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漢升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家里的老婆領著女兒找他來了。

　　難以想象，這個山里的女人，又不識幾個字，領著九歲的女兒，走一路問一路，是多么不容易找到他陳漢升的。看著老婆一臉的風霜滿身的塵土，老藍布的褂褲和頭巾，陳漢升是滿眼的嫌棄，一身的不耐煩。

　　陳漢升把娘倆帶進宿舍，他老婆讓小姑娘叫爸，小姑娘怯怯地怎么都不肯叫，陳漢升問：“九歲了？”他老婆說：“是啊，她沒出生你就出外了。”雖然這父女兩從沒見過面，可這小丫頭像極了陳漢升。

　　陳漢升說：“我已經寫了幾封信回家了，我們是封建包辦的婚姻，我已經向上級交了離婚申請，你來了正好，簽了字就可以辦了。”

　　陳漢升的老婆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聽了陳漢升這幾句冠冕堂皇的話，竟不知從何說起。

　　想當年，她覃小玉也是個人見人愛的姑娘，她爹跟人合伙燒瓷窯，合伙的人給說了這門親。過了門，見這夫婿能說會道，勤快活絡，心里也開心。可就是覺得陳漢升的心總是跟她隔著一層，她有了孕挺了個大肚子，他卻說要出遠門求學，那時候她多希望陳漢升在家陪著她呀！可是他說走就走，再沒回去過一次。

　　逢年過節，陳漢升也有寫過信回家，從來沒主動提過老婆孩子。她覃小玉在家侍奉公婆，撫養孩子，抽空就幫窯上碼貨掙錢，從來沒做過出格的事。那一天天盼，那一年年地盼吶！

　　可是，他陳漢升連著寫信回家要休妻了！不是她做錯什么，而是說是封建說是包辦了，當初你不是高高興興娶人家回來的？有誰綁你了么。

　　家里的公婆哥嫂勸說：“許是分得久了吧？你去找漢升吧，兩人到一處過日子，再生幾個娃，他就不會這樣了。”她覃小玉除了跟爹去過南昌，可從來沒出過省啦。

　　覃小玉領著女兒出遠門，一邊問一邊走，磕磕絆絆，就像逃荒逃難一樣。

　　見到陳漢升，覃小玉多么希望他說幾句關心的話，說幾句安慰的話。可她等來的，是冰冷的話語，就像他把早已準備好的尖刀，毫不留情地扎進她的心。

　　陳漢升見覃小玉沒說什么。天也快晚了，他去食堂打了兩缽子米粥來放在桌上，對覃小玉說：“你們先住下，明天我們去辦離婚手續。”說完頭也不回，去招待所住去了。

　　覃小玉眼淚奪眶而出，她摟著女兒說：“你爹的心，比我們養的狗都不如啊。”

　　陳漢升來到招待所，也就是兩排青磚平房，間成幾間臨時宿舍，用來讓探親的家屬住，或讓其它區縣來辦案的同事們住。

　　在走廊上，陳漢升遇見區局的兩個青年同事。兩個青年人看見陳漢升來住招待所，拉住他開玩笑：“陳股長，剛才打晚飯的時候，他們說嫂夫人來了，你們還不親熱親熱，你跑招待所來干嘛。”

　　陳漢升一臉嚴肅地說：“哦，她是來和我辦離婚手續的。我們是封建的包辦婚姻，我早就向上級打過申請了。”兩小青年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哦，這包辦婚姻真害人啦，區局里前段時間也離了兩對。”說完拍了拍陳漢升的肩以示同情。

　　陳漢升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各種念頭紛紛涌來。鄉下老婆孩子該如何打發？護士袁芳主動熱情，什么時候約她來宿舍合適？愛喬嬌媚妖嬈，可她為什么不是處女了？她究竟有過什么樣的風流韻事？從經濟方面說，袁芳有固定工作，愛喬有些家產，究竟如何更合算？

　　陳漢升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