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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周 突破1

    90周二,中午十二點三十分
    軟件即將招投標,大魚是背后的硬件系統。軟件這東西看不見摸不準,中國客戶不認,頂多付你幾百萬,卻愿意為硬件系統支付幾千萬幾個億。只要能夠拿下軟件,永嘉集團便可以作為惠康的代理商負責硬件供貨,里面才有豐厚的油水。
    李玉璽看中的局長寶座,幫他謀了這個位置,二期工程之后還有源源不斷的生意。王楷久混政商兩道,在市政府豈能沒有關系?他四面出擊,掌握全局,找到事情關鍵,能做主好像是市委組織部,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真正拍板的是領導,這個領導便是劉副市長。劉永華,四九年出生于遼寧盤錦,從勞動局工資處副處長出身,一路升到副市長兼秘書長,分管建設、國土房管、體育和交通建設方面的工作,兼任經濟適用住房建設危舊房改造和古都風貌保護領導小組組長,住房制度改革領導小組組長、交通建設指揮部總指揮、北京市足球運動管理委員會主任。他是交通建設指揮部總指揮,正管著李玉璽。
    要辦事兒先探路,領導都越來越謹慎,做關系必須懂得路數,王鍇早有經營,他約出了李闈。
    李闈并不平常,王鍇甚至不知道她的背景和來歷,他想方設法去打探,只知道幾條矛盾而又混亂的信息,她有法國血緣,是出生在越南的華裔,卻拿著深圳的身份證,據她身邊的人說,她七歲左右遷入云南省紅河州。李闈父親是法裔越南人,因避戰火,遂將家人與家產移至中國云南,她曾與一名紅河州煙草局領導有過婚姻。從面貌上看不出她的年齡,隨意的時候像二十八九,正裝出席活動的時候又成熟起來。
    她有極深的背景,像蝴蝶一樣周旋于高官之間,即便那些高官鋃鐺入獄,她卻能有驚無險地化險為夷。她從不把資源與機會寄托在一個人身上,要組成一個巨大的關系網,傘一樣的網,握在自己手中。
    云南省長出事兒之后,她飄然來到北京。
    她一副淡然的樣子,在官場聰明必須藏起來,鋒芒畢露等于自取滅亡,王鍇知道,在她外表下隱藏著極為精明的算計。王鍇喜歡美女,但在她面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她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胡雪巖的頭腦搭配絕世的美貌,將是什么樣的組合?何況這個女人肯犧牲一切!在這點上駱伽也遠遠不及。
    李闈在每個人面前都有不同的化身,她把王鍇當成小馬仔,難得的是,王鍇也以成為她的馬仔為榮,海棠樹下,她推開梅子酒:“中午時間,不喝酒,粗茶淡飯就好,青菜豆腐。”
    一般餐館首頁都是燕窩魚翅和生猛海鮮,海棠居的菜單首頁卻是豆腐,李闈隨意地點了幾道青菜豆腐,問王鍇:“這豆腐有什么講究?”
    “跟我來。”王楷起身,帶著李闈來到后院,二環內的寸土寸金之地竟有一片菜地:“菜都是這兒自家產的。豆子也不一般,不要選美國進口的轉基因大豆,黑龍江嫩江的大興安嶺的新鮮黃豆最佳,挑去壞豆,用一夜時間發軟泡漲,不用豆漿機,用石磨細細磨,五份水一份豆,越細越好。”
    菜地邊兒果然有個小小石磨,里面還有豆子,王楷裝入新鮮黃豆,輕輕推起來,然后在盆底鋪好兩層紗布,把打好的細漿放進去,將豆漿擠出:“做豆腐還要點鹵,咱們先去喝碗豆漿。”
    王楷拍手叫來服務員,讓他把豆漿煮熟,小火慢慢煮,把沫子撇掉,沸了之后多煮五分鐘。兩人喝茶聊天,王鍇漸漸把話題引上正路:“闈姐,通管局的事兒想請您幫忙。”
    “唔,我還真幫你問到了一些消息。”李闈來到北京,上上下下鋪墊關系,現在正在找機會把投資收回來:“李玉璽當常務副局長好幾年,能力還是有的,平心而論,論資排輩也應該上去了,但是組織上不放心。”
    “為什么不放心?”這是關鍵,王鍇必須問。
    李闈對情況摸得很清楚:“他從通縣調來,不是直屬機關,上下都停留在面兒上,沒深進去。”
    “怎么才能深進去?”韋奇峰給李闈滿上一杯新豆漿。
    李闈指點著王鍇,這是她的生意經:“關系有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認識,基本上沒啥關系,第二層是互動,常來常往,逢年過節走動走動,李玉璽就停留在這個層面。”
    王鍇一聽這話,更認定李闈不是普通人,受益匪淺:“第三個階段該什么?”
