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周一,上午九點整
北京通管局取消第一次招標,競爭白熱化,各路廠家轟動,電子郵件在公司轉來轉去,搞得雞飛狗跳。惠康早有準備,工程師們在會議室中各就各位,劉明君取回復印,招標文件便攤在面前。韋奇峰一頁頁初略瀏覽,心里一個翻滾,竟有分散和集中兩個方案。集中方案是捷科的擅長,系統被集中到市中心,這無疑是更大的賭注,勝者通吃,輸者連湯都喝不到。駱伽這個新人,悄無聲息地瞞天過海,暗度了陳倉。他長長呼吸,保持鎮靜,不能讓工程師們看出心中的慌張。
劉明君沒來得及看文件,興沖沖地介紹:“北京是首都,我們拿下二期工程,就搶占先機布局全國,分散方案十分有利,希望極大,嘿嘿。”笑聲充滿得意,在會議室卻顯得滑稽。
“怎么會有兩個方案,集中是捷科的優勢。”
“客戶關系肯定出了問題!”
“哎呀,只有三天時間,肯定做不完。”工程師們面面相覷之后嚷嚷起來,抗議聲音四起。
韋奇峰頓時感到劉明君與駱伽差距之大,他完全不知道狀況:“明君,估計你太忙,先看招標文件。”
工程師們吵成一團,浪費著時間,發泄著情緒。韋奇峰兩手扣在一起,圍城必闋,他從來都給對手網開一面,不想斬盡殺絕,駱伽偏不識相,想弄成集中的格局,便是贏家通吃的局面,自己毫無退路。韋奇峰撫平領帶,慢悠悠站起來,待會議室安靜:“人常說,商場如戰場,我卻覺得,商場似江湖,大家在這個江湖討生活,不容易。無非是輸贏勝負,然而是非成敗轉頭空,留下不盡的恩怨情仇。因此,我向來有肉吃,便不會讓大家餓肚子,哪怕是對手,都讓你能啃啃骨頭,喝喝湯。無論多少,都能吃到一些,用不著殺得血流成河。捷科的駱伽是新人,不地道,不守規矩,想吃獨食,十四區兩縣合并成了市中心,大家都沒退路。人家既然打響第一槍,我們只能迎戰,反擊回去,就讓這江湖變成腥風血雨的戰場吧!”
韋奇峰轉身離開,回到辦公室,抓起電話,闈姐,什么時候有空?幫我約劉樹新。
一個工程師探頭進來問,方案按照分散還是集中的來做?韋奇峰想都不想,分散的。
與此同時
怎么會這樣?兩套方案!唐南軍揉搓著招標文件,誰動了手腳?誰在幕后完成了布局?韋奇峰不會做這種孤注一擲的事情,難道是駱伽?他撥通趙勇電話,去找方處長,查查怎么回事兒?
“大師兄,按照什么方案做?分散還是集中?”
“都做,兩邊押寶。”
趙勇放下電話,鈴聲再起,又是田爸爸,是我趙勇,你考慮的怎么樣了?還話音未落,田媽媽搶去電話,趙勇,我跟你說,我今天下午陪女兒去醫院打胎,你看著辦,你兒子的命就捏在你手里了!
與此同時
周銳那天唱了一首歌,仍然緊張,卻從黃靜手中拷回文件,這其實是通管局的建議書。他幫趙洪河寫標書的時候,就想好了思路。現在,打印出來的文件在雷勵行手中,三十二個節點的深藍果然是方案的核心。當周銳和駱伽第一次提起通管局項目的時候,雷勵行就判斷出機會,用講故事的方式,指點著駱伽和周銳。他們性格極端相反,極端互補,神奇的愛情力量卻將他們緊緊捆在一起,兩只菜鳥迅速成長,突飛猛進,展翅翱翔。
然而,將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雷勵行沒有這么天真,他抓起手機,壓低聲音,何秘書嗎,幫我約一下劉副市長。他放下手機,心卻累了,即便打敗趙大群又能如何?威脅暫時消除,還有一場一場的硬仗,什么時候才是盡頭?雷勵行合上書本,不可抑止地想起了她,那蘭,那才是平靜的心靈港灣。
駱伽豎起耳朵,周銳也聽出來,雷先生,劉市長是誰?
雷勵行是捷科中國副總裁,久在商場,豈能無知無覺?他通過駱伽和周銳的描述,早就看透形勢,李玉璽要放長線釣的大魚,便是劉志華。
121周四,晚上六點五十分
明天就要招標,王鍇做著最后的選擇。
如果單從生意角度,王鍇對終端設備毫無興趣,終端設備說白了就是pc,滿大街都是,價格透明,頂多百分之五的利潤,金額僅有幾千萬,毛利頂破天就是一兩百萬,沒什么賺頭。他只是咽不下這口氣,田蜜那檔子事兒在圈內傳為笑談,不能善罷甘休,決不能賠了夫人和孩子又折兵,不能比周瑜還窩囊,必須廢掉中聯。
核心設備支持誰呢?腳踩兩只船,也必須選一只,從利潤上看,做惠康賺六千四百萬,做捷科賺八千萬,看似利潤不少,其實并不多,從上到下層層撥皮,現在的官員啊!
