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斗差點罵出聲來：“鬧了半天，這踏馬是從糞門出去的啊？！”</br> 這幾個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當然了，不然你以為呢？”</br> “從嘴里進來，可不是就要經過消化道，最后糞門出去？”</br> “你要是不喜歡的話，那就走尿脬好了。尿出去也是一樣的。”</br> 李斗：“……”</br> 這幾個人指著小燈說：“看見沒有？這盞燈就是計時用的，等燈油燒完的時候，糞門就會打開了。”</br> “到那時候，可壯觀了。”</br> “不知道老兄你有沒有去過人間，見識沒見識過錢塘江大潮。”</br> “好家伙，一浪趕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前赴后繼，層層疊疊，最后山呼海嘯，奔騰涌來，恨不得將天地之間，環宇之內，不分青紅皂白，一切席卷而去……”</br> 李斗擺了擺手：“你踏馬說書呢？”</br> “你這意思是說，等黃龍糞門打開的時候，就跟錢塘江大潮似的？”</br> 這人嗯了一聲：“是啊，到時候咱們就是大潮中的幾條小魚而已。”</br> “個人的力量，豈能與天地之間的偉力相抗衡？”</br> “到那時候，咱們千萬不要掙扎，一旦掙扎起來，那就是自討苦吃了。”</br> “倒不如屏住呼吸，隨波逐流。”</br> “正所謂，黃龍之腸，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br> 李斗：“……”</br> “你們還是文化人啊？”</br> 這些人嘿嘿笑了一聲，說道：“過獎了，過獎了，我們就是愛瞎琢磨，嘿嘿……”</br> “不過……也未必每次糞門打開的時候，都這么順利。”</br> 李斗：“嗯？”</br> 這些人說道：“傳說之中，有一次黃龍不知道吃了什么東西，十分的怪異。”</br> “那次的渡友在黃龍體內，足足等了半個多月。”</br> “終于，黃龍腸道蠕動。可是下來的卻不是錢塘江大潮，而是山崩石裂。”</br> “只見那物個個有馬車般大小，方的圓的，尖的扁的，將這里塞得滿滿當當。”</br> “而且那東西堅硬無比，仿佛金石。”</br> “那幾位渡友老兄，恍惚間如同置身于磨盤之中，掙扎不得，號啕痛哭，竟然被活生生磨成了齏粉。”</br> “唉，當日的慘狀，真是難以言說啊。”</br> 李斗幽幽的說道：“聽你們這意思，是碰上黃龍便秘了？”</br> 這些人都尷尬的點了點頭。</br> 李斗嘆了口氣，說道：“照這么說來，偷渡還挺危險的啊。”</br> 這幾個人嗯了一聲，說道：“是啊，偷渡當然危險了，如果不危險的話，大家不都跑光了嗎？”</br> “說起來也真是不公平啊，憑什么咱們就要生在第一層，人家就要生在第二層呢？”</br> “不用經歷這么危險的偷渡，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平白無故的享福。唉……”</br> 李斗看了看那盞油燈，火苗已經縮小到綠豆大小了，眼看著燈油就要耗盡了。</br> 踏馬的，老子好歹是道門的高層，鬼門的副門主，陰間的城主。</br> 身兼這么多頭銜，今天要在黃龍大便里面打滾？真是豈有此理！</br> 李斗問這些人：“請問，黃龍的糞門在什么地方？”</br> 這些人都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應該還要往下面走上一段路。”</br> “其實，咱們等在這里就可以了。等到黃龍傾瀉而下的時候，咱們搭個順風車，豈不快哉？”</br> 李斗幽幽的說：“不用了，我這個人不喜歡投機取巧。”</br> 這些人都愣住了，他們好奇的問李斗：“大哥，你不喜歡投機取巧？那你怎么去第二層？”</br> 李斗說道：“我直接劈開黃龍腹，直接去第二層。”</br> 這些人都驚呆了。</br> 良久之后，有人豎了豎大拇指，說道：“牛逼。”</br> 李斗拱了拱手：“告辭了。”</br> 然后，他大踏步的向下面走去了。</br> 速度得快，畢竟時間不多了。</br> 忽然，李斗聽到一陣山呼海嘯的聲音，以及剛才那幾個人的呼喊聲。</br> 他心中一凜，知道恐怕是錢塘江大潮來了。</br> 焯！</br> 不管了，老子就選這里了。</br> 李斗從身上拿出一把刀來，噗的一聲，向黃龍的肚子扎過去。</br> 隨后，周圍一陣晃動，仿佛是地震一樣。</br> 刀倒是扎穿了，但是傷口太小了，不足以讓李斗鉆進去。</br>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一跺腳，又扎了進去。</br> 這次他沒有著急把刀拔/出/來，而是雙手握住刀柄，狠狠的在黃龍肚子上畫了一個圈。</br> 有一塊肉，直接被李斗給剜下來了。</br> 隨后，李斗鉆了出去。</br> 撲通一聲，他從高處掉下來，摔落到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br> 等他爬起來的時候，看見面前站著幾個兵丁。</br> 這些兵丁極為緊張的看著李斗，喝道：“你是何人？”</br> 李斗呵呵笑了一聲，說道：“我是秦廣王的……”</br> 話音未落，就被人給捆起來了。</br> “什么秦廣王？我看你就是偷渡的。”</br> “來人啊，給我看看，他到底是從什么地方偷渡來的。”</br> 李斗被押送走了，剩下的那些兵丁，則開始向上面張望。</br> 結果這么一張望，錢塘江大潮就沿著黃龍的身體傾斜而下，淋淋漓漓澆了他們一身。</br> 帶隊的那人氣的哇哇大叫，指著李斗喊道：“給我宰了他，給我宰了他。”</br> 李斗懷里揣著免死金牌，一直躍躍欲試，蓄勢待發。</br> 只不過，他總覺得時候未到，因此引而不發。</br> 十分鐘后，李斗連同之前的那幾個偷渡的人，都被綁了。</br> 這些人看起來怡然自得，一點著急的神色都沒有。</br> 李斗好奇的問：“幾位老兄，你們怎么看起來一點都不慌呢？”</br> 這些人呵呵笑了一聲，說道：“為什么要慌？”</br> 李斗瞪了瞪眼，說道：“為什么要慌？”</br> “咱們都被綁起來了，也許下一步就要處斬了，能不慌嗎？”</br> 這些人都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外鄉人啊，你沒見識了不是？”</br> “你放心吧，在這里無論你犯了多么重的罪過，只要你肯服役，那就沒事了。”</br> “咱們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入伍嗎？”</br> “所以，這對咱們來說，一點殺傷力都沒有。”</br> 李斗：“……”</br> 他疑惑的問：“就一點壞處都沒有？”</br> 旁邊那人說：“你要說壞處吧，倒也有一點。”</br> “就是一旦服兵役，就不能離開了。而且生生世世，子孫后代，都是軍戶。”</br> 李斗說道：“那這不是兵營啊。這是個大監獄啊。”</br> 那人低聲說：“兄弟，過一會有人問你愿不愿意入行伍，你千萬不要拒絕。”</br> “否則的話，你這顆腦袋，就真的保不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