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受打擊的張星麥渾渾噩噩的回到辦公桌前。
    他們這些以導演身份簽約到盛空影視部的應屆畢業生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導演。
    因為他們還沒有屬于自己的作品，在工作履歷上，只能是一片空白。
    無論什么專業，以什么身份簽約盛空，這跟以后要在公司內承擔的工作關系都不大，有的不是學導演的，但是半路出家也當起了導演，而有的即使是學導演的，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改了行，做起別的工作。
    比如當初秦小慧是電視編導專業，可是后來卻當了影視部部長的助理，她的工作跟所學專業毫無關系。
    當然，秦小慧雖然沒有做本職工作，但是在同事們眼里，她是高升了，只是在另一個賽道了而已。
    但是張星麥的情況截然不同，他沒有高升的運氣，也沒有高情商的交際能力。
    如果他一直不能拍電影，最終只有兩個結局，一個是永遠給別的導演打雜，一個是轉行，徹底離開盛空，離開電影，在其他圈子重新開始謀求一份工作。
    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是張星麥希望的，他熱愛自己的專業，熱愛電影。
    從小他就有一個電影夢。
    當初為了考燕京電影學院，父親傾囊而出，在小城市長大的張星麥從小就知道父母賺錢的不容易。
    他也沒有讓父母失望，一直都在專業里名列前茅，找工作更是沒有讓父母操心，以第一名的身份成功簽約盛空，原本他是全家人的驕傲，是父母吹噓的好兒子，是鄰居們心里別人家的孩子，可是沒人直到他此刻在盛空的情況。
    張星麥以為工作中也會像大學里一樣，只要努力就會有好結果，只要夠優秀就可以比別人更先拍電影。
    當他看到一個處處不如自己，仗著有個部長舅舅就耀武揚威的在他面前炫耀的王勝，張星麥的世界觀崩塌了。
    原來在這里不需要實力，只要有關系就好了。
    張星麥坐在桌前失神的想著。
    鄰座的同事，早一年簽約盛空的校友，看到張星麥出去時候還挺正常的，回來后就像霜打的茄子，好奇的湊過來。
    “你怎么了？一副受刺激的表情。”同事笑嘻嘻的問道。
    張星麥剛好有一肚子的委屈沒出說，同事主動的詢問，讓平時從不抱怨的他打開了話匣子。
    本來同事以為張星麥是被領導批評了，畢竟現在對于沒電影可拍而打雜的他們來說，誰都是領導，可沒想到讓張星麥這副模樣的原因竟然是王勝的電影項目公司批了。
    “這不是很正常的嘛？”同事反爾滿臉疑問的說道。
    “正常？”
    “是啊，這很正常，他的電影早就該批了，現在才批我都覺得晚了。”
    張星麥睜大眼睛，“可是他的項目沒有我的好啊，提交申請的順序也在我的后面，我甚至覺得他的劇本都不夠完善，而我的劇本已經磨合的馬上就可以啟動。”
    同事笑著擺擺手，“你知道我為什么已經簽約一年多了，還在這里跟你一樣打雜，至今沒有成為真正的導演？”
    “難道不是因為項目的審批需要排隊嗎？還是因為你的劇本還不夠完善？”張星麥以前從來沒想過這些，今天被問到才覺得奇怪，坐在自己鄰桌的同事確實簽約都一年多了。
    同事苦笑著搖搖頭，“都不是。”
    “那是什么？”張星麥想不到除了這兩點意外的原因。
    “因為我沒有背景，沒有關系，沒有人脈。”
    這個回答讓張星麥倍感震驚，一時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話。
    “我剛簽約的時候跟你的想法一樣，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夠勤奮就可以成為大導演。直到一個個不如我勤奮，不如我有能力的人一個個成為了導演，而我還在這里打雜的時候，我就知道，在這個圈子，勤奮是沒用的。像王勝這種有直接關系的，一定是最先審批的，然后就是間接間隙，再后面就是家里有錢，花錢拉攏高層變成關系戶的，最后就是我們這樣沒關系沒錢的，你就等著吧，等前面的人都成為導演才能輪到你，不過每年都有新人簽約，也不知道會等到什么時候。”
    張星麥驚訝的發現，同事在說這些時語氣出奇的平靜，竟然沒有一點憤怒和不服，似乎已經可以完全接受這一切了。
    “你就沒想過爭取一下嗎？”張星麥不解的問。
    同事擺擺手，冷笑道，“爭取？如果爭取有用的話，還叫什么不公平。”
    說完他拍了拍張星麥的肩膀，“別想那么多了，那都是人家該得的，從出生那天起，就已經注定了后面的這些事，咱們普通人家的孩子既然學了導演這個專業，就該有這種覺悟。”
    同事離開了張星麥的身旁。
    他一個人陷入深深的沉思。
    就該有這個覺悟？接受不公的覺悟嗎？
    張星麥不想接受現實。
    他起身朝門口走去。
    同事看到他的背影，同情又無奈的搖搖頭，繼續了手頭的工作。
    張星麥想不通，他怎么都想不通。
    他努力學習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難道就是為了接受命運的不公嗎？
    老師不是這樣教育他的。
    此刻只有老師曾經的鼓舞能讓他心情平靜。
    張星麥直接走出盛空的辦公大樓，踏上了去燕京電影學院的地鐵。
    很快張星麥就回到了曾經學習生活四年的大學。
    跟離開這里時的壯志凌云相比，此刻的心情五味陳雜。
    他站在校門口發呆，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星麥？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張星麥回頭，看到他的班主任陳老師。
    陳老師的身后還跟著一個人，張星麥沒有心情看后面跟著的人是誰，只是覺得心里的委屈在看到陳老師的瞬間涌上心頭。
    眼淚情不自禁的就流了出來。
    陳老師也沒想到會發生這一幕，趕緊招呼張星麥，“走，咱們去我辦公室說。”
    張星麥也沒想到自己會哭，尷尬的快速擦干眼淚，跟著陳老師往學校里走，這時候才注意道，剛剛站在陳老師身后的人是范顏。
    大三導演系的學生，他的同專業學妹。
    雖然只是大三卻已經小有名氣了。
    張星麥當時也很羨慕這個學妹，覺得她很優秀，也很幸運。
    現在想想難道是她也有后臺？
    想到這里張星麥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