    “私交。”李闈喝口豆漿,慢慢說。
    “第四個階段是?”王鍇急著追問,她這套理論極為有用,尤其是中國的生意人。
    “同盟,人家為你說話,為你辦事兒。”李闈為了鋪墊關系沒少花費,這都需要落在王鍇身上兌現。這都是關鍵信息,組織部負責考察干部,必須向上匯報,李玉璽與領導停留在互動層面,沒有達到私交,不是人家的子弟兵,當然不會被提拔和重用。
    王鍇聽她一席話,勝過十年生意經:“李局長怎樣才能達到私交?”
    李闈貼近王楷:“什么是私交?就是貼心的信任。一起同過窗的,一起扛過槍的,一起下過鄉的,一起嫖過娼的,他李玉璽都不是!必須走捷徑。”
    “什么捷徑?”王鍇聽這官場的秘訣,心馳意往。
    李闈喝完豆漿,吊著王鍇:“告訴你官場上一句話。”
    王鍇今晚不白來,李闈長袖善舞,裙帶飄飄,絕非偶然:“洗耳恭聽。”
    “什么是信任?為領導做一百件好事兒,不如陪他做件壞事兒,這是關系速成法。”李闈淡淡喝著豆漿,這很合她胃口。領導肯跟你干壞事兒,說明他信任了,王楷聽明白了,他將思路捋起來,李玉璽必須陪劉志華做件壞事兒才能晉升,是該是什么事兒呢?
    91周二,凌晨十二點整
    趙勇提著大包小箱把田蜜送上車廂,本該回到自己的硬座車廂,可是春運的火車哪容他隨意來往?連廁所里面都擠了五六個人。田蜜拉著拉他胳膊:“休息會兒吧。”
    田蜜爸媽只給女兒買到一張臥鋪票,趙勇臨時補了站臺票,混進臥鋪,一會兒就要查票。他們說話間燈光熄滅,乘客們鉆進鋪位,火車摩擦鐵軌,發出有節奏的咔嚓聲音,田蜜看著上鋪,猶豫著說:“這里挺大的,要不然擠擠吧?”
    趙勇動心,嘴里卻拒絕:“沒關系,你先休息,這兒有個座。”
    田蜜爬上臥鋪,聽著火車的咣當聲音,她以前混跡在紛紛攘攘的浮華圈子,心思沒有沉靜下來。懷上寶寶之后,田蜜開始有了思想,我該怎么辦?在這以前,趙勇不會進入她眼中,從那個浮華世界回到現實生活的時候,他這樣的人才真實和可靠。然而事已至此,這些還有意義嗎?做個單親媽媽吧,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查票嘍。”不知道是乘客還是乘警的聲音。
    田蜜滿腹心事兒,本就沒有睡扎實,霍地坐起,慌張地望著車廂入口,他怎么辦?躲起來還是被轟走?她輕輕低頭互換張皇的趙勇:“你,上來。”
    “哪里?”趙勇還在茫然,他無所謂,補票就補唄,本來就該買票。
    “這里,快。”田蜜拍著上鋪,怕驚醒其他乘客。趙勇懵懂爬上去,蜷縮在里面,田蜜輕輕蓋上被褥,側躺在對面,雙手護在肚子,她雙眸明亮,臉蛋通紅,香香的味道慢慢飄進趙勇的鼻腔:“好香。”
    “唔,香水。”田蜜哼嚀,臉上飛上一片紅暈。
    “什么牌子?”趙勇沒話找話,化解尷尬,忽然,他鼻頭的痘痘鉆心的癢起來,他忍不住抬頭撓撓,不經意間碰了田蜜肩膀,連忙道歉:“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田蜜臉色通紅,這么狹小的空間,兩個人身體緊密相帖,趙勇想起一個笑話,嘿嘿笑出聲來。
    “傻笑什么?”
