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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雪飄零。
    皇城依舊是寂靜的。
    雖然有無數的人在這一夜死去，但在天地間巨大的寒冷和黑暗之中，皇城宛如安靜的卵。
    城南。
    蘇家。
    蘇家是城南的一個大家族，有錢有勢，朝廷上也有不少人在做官。
    家主蘇墨，此刻正在書房中看著書，他抿著茶，卻不時地抬起頭來，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想來，李圖的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吧？
    他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和李圖沒有仇，甚至，就連李圖的面，他都沒有親自見到過。
    但今夜，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調動了家族的所有力量，一起幫助九幽道君。
    很簡單，凡是城中的世家大族，都非常清楚，誰才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人。
    絕對不會是李圖那個“屠夫”。
    自從李圖進入京城，將城中那么多世家大族的土地產業奪走，去送給那些貧民百姓的時候，城中的大族們就都已經看清了。
    此子非我族類。
    當李圖血洗京城，就連董家祠堂都沒有守住的時候，他們更是明白了一點。
    李圖如果得勢，他們所有的世家大族，都會遭受到難以想象的打擊。
    甚至會遇到生死存亡的危機。
    所以，不用九幽道君去找他們，他們就已經主動找到了九幽道君。
    李圖必須死。
    所以今夜，每一個世家大族，都出了人手。
    這不是維護一家一族的利益，而是維護他們這個集團，這個階層的利益。
    他們，才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
    那些賤民如果翻了身，他們還能統治誰？
    “可笑啊，可笑。”
    他冷笑了一聲，想起李圖，他露出了一抹由衷的嘲諷。
    可笑的是，李圖一直沒有弄清楚，誰才是這個帝國的主人。
    皇帝嗎？
    是的，皇帝的確是九五之尊，天下沒有人敢違逆他的號令。
    但是實際上的權力，卻是在他們的手中。
    哪怕皇帝換人了，甚至改朝換代了，他們這些世家大族，都會繼續屹立不倒。
    繼續壓在天下蒼生的頭上。
    而皇帝，也必須借助他們，才能站穩腳跟。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大族和權貴。
    這是一個千年不變的定律。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老爺，該休息了。”
    一個管家悄然進來，恭敬地開口。
    蘇墨點點頭，熄了書房的燈，轉身離去。
    走出房間的時候，他的右眼卻忽然挑了挑，他心中頓時閃過一陣不安，但這種不安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囑咐道：
    “今夜可得小心些。”
    ……
    蘇家只是一個小小的縮影。
    城北。
    城東。
    城西。
    ……
    多少人在安靜無波的夜晚之中，等待著明日金鑾殿上出現的新顏？
    無數的世家大族，正在翹首以待。
    甚至更多人，已經開始了交杯換盞，彈冠相慶。
    ……
    九幽堂也是安靜的。
    安靜得只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九幽道君微笑著，他看著李圖，眼中充滿了欣賞和可惜的神色。
    “我讓人查過你的布置，”
    “可是一無所獲。”
    他感嘆了一聲，道：
    “我經營了京城幾十年，京城百官的蠅營狗茍，甚至皇宮中的觥籌交錯，只要我想，都能知道。”
    “但你是一個意外。”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如此欣賞李圖。
    李圖的神色很淡然，道:
    “一個人是無法盯著天下所有人的。”
    “當足量的沙子遮掩的時候，就算是慧眼，也很難識別其中夾雜的鐵釘。”
    九幽道君點點頭，道:
    “是的。”
    “我雖然沒有查到你的人究竟藏在何處，但是我也清楚你是怎么把他們送進來的。”
    九幽道君笑了，道:
    “你愛民，也深知那些蕓蕓眾生的力量所在，所以，你不會不去利用的。”
    李圖看著九幽道君，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九幽道君什么都料到了。
    畢竟，對方占盡了先發優勢。
    京城都是他的人，就連李圖，都是在九幽道君的注視之下成長起來的。
    但是九幽道君對與世界上很多人來說，卻只是一個縹緲的傳奇。
    傳奇就很難去弄清楚其底細，如霧如云，變換無形。
    從一開始，這場戰爭就陷入了敵暗我明的劣勢之中。
    九幽道君太清楚李圖了。
    他甚至已經將李圖可能與不可能的所有選項，都做了一遍預估。
    這一夜，棋子落下。
    對方既然已經落了子，就一定有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李圖將敗。
    李圖忽然走了過去，坐在了九幽道君對面，辛去病悄然立在一邊，手持竹笛。
    李圖看了一眼棋盤。
    棋盤之上，自己的棋的確已經輸了。
    李圖忽然伸手，將整個棋盤上的所有棋子，全部掃落在地上。
    無數顆棋子散落在席間，噼噼啪啪地跳動著。
    旁邊辛去病疑惑地看了李圖一眼，不明白李圖是什么意思。
    但是李圖卻只是淡然而已，他道：
    “如你所愿。”
    “那當然很好。”
    “可惜的是，這件事并不能你怎么想，就怎么發生。”
    “因為執棋者并不是我。”
    “你以為棋手是我，殊不知，我那棋盤上的每一顆棋子，從來不曾被我當做棋子。”
    “而是被當做棋手。”
    “他們，才是真正的棋手。”
    “蕓蕓眾生，才是這天地間最大的棋手，最大的道。”
    他看著九幽道君，道：
    “我送你一句話，這句話你一定要記住，因為如果不是我，你需要多活幾千歲才能聽到。”
    “只有緊緊依靠群眾，才能百戰百勝。”
    九幽道君聽著他一字一句的話語，眼神也逐漸凝重起來。
    他似乎也感覺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可能，隨即臉上露出了一抹驚恐之色。
    他抬頭看著李圖，一時間沒有說話。
    旁邊的辛去病卻忽然開口，道：
    “李君的意思是？”
    李圖猝然起身，一腳將棋盤給踢翻了，他冷冰冰地看著九幽道君，道：
    “京城之中有多少人會與我為敵，我從來都不關心。”
    “因為今夜，我已準備好接受一切敵人！”
    “既然滿朝公卿欲動，那我便天街踏盡公卿骨！”
    李圖話音鏗鏘。他的聲音傳出了九幽堂，散落在天地之間，一時間，這漫天的風雪，忽然變得猛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