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清靈公主落水了！”小太監一句話，讓御書房里的人都大吃一驚。

皇上一臉的慌亂，邁大步就走出御書房。

秋陌一把揪住小太監，“公主怎么落水的？”

“不……不知道！”小太監本想跟出去，轉念間，就停住了腳步，“大人松手，我不走。”

秋陌松開了手，站起身，撫了撫袍子上的灰塵，聽著小太監講述，“公主在寢宮聽說秋大人進宮，非要找秋大人理論，行至澤芝塘，不知怎么地就落水了。”

“公主身邊的人呢？”秋陌問。

“公主走得急，身邊人沒跟上。”小太監戰戰兢兢地說。

“有人目睹落水過程了嗎？”

“沒有，后邊的人距離遠，周圍又沒有什么人。”小太監說。

“哦！”秋陌腦子里轉了轉，后宮的幾位從頭數到尾，似乎沒什么人會對清靈公主不利，“公主現在如何？”

“剛剛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昏過去了！后來，我就不知道了。”小太監的心里萬分忐忑，剛剛借機會留下來，就是怕被牽連，可這樣不回去，是不是也要被治罪呢？

“你回去吧！”秋陌放開了小太監。但愿晚這須臾，會讓這小太監撿一條命。

皇宮的晨鐘驚醒了夢里的秋陌，他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肩膀，沒想到自己竟然靠著柱子睡著了。更離譜的是，皇上竟然徹夜不回，這是把自己徹底忘了嗎？難道清靈公主性命有憂？

他抻了抻腰，低聲問：“有人嗎？”

門外轉進來一個中年太監，“秋大人有何吩咐？”

“陛下說讓我回去了嗎？”秋陌感覺全身都皺皺著，哪里都不舒服，甚至胸口有些悶悶的！

“陛下未歸，雜家不知。”太監依舊一問三不知。

“公主怎么樣了？”秋陌問。

太監遲疑了一下，“依舊昏迷不醒！”

“哦！”秋陌從袖中掏出一小錠金錁子，無聲地塞到了太監的手里，“你出去吧！”

太監走出書房，秋陌糾結著是出宮還是原地等著，就聽外面有聲音，“恭迎陛下！”

秋陌趕忙又跪了下去，心里不住地詛咒這該死的禮儀。

“起來吧！”陛下腳步匆匆路過秋陌身邊，秋陌站起身，發現一夜之間，皇帝憔悴不少，本來五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還算年輕，此時卻有些邋遢，眼下黑影很重，明顯的一夜沒睡，看來公主確實很嚴重啊！

秋陌閉口不言，生怕引火燒身，畢竟自己剛剛才拒絕了公主，公主轉身救落水了，任誰都得覺得與他有關。

“你回去吧！”皇帝無精打采地揮了揮袖子，看見秋陌就煩，雖說落水不關秋陌的事，可怎么都覺得與他脫不了干系，治罪師出無名，不治罪，心里像長了草一樣不舒服。

秋陌剛要退出去，剛剛那個太監步入殿中。

“又怎么了？”皇上的語氣不善。

太監看了秋陌一眼，“啟奏陛下，剛剛傳來消息，靖安王老王妃歿了！”

“誰歿了？”皇上屁股剛剛沾到龍椅，又霍地站起來，“什么王妃？”

“靖安王老王妃……”話未說盡，秋陌已經像風一樣沖出去……

為什么皇城大路竟然這樣長，秋陌腳下如風，卻覺得根本跑不到頭，晨風還有些涼，可他感覺不到，連刮掉了他頭上的銀冠，他也絲毫沒有感覺，寬大的袍袖呼啦啦地隨風扯動，他覺得礙事，順手扯了去，忘記了這是皇宮，忘記了他也曾彈劾別人的禮儀，他像一個瘋子一樣在皇城里奔跑，路過的太監紛紛側目，他連看都沒看到。風在他耳畔呼呼地吹過，他卻聽不到一絲風聲，他只知道他要回去，他要去桑榆院，他要證明給那個太監看，他要指著太監的鼻子罵他撒謊。

腳下忽然一崴，他趔趄著身子滑了出去，他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還是狠狠地摔了一跤，里面的白色絲袍立刻變了顏色，可他顧不了那么多了，他想：自己跑快點就能早點見到姨祖母。燕重錦啊燕重錦，你一定要坐在正廳等著我，不許沒起床，不許睡懶覺，要是回去，看到你躺在床上，我一定把你揪起來，三個月不給你買好吃的。

秋陌想著，爬起來繼續跑，或許是太早了，皇城里真的沒幾個人了。正德門已經近在眼前了，可為什么還沒開啊！秋陌并沒有因為大門沒開就減低了速度，而是直直地把身子沖向了銅鑄的大門，門上金色的凸起砸得他骨頭生疼，可他顧不得許多，揮起拳頭，砸向大門，“開門，快開門！”

守門的士兵嚇壞了，下意識地把手里的武器對準了秋陌，秋陌根本沒看到那些閃著寒光的利刃，他就想推開這沉重的大門，就像他心里那塊沉沉的巨石一樣。

“給秋大人開城門！”后面一個太監舉著一塊亮閃閃的金牌，邊跑邊喊！

大門終于開了，秋陌一下向前撲去，他有些站不住了，一夜未曾深眠，加上剛剛的奔跑，他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其實自己應該不是這樣虛弱，可是“靖安王老王妃歿了”這句話總在耳邊回響，讓他的身體早就不屬于他了，他現在只知道他的姨祖母不能死。

一個堅實的手臂撐起了他，把他塞進了旁邊的馬車。他知道那是初黎。不知道初黎在這里等了多久，可他連看都不敢看初黎，他怕初黎跟他說什么，但初黎什么也沒說，只是放下簾子，揮動著馬鞭，讓馬車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飛馳。

馬車把秋陌的身體拋到了底板上，秋陌就那么呆呆地躺著，蜷著身子，把自己抱緊，嘴里低低地嘟囔著：“燕重錦，你說過不會扔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的。”

馬車一個急剎，馬兒發出有些慘烈的嘶鳴。秋陌猛地醒過來，掀起車簾跳下馬車，這是靖安王府嗎？為什么要掛上這么多白布？

秋陌突然瘋了一般，跑到了一個穿著麻衣的家丁身后。剛剛掛好一條白布，卻忽然被扯了下來，回頭便看到秋陌一雙布滿血絲的紅眼，“誰讓你掛白布的，多晦氣！”家丁嚇壞了，從來沒看到過自己家的表少爺像野獸一樣，“我……我……”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初黎一把拽住秋陌，將秋陌手里的白布搶過來，扔給了家丁，“繼續做。”然后強行拉著秋陌往里走，滿院子都被一片白色籠罩，平時燕重錦最喜歡的回廊上的紅燈籠都變成了白色，秋陌神色發呆，任由初黎拉著往前走，目光只追隨著那些白燈籠，呆呆地，像小時候，他由秋陌牽著小手，數著紅燈籠，“一、二、三……”那個人真的不在了嗎？

桑榆院門口并沒有人，可桑榆院里面卻傳來低低的啜泣聲。秋陌站在桑榆院門口，卻再也不想走進去，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姨祖母！”又喚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點哽咽。他沒有喚第三聲，他知道燕重錦不會讓他等到第三聲的，她一定會提高聲音說:“錦哥兒，快進來！”那暖暖的聲音，從正房傳到門口，就像一股子仙氣在他身邊繚繞，讓他有飛升仙境的舒暢……

可是桑榆院里沒有傳來燕重錦的聲音，連玉簪都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