    “想起一個故事。”
    “說說。”
    “北京人遇到上海人,北京人說地鐵擁擠,進去一個人出來一張照片,一個面包進去,一袋面粉出來。”
    “哈哈,真夸張的。”
    “上海人不服,說上海更擠,懷孕的進去,流產的出來。”
    田蜜沉默不語,趙勇真不會說話,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還得意洋洋繼續說:“北京人嗤之以鼻說,這算什么?北京地鐵,正常的進去,擠懷孕了出來。”
    田蜜撲哧笑出來,隨即滿面通紅,她和趙勇擠在臥鋪上,胳膊腿都夾在一起,還真有擠懷孕的趨勢,她立即將身體向后靠靠,扭開脖子不理趙勇,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扭在一起。困意越來越濃,閉上眼睛,刻意僵持的界限消失。半夜火車靠站的時候,田蜜發現,自己竟然蜷縮在他懷抱之中,這一覺竟然這么香甜,還是懷孕之后的第一次,笑著閉上眼睛。繼續甜甜睡下去。
    趙勇偷偷睜開眼睛,看著微光下的田蜜,睡得如同嬰兒一樣甜蜜,長長的睫毛,彎彎的嘴角,拱在懷中,雙手小心翼翼地護在腹部,氣息均勻地打著微小的呼嚕。她這么可愛,又這么不幸,我離她而去,還是留在她身邊?趙勇拉起被角,手卻停留在她的臉龐。
    92周三,上午九點整
    新加坡是東西方交匯之處,公眾假期東西混雜,每逢農歷初一和初二是春節假期。駱伽和周銳初四入住酒店,初五開始培訓。學員只有十二個人,兩名來自澳大利亞,香港、新加坡、韓國和臺灣各有一位,還有兩位印度大叔,中國業務發展最快,人數最多,除了周銳和駱伽,還從上海和廣州各有一人。
    課堂在喜來登酒店的會議室,四張圓桌,中間有一架攝像機。巴西女講師菲奧娜掛上笑容閃亮向中間一站,雙手張開表示歡迎,這一站、一笑和一個動作便折服了駱伽。
    “第一印象,就戀愛,決定了你演講成功的百分之五十,幾年之后,也許聽眾忘記了你的內容,卻一定會記住你的形象,你們必須學會,沒有開口,便打動每一個聽眾。”菲奧娜閱歷豐富,手里激光筆一點,一段世界小姐選美錄像投射出來,“她們出場時,大家有什么樣的感覺?”
    “發光。”駱伽用英文大聲回答。
    “對,閃閃發光,你們要學會發光。”
    兩位印度大叔聽不懂發光的意思,大胡子問,我們是燈泡?小胡子回答,不是,要穿閃閃發亮的衣服。大胡子豎起拇指夸贊,聰明。菲奧娜不去爭辯,走到攝像機旁邊:“好,分組討論二十分鐘,如何讓自己的出場與眾不同。討論完畢后,每人上來表演,我用攝像機錄下來,你們自己來看。”
    駱伽的明星范兒,不費絲毫氣力便抓住了眼球,周銳動作笨拙,表情僵硬,看了錄像,滿身掉雞皮疙瘩。第一天,他學會了微笑,在電梯中或者走廊上,與陌生人露出自然的笑容,并非易事。駱伽也收獲頗豐,她以往靠裝扮靠感覺,現在找到了理論,她中間休息的時候,端著咖啡與菲奧娜聊起辦公室的淡妝,驚訝地發現,這位氣質不凡的講師曾經代表巴西參加過國際小姐的選美。
    “誰能告訴我們,最出色的演講者是誰?”菲奧娜用這個問題來結束第一天的課程。
    兩位印度大叔互相指著,其余學員一起指向駱伽,駱伽卻指向老師。“很好,這個問題就是一個鉤子,吸引著你的聽眾。我們今天介紹了肢體語言和聲音的控制,明天一起探討內容的設計,你們必須學會拋出鉤子,把每個聽眾勾住,直到你走下講臺。今天晚上,每人選擇一個實際的案例,互相討論,設計出抓住聽眾的鉤子。”
    周銳和駱伽不約而同選了北京通管局二期工程,春節之后就要介紹方案,還有比這更實際的案例嗎?整整一天,他們反復討論,練習,錄像和點評,不斷學習和改進,對著鏡子練習,練習再練習。
    93周四,上午十點三十分
