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城,原登州鎮節度使府邸。</br> 幾個民政部的官吏正在爬梯子,將登州鎮節度使府邸的匾額拆下來,吳從漢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臉上掛著一絲微笑,暗道:“主上終于出手了,用主上的話講: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br> “吳部長。”</br> 吳從漢聞聲看去,只見薛明山正在下馬車,然后便笑著走了過來。</br> “呵呵,薛副部有事?”</br> 薛明山自從主動投降來到登州城之后,便放下了之前節度使的架子,開始集中精力料理民政部的事宜。</br> 吳從漢也非常配合,將民政部衛生司、律法司、戶籍司的事務分給了薛明山,這幾天的時間薛明山一直在熟悉這三個司的政務,直到今日才忙中抽閑找了過來。</br> 薛明山走到跟前,看著正在更換匾額的官吏,說道:“主上動手了,我來的時候聽軍政部的人說,現在訓練營那邊正在集結兵馬,要將各部的缺額都補齊,并且整編了三個營的后備兵員,準備先開拔到淄州駐扎下來,等候主上的命令。”</br> 吳從漢笑著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而是等著薛明山進入主題。</br> “吳部長,這幾日我熟悉了民政部的事務,這才意識到主上的雄才大略!”</br> 薛明山正色說道:“如今的天下,也只有主上這樣的人杰才能制定出如此高效的府衙構架,李從珂沒有這個本事,石敬瑭也沒有,契丹人和江南、西蜀的那些人更沒有!”</br> “所以,薛副部的意思……”</br> “我在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慶幸,能夠遇到主上這樣的雄主,能夠跟在主上身后干出一番事業,這是我一生的榮耀!”</br> 吳從漢拍了拍薛明山的肩膀,說實話開始李繼業將其任命為民政部副部長的時候,吳從漢是想不通的。薛明山出任過幾個藩鎮的節度使,善于領兵,也善于治政,按照吳從漢的想法,薛明山應該是現在武啟的位置,率領一軍兵馬為天策軍出征。</br> 可是今日吳從漢再見到薛明山,突然明白了李繼業的用意,原來李繼業早就看出薛明山已經心生退意,早就有意退居后方了。</br> “我也是一樣的,主上大才,咱們將來一定可以追隨主上干出一番事業的!”</br> 吳從漢如是說,然后便指著幾個官吏抬著的新匾額說道:“薛副部請看,這塊匾額寫得如何?”</br> 薛明山看去,只見匾額上寫著:天策上將府邸幾個大字,頓時雙眼放光,激動的說道:“天策上將!”</br> “對,就是天策上將!”</br> 吳從漢也是頗為激動的說道:“既然咱們登州鎮改為天策軍了,那主上作為天策軍的統領,自然就應該是天策上將!將來主上一定可以像太宗一樣,率領咱們重建大唐的榮耀!”</br> 薛明山聞言頓時感到自己頭皮發麻,這是極度激動的反應,雙手也是緊緊地握住,用力的點了點頭。</br> 而那塊匾額,也在吳從漢與薛明山的注視下,穩穩當當的掛在了門楣之上。</br> 登州城北,造船工坊。</br> “所有人加把勁,這幾艘海船必須在本月之內下水。主上已經下達了總動員令,各部將士已經準備對外攻城拔寨了,未來一段時間內,各地商路將受到非常大的影響,各地商賈只能轉向走海路運貨,咱們打造的海船可是各地商賈用來救命的!”</br> 此時朱杰正在與幾個同伴搬運木料,現在造船工坊的人力已經用到了極致,就連采購處等后勤人員也全部加入到造船的行列之中。</br> “杰哥,你說這段時間咱們造船工坊的訂單這么多,等到年底咱們是不是可以多分一些花紅啊?”</br> 朱杰白了一眼,說道:“我說王老二,你就不能別總盯著錢?等李帥率領咱們登州的大軍打下一個大大的地盤,各地的商賈能夠賺取更多的利益,百姓也越發的富有,到時候咱們造船工坊的訂單會更多,甚至多到接不過來!”</br> “所以,現在不要光看錢,要跟著李帥走,李帥讓咱們干什么,咱們就干什么!”</br> 王老二大聲贊同,說道:“還是說杰哥有想法,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就是這個道理!李帥讓咱們加快造船速度,那咱們就算累死也要快些造船來,只要李帥有令,那就好比是戰場上的大旗,指向哪里咱們就沖向哪里!”</br> 朱杰笑著說道:“還說我一套一套的,我看你也差不了多少!”</br> 眾人紛紛大笑,不一會兒就將木料搬到了船塢的木料堆放處。</br> 朱杰等人放下木料之后,便急著趕往工坊大門外,那里已經來了數輛大車,上面都是木料和各式鐵質部件,都是造船急需的材料。</br> 很快眾人來到工坊大門外,朱杰等人是一個小組,紛紛上前排隊,依次領取貨物進行搬運。