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遠從鄭家老房子走出,見丁躍坐在碼頭臺階上等他。
丁躍站起,李志遠走到他面前,認認真真說了句:“謝謝你,老丁。”丁躍說:“李大爺,我們都老了,有些話說了也沒關(guān)系了,我認為呀,她當年堅決斷了十幾年的情分,是,因為她愛的太深啦。”
丁躍這句話擊中了李志遠的心窩。自己這么多年都不敢細想的事被丁躍說得清清楚楚。愣了一會,默默向北走去。丁躍跟上他。
兩人走了沒多遠,來到當年李志遠暈倒的河邊,記得那是1967年的春天吧?
那天李志遠氣血翻涌暈倒河邊,丁躍趕來想了很多辦法才叫醒了他。好不容易把他扶回了宿舍的床上。見他一個人睡著,丁躍不敢離開,迷糊中的李志遠叫了好幾次來儀,急得丁躍想送他去醫(yī)院,又苦于深夜無人幫忙。
丁躍一夜沒合眼。到早上,去后院找李志遠的家人。桂蘭和李向明都在。李向明說李志遠咎由自取,不準她媽媽桂蘭到前院幫忙。李大娘光著急又幫不上。只有向紅,和丁躍一起用自行車把李志遠送到了醫(yī)院。
李志遠在醫(yī)院住了幾天,向紅不停照顧。丁躍下班,拿上來儀做的飯菜給李志遠,這讓上班的丁躍和來儀忙得夠嗆。趙小四說自己有空,讓他照顧李志遠,來儀阻止了趙小四,一次都沒讓趙小四出現(xiàn)。
李志遠默默聽著,用顫抖的手到衣袋里拿香煙,卻發(fā)現(xiàn)香煙和打火機都沒有了,突然想起來,放在鄭家老房子的窗臺上。
李志遠說:“老丁,我把香煙打火機放鄭家老房子的窗臺上了,我回去拿下。”
“拿什么拿呀,一時不抽又憋不死。”
“那打火機是向紅買給我的,六十歲的禮。”李志遠說著就回頭,丁躍只好跟上。還沒到鄭家老房子門口,就見南邊來了幾個人,都是女人。
五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個個優(yōu)雅地微笑著。李志遠和丁躍都知道,這幾個人,是五十年的閨蜜。
徐蘭鳳,總是咋咋呼呼,個性外向。張建芬,睿智,有涵養(yǎng)。戎凡,吃齋念佛的人。華玉,和來儀長得像,就是個子稍矮些,她和丁躍相互笑了笑,因為,她是丁躍的”女朋友”。
腳步慢下來走在最后邊的,是來儀。苗條,精致,還像年輕時短頭發(fā)那時候的樣子,只是,小時候花發(fā)夾是夾在頭頂,現(xiàn)在是把花白的頭發(fā)用黑發(fā)夾夾在耳后,一副知性精干的模樣。還是烏溜溜的大眼睛,翹翹的鼻子,還是,淡淡的紅暈。
李志遠心里,涌起一片似水的柔情。
寒暄。
大家都跟李志遠客套。因為其他的幾個人,包括丁躍,他們都是經(jīng)常經(jīng)常聚會的。
只是李志遠不是他們“圈子”里的,大家都說:“李大爺,你好啊!”“你也舍不得我們這老街拆掉嗎?”
咋咋呼呼的徐蘭鳳舉手讓大家停一下,她說:“過去,大家不叫李書記,李主任,現(xiàn)在,大家不叫李董事長。一直李大爺李大爺?shù)亟腥思遥銈冎览畲鬆敃粫鷼狻?br />
李志遠微笑著說:“我很高興。”
丁躍大聲說:“這里是過去鄭家的老房子,我們讓他們師徒談?wù)劊覀冊偃テ渌胤娇纯丛趺礃樱俊闭f完,丁躍拉起其他人就走,留下李志遠和來儀。
丁躍暗地里拍了拍華玉,因為,是他倆安排了這次相會,在這老街將要消失的時候。
來儀東張西望地看了看塘河兩岸,又回頭張望著整排的老房子,就是沒有看李志遠。
李志遠認真其事地說:“請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李志遠。”
來儀也不看他,說:“我知道,農(nóng)藥化工集團董事長。電視上見過。”
李志遠一時語塞。他見來儀跨進了老房子,他也跟著進里邊。二十多年時光,一切都不復(fù)從前。
時光荏苒,再也回不到當初!
房子的門窗和樓梯大都被人拆走了。來儀進到里間客廳,默默地站著。李志遠不打擾她,他拿起窗臺上的香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
來儀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李志遠看著來儀的背影說:“我這輩子,做人很失敗。”他見來儀不出聲。他繼續(xù)說:“我父親囑咐的事,我沒做好。”“你父親托付的事,我沒做好。”“還總是讓女人失望。”
來儀一邊朝外走一邊說:“那是因為你女人太多了吧?”李志遠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