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緩緩起身,掏出手帕,遞了上去。</br> 劉翠云正要伸手去接,忽然,她手一揮,把手帕打飛了。</br> “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態(tài),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嗎?”</br> 陸卿悠悠嘆氣,“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來都是帶著誠心,想要向你道歉,這些年,不管是不是真的因為我,至少在你心里,是這么認(rèn)為的。”</br> “劉翠云,我奉勸你一句,別讓自己活在仇恨里,當(dāng)你跳脫出來,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的。”</br> 劉翠云忽然發(fā)瘋似的大吼大叫,“你給我閉嘴,我用不著你教訓(xùn),馬上給我滾。”</br> 韓金龍見她這么罵自己老板的母親,正要上前掌嘴,被沈鶴攔住了。</br> “劉翠云,今天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下次再敢胡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別以為你是沈家人,我就會念起親戚之情,誰惹我媽,我就讓誰死。”</br>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外面打聽打聽,別說是沈家了,風(fēng)家又如何。”</br> 沈鶴還真不是吹牛,他現(xiàn)在完全有這樣的實力。</br> 陸卿見劉翠云仍舊執(zhí)迷不悟,看來今天非但沒有解開兩人之間的疙瘩,反倒越來越深。</br> “走吧。”</br> 陸卿說了一句,帶頭走出帳篷,沈鶴隨后緊跟著出去。</br> 剛走了兩步,沈鶴忽然停了下來,抬起頭朝西北方向掃了一眼。</br> 韓金龍立刻神色緊張,罵了一句,“那邊是誰負(fù)責(zé)的,王八蛋,這么疏忽大意,你們是不是找死啊?”</br> 韓金龍正要帶人撲過去,沈鶴拉住了他。</br> “對方?jīng)]有惡意,算了吧,別節(jié)外生枝。”</br> 韓金龍這才把手朝其他人一招手,緊緊跟著陸卿他們的車隊后面,也離開了紫竹林。</br> 劉翠云在地上趴了好久,才有了一絲力氣,她剛剛站起來,發(fā)現(xiàn)外面響起了輪椅碾壓樹葉的聲音。</br> 她趕緊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發(fā),臉上擠出一絲笑容。</br> “滄云,你怎么來了?”</br> 沈飛雪推著沈滄云走進(jìn)了帳篷,沈滄云沒有回答她,而是掃了掃帳篷里面的擺設(shè)。</br> “你倒費(fèi)了一番功夫。”</br> 沈滄云不冷不熱,說了一句,劉翠云咬著嘴唇,“你都知道了?”</br> “你每天把自己鎖在屋子里面,發(fā)瘋似的練習(xí)水墨棋藝還有茶道,難道我會不知道嗎?”</br> 劉翠云心里涌出一絲奇妙的感覺,原來,他還是在乎自己的。</br> “滄云,我知道你喜歡這些,我想練好,讓你高興高興。”</br> 沈滄云緩緩抬起頭看著劉翠云,“你覺得,我高興嗎?”</br> “這個……可能是我練的不夠好,我會加倍努力的。”</br> 沈滄云忽然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兩個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這是最讓人抓狂的。</br> 他緩緩?fù)苿虞喴危叩狡灞P旁邊,劉翠云有些心虛,趕緊上前伸手,想要把棋子全都推掉。</br> “別動。”</br> 沈滄云一聲怒吼,嚇得她趕緊往后退。</br> “滄云,你這是怎么了?你想下棋嗎?你想下棋的話,我陪你啊。”</br> 沈滄云緩緩轉(zhuǎn)過頭,眼神里面閃過一絲凌厲。</br> “我真的沒想到,你躲在屋里不僅學(xué)了那些,還偷偷學(xué)了玄術(shù),看來,我這么多年搜集的書,你也看到了?”</br> 劉翠云內(nèi)心惶恐,“滄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既然喜歡那些書,我就盡力學(xué)好,這樣也可以跟你交流,你就不會那么悶了,滄云,你一定要相信我。”</br> 劉翠云反復(fù)重復(fù),卻不知道,在沈滄云看來,她非常的心虛。</br> “好,那你告訴我,你跟陸卿下棋,為什么會用上五行鎖命陣?”