人坐了起來。
確實是江逐那張臉,可整個人卻給人一種非常強烈的違和感。
他的肩膀沒有那么寬,整個人看起來瘦弱纖細了不止一圈。
歐柏涵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直覺接下來發生的事,可能會巔峰他的認知。
然后他眼睜睜看著那人伸手在臉上撥弄了兩下,從耳朵上掉落下一個虛擬投屏儀。
露出了那張漂亮至極,屬于時易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