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向來是t國較先進的大都會，無論是社會經濟還是道德素質都處于較高的位置，然而這些在末世時候似乎都被丟光光了，該堵的還是堵得水泄不通，幸好林革雷一行都不是平常人，而且有過不止一次在城市里頭跟喪尸周旋的經驗，所以他們真的在傍晚之前趕到了羅西的家——一座高級公寓的頂層。原來的兩個單位被打通為一個，復式結構，健身室、游戲室、會客室等等等，娛樂與生活都沒有拉下，儼然一個小型俱樂部的范。
    公寓自備的發電裝置仍在運作，林革雷等人直接乘坐電梯上頂樓，用羅西事先交給的磁卡開鎖，完全不用搞破壞。
    一行人入內，毫不意外看到整齊的室內，若不是家具上頭落下一層薄薄塵埃，告訴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人在里頭活動，這就像下班回家一樣的感覺。
    來到羅西的家，淮二和骷髏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客氣，立即就跑去參觀房子，唐漢明也很感興趣，納西說要好好研究一下室內設計，人就走光了，留下林革雷和牙牙站在門口。
    他們是在隔離區長大的，隔離區可沒有這樣漂亮的房子，末世后流浪在外頭更是沒得講究，去了安全區也沒有特別好的待遇，這樣大的房子，這樣豪華的房子，還是第一次看到。
    以上的，林革雷都理解，又或者該說讀到了，也就沒有喝止他們，而且他更在意沒有跟大隊去冒險的牙牙，看著瘦弱的仿佛碰一下都會死掉的小孩，林革雷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怎么不一起去瞧瞧？不舒服嗎？”
    牙牙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確定人都走遠了，才扯住林革雷的袖子，懇求：“林叔叔，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用媽媽的‘火’把我燒掉？”
    “……”林革雷不知道怎么回應小孩要將自己遺體燒掉的要求，頓時無語。
    牙牙見林革雷不答應，急了：“叔叔，媽媽和昊叔叔是燒掉的，如果沒有把我燒掉，不一樣的，說不定就會去不同的天堂，我不要這樣。”
    “……”聽著童言童言，林革雷卻半點也不覺得逗趣，他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張開干澀的唇回答：“好，我答應你。”
    牙牙笑了，那快樂的表情，林革雷曾經在從家長手上要到新玩具的小孩臉上看到過，那一刻，他的咽喉像有什么梗住了，扯不開笑容，說不出話。
    羅西家的房子，有上下兩層，都是整層兩個單位打通的，儼然成了一個絕對獨立的空間，而羅西的活動場地主要集中在頂層，幾乎整層都是他的，健身室、娛樂室、睡房、電腦房、還有一個小型工作室，里頭有不少電子零件、半成品裝置、和不知用途的成品裝備。
    淮二看著床頭墻壁上貼滿整整一墻的照片，是羅西和家人和各種景點的照片，每張照片上雖然景色不同，但是三個人都是同一個造型，同一個表情，同一個笑容，同一個姿勢，衣服一樣，甚至發絲的位置都一樣，淮二仔細看著這些照片，幾乎沒有放過任何一張。
    “合成照片。”
    淮二回過臉，看到林革雷線條硬朗的下巴，暗忖：果然和這個人的脾氣一樣，棱角發明。
    “是呀，合成照，這個在隔離區也有，只要給一點點錢就可以讓照相館做，我也合成過一張照片，用來騙姐姐說那是牙牙，呃，當時我姐瘋得很，每天都沖出去找牙牙，而我和阿二都有分配工作，如果不制止姐姐，她要不就會被守住冶療部的兵殺掉，要么可能因為安全問題被關起來。所以我就合了一張照片，里面有娃娃，用來哄姐姐的效果還真不錯，之后有一段時間姐姐都愛抱住照片唱歌，不出去鬧了。”
    聽著以閑話家常的語氣敘述的慘劇，林革雷心疼淮二，但也知道這個人已經不需要安慰，已經走過來了，他是堅強的。
    “找找看有照相機沒有，我們照照相片。”
    淮二微愣，而后興奮地點頭：“好呀，我怎么想不到呢？咱們留個照片，如果那天我也累了，想要瘋了，還有個照片能抱嘛。”
    林革雷給淮二的話砸愣掉，好一會才深深地看他一眼，就真的找照相機去了。
    羅西倒真的珍藏著不少照相機和鏡頭，都是好東西，他還有一個電子相冊。
    投影在墻上的照片景色都差不多，只是偶爾有不同天氣和不同人物，林革雷知道，那是從這座房子各個窗戶看出去的景物，他們能夠想象那個情境——金發青年拿著照相機，一邊透過鏡頭看外面的世界，一邊隨著心動按下快門。
    “他的興趣不錯，只可惜太過不切實際。”納西磕了磕鞋尖，看見骷髏代表難過的內倒三角眼，他不滿地撇了撇嘴：“你就那么愛哭嗎？都什么事情，不過是因為夢想和興趣沒有實現而已，我想要旅行都現在還沒成呢，你怎么不替我哭？！”
    骷髏摸著白發不年炸毛的腦袋，輕嘆：“都是可憐的娃。”
    納西咬牙切齒：“變成骷髏的人才可憐！”
    骷髏猛地僵住，下一刻從善如流地窩進墻角畫圈圈、碎碎念去：“骷髏有什么不好，骷髏不死系，砸碎了502一抹又能粘起來，骷髏不吃不喝都不會死，骷髏隨便找個地一躺就成尸體，找個鉤子掛上就成標本，多好的天然偽裝呀，骷髏有什么不好……”