</br> 沈飛雪瞪大眼睛,抬頭看著母親,難道她想對陸卿下手,媽,你是不是瘋了,惹惱了陸家,咱們沈家有好果子吃嗎?</br> 劉翠云見事情敗露,低著頭沉默不語。</br> “說,你敢做,不敢說嗎?”</br> 沈滄云突然一揮手,把棋盤推倒在地,黑白棋子滾落的到處都是,他大聲的怒吼,嚇壞了劉翠云。</br> 這么多年,沈滄云別說對她大吼大叫,就算連跟她說句話,都很少。</br> 沒想到,自己一對陸卿下手,他竟然朝自己吼起來。</br> “你吼什么,你有什么資格吼我,我做了,又怎么樣?我就是讓她死,這個賤人憑什么命這么好,這么多男人都愛著她,我比她差哪里?”</br> “我跟了你一輩子,想盡辦法討好你,到頭來,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沒有。”</br> “而她從來沒有把你放在眼里,也從來沒有愛上你,你卻對她念念不忘,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br> 沈滄云被劉翠云這么一吼,面色鐵青,雙手握拳。</br> 劉翠云本以為他會跟自己大吵一架,可是沒想到,沈滄云又松開了手,自己轉(zhuǎn)動輪椅,離開了帳篷。</br> 劉翠云看著沈滄云的背影,忽然,放聲大哭。</br> 她的哭聲是那么的傷心,她多想沈滄云能夠跟她多說幾句話,哪怕罵她兩句也好,可是這個男人始終對她沒有半點在乎。</br> 絕望,徹底的絕望。</br>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委屈,就像陸卿所說的一樣,她陷入到一個仇恨的世界里面,怎么也擺脫不了,所以,她的每時每刻都在煎熬,她以為她是在復(fù)仇,其實她早已經(jīng)被仇恨折磨的不成樣子。</br> 沈飛雪一直守在劉翠云的身邊,她也知道自己的母親過得很苦,也可憐她。</br> 可是,這一次,她也覺得劉翠云這次對陸卿下手,實在是太莽撞了。</br> 這很容易為沈家招來滅門之火。</br> 哭了十幾分鐘,劉翠云總算是緩和了不少。</br> 沈飛雪這才問道,“媽,你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習(xí)玄術(shù)?我怎么不知道?”</br> “你很小就離家,跟你師傅修煉武功,家里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我在這個家里就像透明人一樣,沒人關(guān)心我做什么,你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呢?”</br> 沈飛雪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母親,竟然這么的陌生。</br> 在她的印象當(dāng)中,劉翠云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可是,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大家閨秀,竟然會用玄術(shù)傷人。</br> 這也太超出想象了吧。</br> “媽,你別怪爸發(fā)火,連我都覺得,你這次實在是太沖動了,沈家跟陸家的仇恨,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通的,而且,連爸都不恨她,你又何必這么固執(zhí)呢?”</br> 劉翠云已經(jīng)深陷其中,尤豈能是三兩句話,就能全通的。</br> “這是我的事,你別管,事到如今,我已經(jīng)沒什么好怕的了,我就不信她陸家永遠(yuǎn)能夠順風(fēng)順?biāo)揖偷戎此麄兪裁磿r候走下坡路,到時候,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br> “你還小,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的,我其實并不想置陸卿于死地,只是想教訓(xùn)教訓(xùn)她,出口惡氣而已。”</br> 沈飛雪覺得劉翠云有些不可理喻,“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你又何必如此呢,就為了這一口氣,險些把自己的命搭上。”</br> 沈飛雪有句話沒有說出來,陸卿不好惹,沈鶴更不好惹,他的本事,你永遠(yuǎn)想象不到。</br> 劉翠云深深嘆了口氣,又緩緩搖頭,“我不管值不值得,我只知道,如果我不這么做我會瘋的。”</br> 說完之后,劉翠云抬腿走出了帳篷,只留下沈飛雪一個人,愣在當(dāng)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