    李玉璽沒有根基,找不到門路,便把二期工程當作魚餌,數千萬的利潤自然能吸引出魚來。誰能替他打通關系,誰就可以中標,這不是賣官鬻爵,卻達到同樣的效果。廠家們為了拿到訂單,便充當起魚線,為李玉璽找到方向,接近大魚。
    領導也是人嘛,下句話便是領導也有七情六欲。有人喜歡橋牌,有人喜歡釣魚,劉永華喜歡打網球,可是陪打網球不算做壞事兒,關系還不到位。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打球總要有對手,找個好對手并不容易,水平不能太低,到處找球便沒了趣味,水平不能太高,領導滿地找球也不體面。休息時,要陪領導聊聊天,必須要體貼溫柔,這就更不容易了。別人沒有這樣的對手,劉永華卻有,她不僅陪著打球,還陪著做很多事兒,遠遠不止三陪,其實這不算什么,劉永華五十歲出頭,在這個級別中還算年輕,出席社交場合,眾星捧月一般,權利是最強悍的春藥,散發出最巨大的氣場。女孩子難免心動,接觸幾次,發現劉永華巨大權力帶來的利益,不僅是心動,身體也動了。
    劉永華決不能影響仕途,忌諱被利用,分得清楚,你付出該付出的,得到你該得到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可以逢場作戲,卻不能日久生情,這需要很多錢。然而,他很清廉,是廉政模范,清官,不收受賄賂,不賣官鬻爵,手里沒有多少錢。這不是問題,老百姓吃喝嫖賭都自己花錢,官員不用,這就是官員和百姓的區別。
    交通建設如火如荼,高速公路蜘蛛網般覆蓋,廠商多如牛毛,要拿到大型項目便不擇手段。劉永華很謹慎,絕不亂插手,不僅為了安全,也因為他不需要插手,哪個領導沒有自己的人馬?大家都知道,他想插,便可以隨便插,還不如早請示晚匯報,請領導定奪。話說回來,劉永華在朝陽體育館打了半個小時網球,擦擦汗離開場地,李闈優雅地走過來,遞來一瓶礦泉水,隨意坐在身邊:“永華,我上班了。”
    “呃,為什么要上班?”劉永華動了感情,她不需要打工。
    “總在家里,都落伍了,一個朋友介紹的,在永嘉集團做管理工作。”
    劉永華腦中電光一閃,隱隱約約聽說過這家公司:“嗯,好,有個固定工作也好。”
    “他們參與了五環路改造工程,搞了一個慶典,我昨天發傳真,看見您在邀請函上排在第一位呢。”李闈模糊不清地表達著什么。
    劉永華很欣賞這一點,邀請很委婉,沒有命令,甚至沒有請求,爽快答應:“好,我一定出席,我就去跟秘書說,放進日程里去。”
    94周五,下午三點五十分???.??Qúbu.net
    首都機場,周銳推著行李去排隊搭出租車,被駱伽拉住:“有人接,同學兼最好的朋友。”
    一輛晶瑩小車駛來,一個纖細的女孩子從車里出來,駱伽蹦蹦跳跳沖過去,開懷擁抱,然后拉著她走到周銳面前介紹:“這是黃靜。”
    “很高興。”黃靜伸手出來,研究著周銳,就像看著商店的衣服。周銳也看著黃靜,看一個女人的生活狀態,握手便可以知道,她的手仿佛融化在手掌間,頭發簾遮住眉梢,明眸中仿佛藏著森林旁邊的一潭湖水,身體被包裹在羽絨馬甲中,不顯山不露水。周銳感受到了氣場,靜謐的氣場,與駱伽身上的明星范兒完全不同的氣質。
    “唱歌去吧。”駱伽跳起來,鉆進后排。
    “標書還沒有做。”周銳鉆進后排,將她拖入到商戰之中,打消了她唱歌的興致。
    “你們唱吧,我在附近找個咖啡廳,就能做標書了。”
    “這樣好,你當司機,我們可以喝點兒小酒了。”駱伽開心地蜷入周銳懷中,黃靜在后視鏡中沖周銳一笑,輕輕關上音樂旋鈕,以往駱伽總是坐在副駕駛,現在卻與周銳躲在后座,她開始熱戀了。
    與此同時
    一封來自人力資源的郵件躍入雷勵行的郵箱。
