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回憶至今還在燕重錦的腦子里徘徊,那是老王爺死后,靖安王府第一件喜事,她怎么能忘了呢?當年宋青山出京辦事,回京路上,見一輛遮蓋得嚴嚴實實的馬車里掉出一方白色的布,讓面寫著赤紅的兩個字“救我!”湊過去一聞,還隱隱有一絲血腥的味道,宋青山催馬攔住了馬車,車上的兩人如兇神惡煞一般撲向宋青山,宋青山與二人纏斗半晌,才將二人拿下,卻不想,兩個人卻服毒自殺了。宋青山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打開車門,看到一臉驚恐的蔣怡然。
宋青山想讓蔣怡然下車,可蔣怡然整個身體都使不上力氣,宋青山才知道她被下了軟筋散,看著她血淋淋的手指和被弄得破爛的衣角,這個女孩子是用怎樣的力量才能咬破手指,撕開衣服,寫下血書,扔出那樣的求救信號呢?蔣怡然不能動,宋青山就駕車回了京,將車子直接趕進靖安王府,燕重錦見宋青山將一個女子從車上抱下來,張嘴想打趣宋青山,卻見宋青山一臉的嚴肅,就知道這是出事了。
把女子放到客房的床上,燕重錦掀開蒙在女子臉上的衣服,看到女子那清麗的臉,吃驚地看著宋青山,宋青山無奈地說:“路上遇到的!”
宋青山不認識蔣怡然,燕重錦卻知道這是皇上唯一的女兒怡然公主,這兩天京城傳言燕重錦都知道,卻沒想到被自己的義子救了回來。她一邊吩咐人去燕記請大夫,一邊問宋青山詳細情況,一聽說兩個壞人都死了,就知道這件事絕對是蓄謀已久。此時,蔣怡然已經昏迷過去,很多細情也問不出來,只好等蔣怡然醒了再說。
也許是嚇的,也許是軟筋散的藥力太大,也許是怡然公主幾天沒吃東西,等蔣怡然能說話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可蔣怡然也說不清自己是怎么從燈會上被捋走的,只知道當時來了一陣人流把身邊的人沖散,自己就被打暈了。
燕重錦并不想多事,她看過蔣怡然的衣飾,雖然外面的衣服破爛,但小衣整齊,應該沒有被糟蹋,就讓宋青山準備車馬,把蔣怡然送進宮里。燕重錦沒有多想,孩子失而復得,應該是很令人高興的事。可沒想到,當她陪著蔣怡然進宮的時候,宮里的每個人都是愁眉苦臉,蔣怡然那一年也是剛及笄,歷盡艱辛,重回宮中,自己的父皇愁眉苦臉,自己的母妃竟然連抱自己一下的意愿都沒有,還是皇后把她攬到懷里,心疼地掉下了眼淚。
燕重錦氣不過,指著鼻子問趙玨,究竟怎么了?趙玨不語,一旁的抱著孩子的德妃接過話,“滿京城都知道怡然公主被拐,這皇家的臉面……”
還沒等她說完,燕重錦的目光就瞪向了她,嚇得她趕緊閉上了嘴。可就在這一瞬間,蔣怡然猛然掙脫了皇后的手,奔著最近的一根柱子撞了過去,好在皇后反應快,拽住了蔣怡然的衣角,隨著布帛撕裂的聲音,蔣怡然的頭也撞到了柱子上,好在有剛才的一攔,蔣怡然只是額頭撞青了一塊。燕重錦氣得指著趙玨,“你自己的女兒,你還要不要?別人再多的議論能怎么樣?皇家的面子能怎么樣?他們都比你自己的女兒重要嗎?”
趙玨還未說話,德妃又插了一句,“那以后皇家的女兒還怎么……”話未說完,就聽一聲響亮的巴掌聲,燕重錦結結實實扇了德妃一個耳光。
氣得德妃哭嚎著爬到趙玨腳下,趙玨只是愣愣地看著燕重錦,這個耳光到底扇醒了明妃,她跪爬到皇帝腳邊,哭著哀求,“陛下,你可憐可憐怡然吧!她是無辜的!”
皇后摟著蔣怡然,厲聲說:“怡然是我的女兒,誰也不許碰!”
趙玨也不是不心疼,可這種事發生在普通人家,輕的也會遠遠送走,重得直接就不明不白的給弄死了,這又是皇家,處理不好就是皇家的污點。
蔣怡然餓了三天,身體剛剛恢復,又經歷了這樣的場面,確實有些支撐不住了,她氣若游絲地說:“母后,算了,就當我死在外面吧!”她掙扎著要站起來,皇后卻不撒手,皇后自從大婚一直沒有孩子,蔣怡然心性柔和,她就把她當自己的孩子。這孩子現在的樣子,她也覺得心如刀絞。
燕重錦冷眼看了半天,沖著趙玨說:“皇上,既然你們趙家不要,那我要了!”說著轉過身,拉起蔣怡然,“孩子跟我走吧!我不會給你委屈受的!”
蔣怡然木然地任燕重錦拉著自己。皇后深深地注視著燕重錦,這是趙玨登基后,兩個人第一次碰面,她忽然明白趙玨這么多年的與自己相敬如賓的原因,這樣敢愛敢恨有擔當的女人,別說是男人,連女人都愛了。
燕重錦給了皇后一個安心的眼神,皇后才輕輕松開手。
蔣怡然回到王府就開始生病,一直昏昏沉沉半個月才醒了過來,這半個月,正趕上燕記有事,照顧蔣怡然的任務就落在了剛剛回京賦閑的宋青山身上。等蔣怡然醒了,第一件事是把自己的姓改成了外祖的蔣姓,燕重錦一回府,就看到兩個人在花園散步,蔣怡然走在前,宋青山小心翼翼地走在后,微前傾著身,手就在蔣怡然身后不遠的地方,以防蔣怡然摔倒。
燕重錦二話沒說就給他倆操辦婚禮,起先,兩個人都拒絕,蔣怡然自然是覺得自己不潔配不上宋青山,宋青山的猶豫燕重錦雖然不懂,但只是問了一句“喜不喜歡?”宋青山沒說話,就被燕重錦拍了板。
大婚那日,皇后和明妃都微服來了,看著蔣怡然和宋青山郎才女貌,別提心里多高興了,到底是一個讓人欣喜的結局。兩個人的心才放到肚子里,皇帝沒說話,宋青山大婚之后第一天上朝,皇上就把京畿大營給了宋青山,其中的深意哪有人不懂?
皇后跟燕重錦嘮嘮叨叨地說著燕重錦,其實滿打滿算也就見了兩面,話也沒說一句。燕重錦心里好笑。皇后點著她的鼻子,“從前我說燕老夫人好,你還總反駁。你要是能攤上那樣的婆婆,我都得燒高香。可惜啊!滿京城就那么一個,她唯一的義子,還成親了。”
燕重錦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