    納西后悔了，想要安慰一下骷髏，又找不著話，他拉不下面子，別扭地撇開臉，眼睛卻不住朝骷髏身上瞧。
    淮二聽到骷髏的碎碎念卻哈哈大笑：“骷髏木有jj。”
    納西看到這只骷髏石化了，表面還出現龜裂痕跡，他頓時大驚失色：“喂！你怎么樣了？！jj木有了又怎么樣，你隨便拆塊骨頭裝上去不也一樣？！”
    “……”
    骷髏默默地風化。
    唐漢明摸著額角，暗示自己什么都沒有看見，什么都沒有聽見……二貨和大魔王真不愧是同一血統的產物。
    林革雷大手一撈就帶走了淮二，減輕骷髏的壓力。
    牙牙緊跟在兩個大人身側，再也按捺不住求知欲：“阿二舅舅，林叔叔，jj木有了，用別的東西再裝上去就好了嗎？”
    “……”
    曉的是神經茁壯如淮二，也拭了把尷尬的冷汗：“呃，那個……骨頭叔叔的異能啦哈哈，反正骨頭叔叔jj木有了，還找不到東西代替，咱們就不管它了。”
    牙牙點頭，認真地說：“希望骨頭叔叔快點找到jj。”
    “……”
    木革雷低聲說：“餓了，吃飯吧。”
    “啊哈哈，對呀，吃飯。”淮二：“用食物把嘴堵起來什么的，最有效了。”
    找到安定下來的住處，一行人小小慶祝了一番，他們用幾乎全部的食材做了一頓大餐，由于食物要求更多，一行人除小孩以外，都動手做些拿手菜。
    林革雷習慣獨自生活，又因為工作性質而經常游離于國際間，他懂得做的菜可多，用極少的材料竟然做出幾個不同口味不同國家的菜來。唐漢明做的比較簡單，但賣相不錯，都是些家常小菜。骷髏煎牛排煎得像模像樣，雖然他吃了也是白吃，可還是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然后這仨看著淮二手里端著的一只大盤，盤里有各種食材混在一起，燉成一堆，他們還看到一尾死不瞑目的魚從那堆混合物中間伸出腦袋來，作茍延殘喘狀。
    大伙兒腦袋中出現某海域被大量汽油和藻類污染后，魚兒伸出腦袋呼吸新鮮空氣的情形。
    “……”
    納西在大堆制作精美的食物之中，被那盤魚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暗黑料理？”
    淮二摸摸腦袋：“嗯，其實我這個菜叫做水上芭蕾，阿水取的。”
    “……”
    眾人頓感無力，這芭蕾也太非主流了吧。
    牙牙是個好孩子，為捧舅舅的場子，硬著頭皮當吃螃蟹的人，夾了一塊吃下去，而后咂咂嘴巴：“好吃。”
    其他人只覺得這是孩子有五毛黨的潛質，但也抑止不住好奇心，償了一點點，而后不得不承認，賣相不怎么樣的雜燴，其實并不難吃，還有一點點好吃，只不過外形就太考驗人了一點。
    “沒事啦，好吃的。”淮二說：“以前阿水沒空做飯的時候我就做，姐姐和阿水都吃得很開心。”
    ——都不是普通人。
    吃過飯，收拾好，大伙兒回到早前挑下來的房間去，難得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可以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淮二洗過澡就躺下來，兩個枕頭中間夾著滾滾，小孩子第一次睡房子，似乎特別安分。
    林革雷圍著浴巾出來，見到淮二側躺在床上拍撫兒子，他一邊擦干頭發，一邊說：“牙牙……活不久了。”
    淮二頓了頓，坐直身，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他看：“今天去藥房就是給牙牙拿藥嗎？”
    “嗯。”
    淮二偏頭想了想，下床去：“我去陪他睡。”
    林革雷點頭，遞給淮二兩瓶藥，一瓶是止疼藥，一瓶是安眠藥。
    “你去吧，我會照顧滾滾。”
    淮二點點頭：“牙牙一定會死嗎？醫生都治不好嗎？”
    林革雷點頭：“腦癌，而且情況不太好。”
    相對無語片刻，淮二耷拉著腦袋，林革雷摸摸他的頭發：“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們算是團聚吧。”淮二攥緊手里的瓶子：“反正以后，我們也會去的，牙牙只是早一點走而已。”
    林革雷本來是無神論者，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另一個世界會有怨懟和失望的父母，會有恨自己的妹妹在等著，更甚至有著很多死在自己手下的亡靈等著報復自己。
    可是既然淮二這樣想，他覺得，如果只有這個人，或者這些同伴等著的地方，那會是天堂，他也想要相信。
    “好了，過去吧，牙牙是個懂事的孩子，前幾天的藥是省著吃的。”
    淮二連忙點頭，大步朝門外走去：“滾滾醒了要是鬧得厲害，可以抱給我。”
    人影迅速消失在門外，林革雷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娃娃，脆弱得仿佛一點點傷害都無法承受。
    半晌后，林革雷的目光沒有移開，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嚴厲地說：“你得長命百歲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