</br> 看著熱火朝天的景象,朱杰心中也是一片火熱,暗道:“不知道現在二哥怎么樣了。”</br> 數日之前,朱杰收到了朱武的家信,得知朱武已經被整編入第二野戰軍之中,并且由于在訓練軍中表現優異,還當上了左營的一個什長。</br> 在信中,朱武說到自己將隨軍出發,跟隨李帥征討四方了,一定要立下戰功,為老朱家光宗耀祖。</br> 由于保密的原因,朱武沒有說自己什么時候出發,也沒說要去哪里,更沒說要攻打哪里,這就讓朱杰心中擔憂不已,畢竟是兵兇戰危,真要是到了戰場上,那可是刀劍無眼的!</br> “希望二哥小心為上,平安歸來!”</br> 正想著,同伴叫了一聲,將朱杰的思緒打斷。</br> “來,咱們搬運這些鐵料件,杰哥你能拿幾筐?”</br> 朱杰長出一口氣,將心中的擔憂呼了出去:“跟著李帥征戰,肯定是順風順水的,有什么好擔心的!”</br> 于是朱杰拍了拍手,拿起旁邊的扁擔,大聲說道:“我要扛四筐!”</br> 王老二見狀不由得擊節贊嘆道:“杰哥威武!兄弟們不要落后,給我也來四筐!”</br> 幾個同伴士氣大振,連帶著周圍幾組也是摩拳擦掌,紛紛比賽一般的爭搶搬運物資。</br> 就在造船工坊這邊忙碌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南塘村里則是聚集了大批村民,將村正給圍了。</br> 此時的南塘村已經亂成一團,根源就是一張縣令張貼在村中的告示:今年收購棉花的價格將小幅下調,并且還要分為三期支付!</br> 今年的棉花即將播種,而且各地種植棉花的面積將會進一步擴大,所以收購價格有些小幅下調,唐涂等一眾村民也能夠理解。</br> 可是讓所有村民無法接受的是,收購棉花為何還要分期支付?眾百姓可是辛苦大半年,就等著這些錢財過日子呢!</br> 此時唐涂憑借唐毅和唐銘兩個兒子,在村子里有著很高的威望,甚至有時候說句話比村正還管事,就比如是現在這個時候。</br> 唐涂站出來,大聲說道:“村正,是不是縣令那邊要貪墨我們的血汗錢,所以才搞了一個分期支付的幺蛾子?”</br> 此話一出,眾村民頓時群情激奮,紛紛怒吼著,甚至威脅要串聯周邊幾個村子,一起前往牟平縣城,當面與縣令對質!</br> 村正見狀也是滿臉怒意,大聲呵斥道:“都亂喊什么?誰再添亂,我就不給他今年的種子!”</br> 眾村民的叫喊聲頓時小了許多,村正大聲說道:“今年衙門之所以要分期收購棉花,是因為民政部今年財政緊張,這些事情原本是不會對外說的,不過既然你們鬧了起來,那我就說一說!”</br> 唐涂說道:“這就對了,有什么事情就說開了,也免得大家胡亂猜疑!民政部的錢財一向充裕,為何今年就這般緊張?”</br> 村正指著唐涂說道:“李帥已經易幟,宣布脫離沙陀人的朝廷,并且集結大軍準備對外進攻,這些事情別人不清楚,難道你老唐頭也不知道嗎?你的兩個兒子就在軍中,現在就在李帥帳前效力!”</br> 唐涂聞言頓時老臉一紅,訕訕的說道:“我、我知道。”</br> “要打大仗,李帥調動了咱們登州幾乎所有的兵馬,這需要多少錢糧?而且這一仗要打多久,誰也不知道,李帥還要保證各州縣的百姓生活無憂,這又需要多少錢?”</br> 村正指著眾村民說道:“這幾年你們種棉花賺了多少錢?咱們牟平縣就是憑借種棉花成為登州最富裕的縣,讓其他州縣眼紅不已!要不是李帥在咱們這里推廣棉花,哪里會有現在的南塘村!現在李帥有了難處,手頭緊了,想要跟咱們分期支付,緩一緩,你們就推三堵四的鬧事,這成何體統!”</br> 村正的一番話,頓時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面紅耳赤,心中都非常的慚愧。</br> 這時,唐涂站出來大聲說道:“現在大家都知道前因后果了,咱們怎么辦!”</br> “聽李帥號令!”</br> “一切聽李帥的安排!”</br> 眾村民頓時統一了意見,而唐涂則是拉著村正的手,愧疚的說道:“我的兩個兒子都在軍中效力,可我卻還在這里為了錢財帶頭鬧事,我心中慚愧啊!”</br> 村正笑著說道:“俗話說:不知者不怪。既然現在大家都知道緣由了,就安心種植棉花吧,等到縣衙收購的時候,還要大家配合才是。”</br> “收購?”</br> 唐涂當即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用縣衙收購,今年我老唐頭種出來的棉花,全部無償獻給李帥,我一個大錢都不要!”</br> 此話一出頓時贏得了不少村民的擁護,雖然不是所有村民都舍得捐獻一年的收入,但是此時還是有不少人追隨唐涂,準備為李繼業獻出一年的勞動成果。</br> 村正在苦勸無效之后,感嘆道:“李帥有這樣的百姓,可以后顧無憂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