    他目光快速一掃,眉頭擰緊,馬勛在郵件中抱怨項目沒有人支持,周銳時間都花在通管局項目,方宏偉把郵件踢回去,馬勛又發出來,抱怨辦公室戀情影響團隊配合,說在電影院見過周銳和駱伽手牽手,方宏偉把郵件轉給人力資源,詢問發生辦公室戀情怎么辦?人力資源回復說,要么分手,要么一方離開,并把郵件轉給雷勵行。
    這封郵件沖著周銳和駱伽,事情卻不會這么簡單,方宏偉的補償協議已經發出兩周,卻沒有音信。此時此刻,他怎么會糾纏周銳和駱伽的戀情?雷勵行迅速閱讀每封春節期間的郵件,找到銷售報表,東北、華北、西南、西北、華東、話中和華南,一周的業績幾乎為零,全盤盡墨,預料中的風暴來了。
    雷勵行推行新陳代謝,必定引起反彈,豐厚的補償本來是兩全其美的方案,他們為什么不接受?方宏偉打了第一槍,五六名銷售總監停止銷售是第二招,他們還有沒有后手?他端著咖啡站起來,一種不寒而栗的想法躍入他腦中。這是一個陷阱,自己大展拳腳的時候,陷阱便偷偷張開血盆大口,要將自己吞噬。
    與此同時
    駱伽打個輕輕的哈欠,發一陣兒呆,從周銳胳膊彎里坐直,問黃靜:“《至愛》什么時候演?”
    “情人節,要不要來客串,大家都很想你。”黃靜發出邀請。
    “我,這個,正在投標。”駱伽完全脫離了以前的藝術圈子。
    “投標?你完全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了。”
    “呵,女承父業。”駱伽開了個小小玩笑,“靜靜,我有個客戶,想聽音樂劇。”
    “歡迎啊。”
    “可是我等不及你們演出的時候。”
    “那怎么辦?”
    “讓他先去看看你們排練吧。”
    “好的。”
    想要看音樂劇排練的是張大強,駱伽艱難地平衡著,既保持著距離,又要維持著關系。張大強選擇評委,組織招投標,如果他肯支持捷科,對輸贏將產生重要的影響。
    “周銳,唱一首。”黃靜將麥克風遞過來。
    “我真是一首都不會唱。”周銳端盤子倒飲料,躲在角落里點歌切歌,為駱伽和黃靜服務。在間隙打開電腦做文件,完全不受影響,引得黃靜時不時看他,像看著怪物。
    “親愛的,你為什么不在我身邊,超喜歡。”駱伽點了這首歌,沖黃靜說:“他有心理障礙,一輩子都不能唱歌。”
    “呃,說來聽聽。”黃靜專業是音樂,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兒。
    周銳先指自己左腦,又指后腦勺:“我這人左腦發達,分析運算和邏輯是強項,上帝是公平的,所以我小腦天生就不行。”
    “小腦和唱歌有什么關系?”黃靜放下麥克風,繼續研究怪物。
    “小腦負責平衡和節奏,我聽不出曲調,唱歌找不到調,跳舞找不到拍。”
    “這和心理障礙有什么關系?”黃靜大大的眼睛,隱藏在劉海下,目光像嬰兒一樣單純。
    “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歌詠比賽,我們班表現優秀,獲得年級第一名,便被推薦參加學校的比賽,又得了第一,于是有資格參加雁塔區的比賽。這樣層層選拔,我們一路凱歌,獲得全市一等獎,我們成了學校的驕傲。只要得到一等獎,便能到北京參加全國的比賽。你知道嗎?我們班同學都沒有去過北京,做夢都要得到這次機會,我們每天練習,學校提供最好的訓練條件,希望我們能夠獲得殊榮。比賽的時候,我們一路過關斬將,被認為是最有潛力的合唱團。”
    “你在合唱團嗎?”黃靜開始揪心,露出擔憂的目光。
    “我那時不知道自己的缺陷,起早貪黑,完全沉浸在合唱之中。到了決賽,我們站在舞臺上,第一排是評委,后面是黑壓壓的觀眾,我們互相鼓勵,要拿出最好的水平。”
    “后來怎么樣了?”駱伽沒有聽過這段經歷,放下麥克風。
