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再睡醒的時候,夜譚已練劍回來,沐浴修整完畢。自他再度習(xí)武,愈發(fā)神采奕奕,幾乎看不出病容了。吾心甚悅。
我們行程不明,我便提議多留一日,順便置辦車馬用度。
夜譚一邊服侍我進餐,一邊應(yīng)好。我瞅著他腰間那把寒酸的小破劍,覺得很不順眼。
“這什么玩意兒?”
“前些天用幫任大夫繡花換來的銅板買的。”夜譚坦然道,“很便宜。”
我思索了一番,問道:“阿譚,江湖上有什么散落的名劍沒有?”
夜譚應(yīng)道:“自然是很多的。”
“反正我們左右無事,不如接下來,就為你尋一把名劍吧。”我欣然道,內(nèi)心翻滾過一大堆名劍美人豪氣干云的戲本,十分向往。
“不必了吧?屬下不是很喜歡劍。”夜譚卻興致缺缺。
我疑道:“看不出你很討厭劍啊……”
“倒也不是討厭。屬下只是不太懂。”夜譚搖搖頭道,“要想殺人,暗器,劇毒,哪一樣不比劍有效。屬下至今也想不明白,世人為什么尊崇劍……可能因為耍起來好看吧。”
他回憶起來什么,又道:“屬下曾跟澤雀提過此事,不知為何澤雀便就此大怒,說我有辱劍道,隔三差五要找我比試。我是影衛(wèi),常常藏匿無蹤,澤雀為了找我,砍斷了不少假山和花樹。”
……哦,這就是“夜剎在鐘離苑雞飛狗跳了三年”的真相嗎。
如果夜譚有江湖稱號,一定是叫“背鍋俠”罷。
劍是百兵之君,他連善惡觀都沒有,自然更不能理解了。我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只好作罷。
收拾完了,夜譚便去置辦行李,我卻非要上街聽書,遂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找了兩個不會武功的短工伙計陪我。正好,這兩人都不認(rèn)識我,倒是方便多了。
這兩個伙計的報酬豐厚,還以為有什么粗重功夫要干,卻想不到只要坐著喝茶就夠了。他們勞碌半生,很不習(xí)慣這樣虛度光陰,抱著瓷杯面面相覷。
我臨街坐著,看車水馬龍,行人匆匆,覺得大家雖然忙碌,但都有個奔頭,有個歸宿。唯獨我如無根野草,沒有來處,亦不知去處……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許是人在病中,難免有些矯情。
我尚未嘆幾口氣,忽然跌跌撞撞跑來個小身影,撞在我懷里,帶著哭腔道:“先生,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如今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被他這輕輕一撞,便一個跟頭栽下去了。
周圍一片嘈雜,我摔得有點暈乎,被扶起來,才看清是昨天錢莊那個白凈的小伙計。
“先生,我對不住您,昨天您的金子我少算了一兩。”他將手上銀票往我懷里一塞,然后便開始嚎啕大哭。
我嚇了一跳,忙遞了方巾止住他:“哭什么,是你撞飛了我,還搞得我欺負(fù)你似的。”
他哭了一會兒,一抽一抽地道:“我們老板每次兌銀票,一定要逼著我們?nèi)苯锷賰傻厮悖识蛱焐賵罅艘粌桑赡愦_確實實是十一兩,不是十兩。我想了一宿,你病得這么重,一定是救命的錢,老板再逼我貪財,我也不能害命。”
我掂著那沓銀票,問道:“這是你從錢莊偷來的?”
少年哽咽道:“這原本就該是先生的錢,我不能算偷。”
我失笑道:“只怕你們老板不這么想。”
才說完,那少年又縱聲嚎哭了起來,我又手忙腳亂替他抹了眼淚,安撫他落了座,塞了塊點心給他。他吃著吃著便不出聲了,眼淚還是啪嗒啪嗒掉,看著可憐極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本地人嗎?”我岔了個話題吸引他注意力。
“我叫洛書,原是秣陵人。我叔父前些年帶我去蓉州投靠親戚,可到錦城他便染病去了,我也不知道該上哪兒找人。所幸我讀過幾年書,識得幾個字,就留在錦城錢莊幫忙算算賬。”
我問:“你在秣陵還有親人嗎?”
“沒有了。”洛書搖了搖頭,悲從中來,泫然欲泣。
“秣陵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我又問道。
“是個……嗯,水很多的地方。”他塞了口桂花糕,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那里水脈縱橫,垂柳繞岸,每天晚上都有花燈,河上有好多好多漂亮的畫舫,落雨也比中原溫柔。”
我聽他這幾句,便有些心神向往,問道:“我若送你回秣陵,你能不能幫我做些事情呢?”
洛書像是噎到了:“你、你說什么?”
“你總是需要份維持生計的工事吧?你性子剛直,又識字,再合適不過了。”我欣然道,“等你回了秣陵,幫我買一所大宅,置好家具和仆役。我要在外游玩一陣子,你幫我打理府內(nèi)上下可好?”
洛書錯愕非常。
我掏出一小袋現(xiàn)變的金條,塞進他手里:“這些是見面禮了。你留個地址與我吧,我會定期把所需的金銀財物送去的。”
“這,這如何使得……”洛書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們才見了兩面,怎么能把這么貴重的事情交給我這種黃毛小子……”
“你以后就是我府上的大管家了。”我又把他臉上淚痕擦了一遍,“還勞你多多費心呢。”
洛書又愣愣問道:“我還不知道先生你……叫什么呢?”
“君璇衡。”
洛書又道:“那,是要叫‘君府’了……”
這么快就考慮到宅名了,果然上心。
“不了。”我瞇著眼想了想,輕聲道,“叫‘劍閣’罷。”
洛書點了點頭,又小心問道:“君公子,那我……算不算是你的家臣了?我能不能,冠你的姓啊?”他才說完,又慌亂解釋道,“我、我也沒有別的親人了,如果可以的話……”
“那再好不過了。甚巧,我也沒有家人。”我笑著應(yīng)了,看他像個驚弓的小肥啾,便想去揉他頭,手抬到一半,又覺得哪里不妥,改成拍肩,“君洛書,也是很好聽的。”
君洛書紅著臉點點頭,借紙筆給我留了地址。
我才坐了這片刻,已覺得精力勉強,便辭別他回客棧去了。
我從中午睡到入夜,才醒了一瞬。
夜譚正在為我擦背,見我醒轉(zhuǎn),問道:“主人,肩上為何青了一塊?”
“今天摔了一跤。”
“……那兩人沒能接住您?”夜譚懊惱道。
“自然,外面的粗人是比不上我家影衛(wèi)好。”
夜譚動作停了停,輕輕咳了一聲。
我又想起白日里的一茬,興奮道:“阿譚,我們有家啦。”
夜譚疑惑地看著我。
我想著那個未曾涉足的煙雨水鄉(xiāng),以及即將置辦的府邸的名字,在心里過了一遍,覺得安定又柔軟。
我將臉埋進他手心蹭了蹭:“這世上除了殺人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我日后慢慢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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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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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