“王總,想心事兒嗎?”駱伽進了海棠居。
王楷笑著伸出雙臂,恭喜駱伽,她走通劉樹新,做出集中方案,扳回局面,讓人刮目相看。她卻笑著再次躲開擁抱問,恭喜什么?王鍇打開公文包,取出惠康新的薪酬條件,趙洪河突然強烈支持捷科,張大強重新歸來,形勢今非昔比。加上王鍇的強烈游說,韋奇峰終于開出讓人滿意的薪水,年薪三十八萬,幾乎是駱伽現在薪水的四倍。
“三八,這是什么意思?”駱伽彈彈紙頁,用眼角掃著王鍇。
王鍇頓悔,這個數字沒過腦子。
“您看看我的數字,哪個更有誠意?”駱伽不等回答,從驢包中取出兩份文件,一份遞給王鍇。這頁文件只有一頁紙,列著產品清單和詳盡報價,深藍,三十二個節點,五點五億人民幣,百分之八十折扣!王鍇心臟怦怦跳起來,抽出計算器詳盡計算,采用集中方案,報價從三點二億增長到五點五億,折扣又多給了五個點,一點六五億的利潤,比惠康整整高三倍。
一點六五億的利潤,王鍇難以拒絕!
他已經忘記駱伽跳槽的事情,抬頭來看著她,裝著不動心:“捷科很有誠意,我心領了。”
駱伽打開小雷達鎖定王鍇,不放過他語氣和眼神的一絲波動:“明天就要開標,您怎么想?”
韋奇峰關系深厚,掌握著李玉璽轉正的關鍵,劉樹新也不好惹,駱伽又開出難以拒絕的利潤,王鍇大腦錯亂,像夾在兩垛草間的駱駝,兩邊各有各的好,反而難以選擇。他繼續腳踩兩只船,口中兩頭討好:“你放心,我肯定支持你。”
駱伽早就熟習他目光規律,他眼神一虛便知心意,又抽出一份文件:“王總,這是代理協議,我們將放入建議書中,您要么今晚簽,要么永遠也簽不了。”
駱伽說話的時候,迸發出奇異的神采,王鍇仿佛看花了眼,那個甜美的女孩兒短短幾個月便能發出如此強大的氣場,不在韋奇峰之下,假以時日,不可限量。可是,二期工程談何容易?駱伽將協議塞進王鍇手中,再放重話:“韋奇峰通過李闈,放長線釣大魚,做通劉副市長工作,便以為二期工程能唾手可得嗎?”
駱伽把韋奇峰的秘密掏出來,攤在桌面,王鍇手中的協議竟緊張地噠噠抖動。駱伽眼中閃耀著一絲邪氣,戳向王鍇最致命的痛點:“王總想必知道田蜜和趙勇的事情,丟了女朋友沒關系,可是兒子管別人叫爸爸,您心里的滋味好受嗎?”
王鍇勃然大怒,推開桌子站起來瞪著駱伽,怒吼:“你是誰?憑什么管我閑事。”
駱伽端起豆漿飲了一口,笑著說:“人生就是不斷的選擇,我也許可以幫您出些主意。”
王鍇仍不消氣,憤憤不平反擊:“你以為你能贏嗎?你知道韋奇峰是什么人?他永遠藏著你猜不到的后手。”
“劉副市長明天將會見捷科首席執行官葛士納,簽署智慧城市合作意向書。”駱伽輕松地靠在椅子上,心里一驚,她從王鍇話中聽出來,韋奇峰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說服別人無非誘之以利,或者幫他發現燃眉之急,駱伽兩手抓兩手硬,先用一點六五億的利潤誘惑,再揭穿韋奇峰底細,讓王鍇感受到危機,迫使他屈服。
“我一定要贏,王總想知道為什么嗎?”駱伽起來,抓起桌面的車鑰匙:“走,我們去兜風。”
王鍇呼喚服務員結賬買單,一溜煙地跟出去,駱伽進了寶馬越野車的駕駛位置,拍拍方向盤說:“這車不錯。”
王鍇隨口說句,是啊,當然不錯。駱伽側臉看著他,面如冰霜:“王總,你沒聽懂我的意思。”
王鍇細一琢磨,恍然驚醒,竟呆呆地說不出話來。駱伽猛踩油門,喚起強大的推背感,速度急升,寶馬狂嘯著向黑暗中躥出。
“慢點兒,時速一百八十公里了。”王鍇心驚肉跳,看見駱伽眼角掛著淚水,你哭了?
