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可不是君子，最討厭那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br> 他朝彭山招了招手，彭山湊了過來。</br> “沈醫生，你有什么吩咐？”</br> “如果你幫我一個忙的話，我想，我很快就可以幫你家二爺治病。”</br> “真的？”彭山臉上露出驚喜，“請沈醫生吩咐。”</br> 沈鶴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低于幾句。</br> 彭山臉上立刻露出為難，“這恐怕不太妥當吧，風家少爺畢竟跟我家少爺是好朋友。”</br> 沈鶴冷笑一聲，“你真的這么認為，那好，我問你，為什么風天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而且，還要裝作是無意間透露出來，如果沈尊真的氣不過，想要找我麻煩，他為何不親自吩咐你，難道你不覺得這里面有問題嗎？”</br> “我還可以告訴你，沈尊已經知道，我要為他父親治療，你覺得他會得罪我嗎？”</br> 彭山搖了搖頭，“絕不可能，我家少爺，比誰都更希望二爺早一點康復。”</br> “那么，風天佑既然是沈尊的朋友，他為什么要這么做？”</br> 彭山可不是一個傻子，他能成為一個家族的管家，自然是有兩把刷子。</br> 他馬上明白過來，“沈醫生，你的意思是，這是風天佑故意所為，他的目的，就是讓我來找你麻煩，最后，不管是什么結果，你都不會為我家二爺治病，而你也勢必成為我們沈家的敵人，再無緩和的可能。”</br> 沈鶴點了點頭，“沒錯，既然你已經看穿了，那我剛才說的事情，你不妨考慮一下。”</br> 彭山咬著牙沉思片刻，然后抬頭看著沈鶴，目光炯炯，“沈醫生，你真的能夠治好我家二爺嗎？”</br> “我還沒有見過你家二爺，不敢妄下定論，但是，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傾盡所有，為你家二爺治病，我的醫術，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毫不客氣的說，如果我沒有辦法，那這就是你家二爺的命。”</br> 彭山略微沉思，“好，我答應你。”</br> “還有，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你家少爺，他畢竟跟風天佑現在走得近，你告訴他，他非但不會相信，反而會覺得你搬弄是非。”</br> 這一點，彭山當然知道。</br> 他現在算是徹底恨上了風天佑。</br> 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陰險的小子，竟然會唆使他來對付沈鶴，這分明是把他當槍使。</br> 這還不算什么，尤其是他竟然不想讓沈滄云康復，真是其心可誅。</br> 數日之后，沈家別墅。</br> 后院，長椅上，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br> 可是，如果你看到他的樣子時，會驚訝的發現，他絕對不會超過四十五歲。</br> 卻早已經頭發斑白。</br> 他就是沈家上一代家主，沈滄云，也是沈飛雪和沈尊的父親。</br> 曾幾何時，他也是萬千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每次出行無不是前呼后擁。</br> 誰能想到，十幾年過去，他竟然老成這副樣子。</br> 他雖然腰桿兒筆直，但是雙腿干枯，猶如麻桿一樣。</br> 今天的天氣很糟糕，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br> 沈滄云一直看著天，好像天上有什么吸引他的東西。</br> 后面響起腳步聲，沈滄云沒有回頭，也知道是自己的兒子來了。</br> “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br> 沈尊腳步略微停頓，而后又朝這邊走過來。</br> “應酬完了，就想回來陪您吃個晚飯。”</br> “你是知道的，我很少吃晚飯。”</br> 自從癱瘓之后，沈滄云每餐只吃幾粒米，也很少喝水，他不是不餓，而是不想麻煩別人。</br> 沈家雖然沒落了，但請幾個傭人照顧他，還不叫事兒。</br> 只是沈滄云自己不愿像一個廢物一樣，每天靠著別人照顧，才能茍延殘喘。</br> “爸，你最近又瘦了，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飯怎么能行，我和飛雪也可以照顧你。”</br> 沈滄云眼睛里面有一絲空洞，“吃那么多東西，又有什么用，只是在浪費糧食，我現在已經成了廢人，早點斷氣，對沈家來說，也可以擺脫一個累贅。”</br> 沈尊急了，“爸，你怎么能這么說，現在的醫學這么發達，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新的醫術誕生，可以治好你的病。”</br> 沈滄云早已經不抱希望了，這么多年，他看過不下幾百名醫生，每一次，他都抱著希望而又低落谷底。</br> “隨緣吧。”</br> 看著父親意志消沉，沈尊心里很不是滋味，很小的時候，父親是他的天，為他遮風擋雨，可是自從那一天過后，他的天塌了。</br> 從那時候起，沈尊就變得內心無比懦弱，而且自卑，別看他現在被人稱為名士，其實那只不過是他自我躲避的一種方式而已。</br> 在這一點上，他遠不如自己的妹妹沈飛雪，一個嬌小的女人，撐起了現在的沈家。</br> “爸，要變天了，我陪你回去吧。”</br> “不用，我想看看雨。”</br> 他話音剛落，天空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遠處的雨幕，開始向這邊移動過來。</br> 十幾秒鐘之后，大雨傾盆下。</br> 很快，天地之間化作白茫茫的一片，而此方的亭子也顯得有些潮濕。</br> “轟隆隆……”</br> 驚雷陣陣，閃電連連，黑云壓城，好像世界末日。</br> 沈尊不禁有些心悸，這雨這雷，都顯得有些詭異。</br> “爸，我們還是回去吧，你要是著涼就麻煩了。”</br> 沈滄海沒有說話，他緩緩伸出手，任憑豆大的雨點，打濕他的衣袖。</br> 他忽然察覺到一絲寒冷，這讓他欣喜若狂。</br> 終于有知覺了嗎？</br> 沈尊忽然覺得父親有一絲不同，眼神里面，也不像以往那么空洞。</br> 難道這雨讓他想起了什么？</br> 果然，沈滄海像是對他說，又像是自言自語。</br> “那一天也下著這么大的雨，三弟和她跑得很匆忙，后面有很多人在追著他們，這些人的眼睛里面透著殘忍……”</br>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非要有一方倒下，才算完嗎？”</br> 沈尊知道父親又想起了那一天，那應該是他的夢魘才對，為什么他此刻表情是那么的安詳，絲毫沒有恨意。</br> 就是那對狗男女，把他害成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br> “爸別說了，這筆賬，我遲早會跟他們算清楚。”</br> “胡鬧，我說過很多次，這跟你沒關系，而且，我從來沒有恨過他們。”</br> 沈尊忽然扯著脖子怒吼道：“可是我恨，沒有他們，沈家就不會變成這樣，你也不會……憑什么他們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卻把痛苦留給我們，憑什么？”</br> 沈滄云不知道如何解開兒子心中的疙瘩，他重重的嘆了口氣。</br> “好了，不說了，都怪我，好端端的，干嘛提起這件事。”</br> “推我回去吧，我有點累了。”</br> 兩個人正往回走，老管家彭山急匆匆走了過來。</br> “二爺，少爺，游客到訪。”</br> 沈尊眉頭微皺，下這么大的雨，誰還會上門拜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