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一元終于忍不住,從病房里面走出來,面色陰沉如水。</br> 沈鶴最討厭他擺出這副面孔來,就好像誰欠他似的,拽什么拽,現在是你求我,而不是我求你。</br> 你想要面子,難道我就不要面子了嗎?</br> 沈鶴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看著展一元,展一元臉皮抖動幾下,始終拉不下面子,可是不受控制顫抖的雙手,告訴他不能再拖下去了。</br> 終于,他抬起頭來,看著沈鶴,用比蚊子聲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道:“我向你道歉,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對,我錯了,以后,我不管你和洪英了,你們想怎么就怎么吧。”</br> 簡簡單單幾句話,卻好像抽干了展一元全部的力氣。</br> 這一刻,他把之前所有的自尊,都狠狠的摔在地上,碎成八瓣兒。</br> 他以為這樣,沈鶴就能原諒他,可惜,他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br> 沈鶴冷冷看著他,表情非常的冷漠。</br> “我真的很感動,能從你嘴里聽到,我錯了,這三個字,可是,有件事情你弄錯了,現在就算你想管我和洪英,你也管不到了,你們早已經不把洪英當成女兒,傷透了她的心,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她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展一元,你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嗎?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你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就比別人更尊貴,更需要面子嗎?”</br> 展一元面色鐵青,他就知道,自己即便是道歉,也沒有半點用處,沈鶴絕對不會這么輕易的答應幫他治病。</br> 他狠狠的瞪了柳美若一眼,好像在說,看見了吧,我就說過,這小子不會幫我治病的。</br> 柳美若也沒想到,沈鶴竟然還不肯就此罷休。</br> “沈鶴,他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么樣?如果你不肯救他,請不要侮辱他。”</br> 沈鶴哼了一聲,“他的所作所為,別說我侮辱他,就算我現在揍他一頓,也不過分。”</br> “展一元,醒醒吧,你以為你這個展家家主有多大的分量嗎?你是不是不出門,所以不清楚外面的人,對你是怎么評價的,有機會,多出去走走,就知道你在大家的心目中是何等的地位,我聽說展家之前威風八面的時候,是展老當家,后來他為了報效國家,投身軍中,把諾大的展家交到你手里,你是怎么做的?不到十年的時間,不僅讓展家名聲一落千丈,還鬧的兄弟不和,父女不和。”</br> “你恐怕從來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你會怪你的兄弟,怪大形勢不好。”</br> “今天,我就告訴你,展家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完全是你無能,展家如果不換家主,這輩子也別想重返榮光。”</br> 展一元氣的渾身發抖,他伸手指著沈鶴,“你說什么?你給我閉嘴。”</br> “怎么,不愿意聽,這就叫忠言逆耳,算了,展家怎么樣,我不關心,我現在最在乎的是洪英,多好的一個女兒,被你們快要逼瘋了,我每每想起洪英那傷心欲絕的樣子,恨不得親手毀了你,你以為你隨便說兩句言不由衷的話,我就可以原諒你?你怎么對我,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你傷害了洪英,這我無法原諒,如果你想讓我治好你,你們就想辦法求得洪英的原諒,否則,準備好棺材吧。”</br> 柳美若急了,因為她知道展洪英剛剛接了任務,不在帝都。</br> “沈鶴,他們是父女,只要他開口,洪英一定會原諒他的,要不,你先幫他治病,等洪英回來,我們一定把洪英接回來。”</br> “他的病情發展很快,等不得。”</br> 沈鶴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現在才知道著急,晚了。</br>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年,他沒那么容易完蛋,但是,這期間發生什么意外,可就不關我的事。”</br> “沈鶴……”</br> 柳美若還要再說,沈鶴不再給她機會,轉身走出去。</br> 展一元氣的握雙拳,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下你滿意了吧,這小子根本就不想給我治病,我就是聽了你的話,才被他羞辱。”</br> 展一元氣的揮舞著手中的拐棍,作勢要抽柳美若,一聲憤怒的聲音響起,“你這個混賬還不住手。”</br> 展俠客站在走廊里怒斥展一元,“你總會怪別人,要不是你,何至于鬧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么好的女婿,你不要,偏偏想著趨炎附勢,結果呢,雞飛蛋打,真是丟人。”</br> “爸,你說什么呢?”</br> “別叫我爸,當初我把展家交到你手里,是我最大的敗筆。”</br> 展俠客說完之后,轉身走進了病房,柳美若也氣呼呼的離開,不管展一元。</br> 沈鶴回到陸家,陸卿見兒子面色鐵青,一定是受了氣。</br> “怎么了?誰惹你了?”</br> 沈鶴憤憤不平,“除了展一元那個老東西,還能有誰?。”</br> 陸卿不禁莞爾,“原來是你未來的岳父,讓我猜猜,你想幫他治病,他一定是不領情。”</br> 沈鶴微微搖頭,“我今天當眾羞辱了他,恐怕很長一段時間,他看我會像看仇人一樣。”</br> 陸卿眨著眼睛,“不會吧,他好歹也是你未來的老丈人,你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洪英的面子。”</br> “我就是看洪英的面子,才只是說了他兩句,如果是旁人,我早就動手修理他。”</br> 陸卿見沈鶴真的動了怒,也沒再說什么。</br> “你姥爺剛才派人過來找你,正好你回來了,過去打聲招呼。”</br> 沈鶴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一直忙別的事情,也沒有替陸建國檢查,正好趁這個機會,替他查查身體。</br> 他來到后院,發現葉啟明也在,正在陪陸建國下棋。</br> “姥爺,我來了。”</br> “沈鶴來了,你先坐一會兒,等我跟啟明下完這一盤,再跟你說話。”</br> 陸建國是個圍棋高手,當然葉啟明也不差。</br> 沈鶴看他布局頗有大家風范,只不過棋藝差了一點,前幾十步尚且能夠跟陸建國平分秋色,再往后便跟不上。</br> 這倒是趁了他的心意,陪爺爺下棋,本來就是解悶,他哪有膽子贏,但又不能輸得太難看,若是棋藝太差,老爺子也沒興趣跟他下。</br> 過了十分鐘,陸建國把棋子一丟,呵呵一笑,“我看這一句就算和局吧,啟明,你的棋藝進步很快,看來沒少下功夫。”m.</br> 陸啟明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原本以為自己輸定了,沒想到稀里糊涂竟然平局了,這個結果再好不過了。</br> 他雖然沒看出來,但沈鶴卻心知肚明,陸建國后面放水了,看來是不想讓這個孫子受到打擊,到底是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