    “我們唱的很好,評委很被征服,觀眾們反應熱烈,就要到收尾的高潮。兩名領唱的同學有一段過渡的音樂,之后我們便要甩出藏在手中的鮮花,合唱出高潮收尾。我們唱到這里,反應好極了,評委們和觀眾鴉雀無聲。”
    駱伽關閉音樂,與黃靜一起聽著周銳的故事。
    “我沒有聽出曲調,提前一個節拍,拋出鮮花,獨自高聲唱出走調的歌曲。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鮮花在空中劃出拋物線,墜落在舞臺中間,評委和觀眾的目光隨著那束鮮花移動,我的聲音暴露出來,奇怪的,難聽的聲音,我不知不覺依舊高唱,班主任急得打出手勢,我才停下來。全場陷入尷尬的寂靜,領唱的同學不知所措,指揮的老師半天才清醒過來,匆匆結束比賽。”
    “結果怎么樣?”
    “我們連三等獎都沒有得到,都是我造成的。事情漸漸過去,一切回到正常,我再也不敢唱歌了。唱不到半首,脊椎上就有冷汗,緊張發抖,無法堅持唱完。”
    “可是你得意的時候也會自己哼歌。”駱伽提出異議。
    “是啊,我可以自己哼,卻不能當眾唱歌。”
    “太可惜了,音樂是人生的一部分,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可以再試試的。”黃靜同情周銳,鼓勵他。
    “你可以教教他。”駱伽從座位上彈起,“我們季度末總結大會之后的晚宴,每個人都要表演一個節目,我正替他發愁呢。”
    “好,我教他,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不能唱歌的人。”黃靜很認真地答應下來。
    “我不學,也不想試。”周銳連連搖頭,他不是沒有試過,總是不堪的回憶。
    駱伽大為不滿,從沙發上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你就要介紹方案,專家評委將是聽眾,評分決定二期工程的輸贏。雷先生為什么派你參加演講培訓?你這心態怎么面對客戶?你作為工程師,我命令你,必須學會唱歌,突破心理障礙。”
    周銳言聽計從,走到點歌臺:“我學,為了你,也為了我們的項目,唱哪首?”
    “青藏高原!你別管我們,也別管唱的對不對,必須唱完。”駱伽還是兇巴巴的。
    “好,我唱。”周銳切到青藏高原,面對屏幕,咬咬牙什么事兒都能過去,何況唱首歌,他心里這樣想,掌心的汗水嘩啦啦地留出來,他引吭高歌,處于忘我的亢奮境地,渾身竟像洗了熱水澡一樣,他轉頭,卻看不見駱伽和黃靜,消失了?這時包房打開一道縫隙,她們探頭進來,如釋重負:“終于唱完了?”
    “唱的難聽嗎?”周銳對唱歌完全沒有感覺。
    他的歌聲如同鬼哭狼嚎,駱伽和黃靜強忍不住,偷偷躲出去。駱伽不想挫傷他的積極性,不敢批評,黃靜對音樂極為專業:“你音質不錯,嗓音很好聽,需要加強節奏感。別讓他唱青藏高原了,不適合他,應該找一首適合的歌曲,反復練習好,有了信心再學新歌,伽伽,好嗎?”
    駱伽拍著手,指著周銳:“嗯,我給你找了一個好師傅,快拜師,要在招標前練習好,突破心理障礙才能講好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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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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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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