駱伽用手狠狠擦掉淚水,淚珠又蓬勃涌出,被狂風掃去,武漢的醫院剛打來電話發出病危通知書,駱南山病情惡化:“爸爸又住院了,我就要成為沒有爸爸媽媽的人了。”
王鍇不知該怎么安慰,伸手去抹她眼淚,被駱伽推開。她再踩一腳油門:“你知道我為什么加入捷科嗎?為我爸爸,你要幫我一個忙,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生意就是生意。”王鍇只認錢財,這數千萬的利潤決不能放口,他又放軟口氣:“伽伽,你知道嗎?韋奇峰熟讀《李衛公問對》,熟知奇正兵法,他總會保留著出其不意地一招。”
“這么說,王總是鐵了心了?”駱伽踩死剎車,等著王鍇答復。
“二期工程涉及到永嘉集團的上市計劃,伽伽,我確實不能幫你。”王鍇沒有退路,明天就要招投標了,韋奇峰后招奇絕,駱伽必然掉入陷阱,即便一點五億的利潤,王鍇都不敢去碰。
茲啦!刺耳的剎車聲響起,王鍇臉孔撞在錢擋風玻璃上,貼成面餅形狀,駱伽把車鑰匙扔給王鍇,跳下車,砰地關門:“王總,希望你不要后悔。”
122周四,晚上八點三十分
明天就要招投標,仍然是周銳講方案,他本想好好準備,卻被駱伽拖到了錢柜,黃靜早在包間,你一首我一首,似乎沒有什么不妥,就是唱歌。周銳取自助餐的時候,見到一個消瘦背影,沒認出來,卻被他從側面猛地砸在肩膀上,滿口陜西口音:“周銳,你娃也來唱歌?”
周銳看著這個瘦子,實在認不出來:“你,你是?”
“我是二胖啊,曙光小學,記得嗎?我結婚以后就瘦成這樣了,男人命苦啊,首都男人最苦啊,買房買車為老婆,哎!”
二胖?他排行老二,卻是小學班級里最胖的同學,結婚竟這么慘,把那么胖子變成瘦猴?周銳仔細去辨認五官,依稀想起來:“你來北京了?”
“我大學畢業就在北京,聽說你也在,今天真巧,我們正同學聚會呢,就遇到你了,十幾年沒見了吧?還記得魏碧慧吧,她也在。”二胖精瘦了,性格沒變,張牙舞爪的樣子。
駱伽無巧不巧地出現,向二胖眨眨眼睛,蹭到周銳身邊問:“這位是?”
“我是二胖,周銳小學同學,你是他女朋友吧?周銳你有本事!”二胖豎起大拇指。
周銳奇怪地看著駱伽和二胖:“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二胖說漏了嘴,轉著眼珠想強掰過來:“唔,嗯,你們有夫妻相。”
周銳再不是以前那個不會用目光傾聽的傻瓜,小狗看他幾眼都要琢磨出原因,何況二胖,立即判斷出來不對,卻不知道原因,正要詢問,駱伽怕二胖言多有失,急匆匆把他們拉向包間:“一起唱歌吧,你們同學遇到多不容易!”
二胖端著盤子,細瘦身軀蹦蹦跳跳地向包間走去,周銳愈加奇怪,他怎么知道幾號包間?再聯想到剛才他目光轉動,心中犯疑。他卻猜不透駱伽的安排,催眠術本來就匪夷所思!超出他的想象。不一會兒胖胖的戴著眼睛的女子進來,二胖反客為主,蹲在沙發上介紹:“她來插班的時候,曹老師讓她自我介紹,她說,我未必會是最聰明的,我未必會是最美麗的,我未必會是最優秀的,我未必會是最瘦的,我們都稱贊她謙虛時,她突然說,大家好,我的名字叫魏碧慧。”
二胖變成瘦子,魏碧慧卻發了福,三個人中只有周銳變化不大。駱伽拍著雙手:“你們同學相會,一起唱首歌吧。”
“好好,《打靶歸來》。”二胖嚷嚷著,這是二三十年的紅歌,現在很少有人聽過。
周銳心臟狠狠被觸了一下,就是這首歌,那晚的歌詠比賽情形鉆入大腦,情緒立即沮喪。駱伽不由分說選了歌,她今晚操作一切,雷勵行卻是幕后導演,精心設計就為重現當年的場景,揭開傷疤才能刮骨療傷。
音樂響起,瘦二胖率先揚起嗓子唱起來:“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魏碧慧把麥克風遞給周銳:“來,一起唱。”
周銳低聲跟著唱起來。這首歌曲無數次地在他童年夢境中出現,每個音節都回繞在他耳邊,淚水沾滿枕巾,他輕輕唱著卻發不出聲音,接近結尾,那段讓周銳抱憾終身的結尾:“歌聲飛到北京去,毛主席聽了心歡喜……”
二胖突然停止歌唱,轉過來看著周銳,雷勵行交代過,這段結尾必須由周銳完整地、大聲地獨立地唱出來,才能撫平那段傷痛。周銳唱到最傷心的部分,歌聲噶然而至,包間里寂靜無聲,把麥克風向沙發上一扔,淚水在眼眶轉動。
“繼續唱啊,周銳,沒關系的,都過去那么多年了。”魏碧慧又把麥克風遞過來。
駱伽在側面仔細觀察,這是雷勵行的交代,把他帶回到童年找到失去的記憶,可是周銳到底忘記了什么?這段記憶真的能治好他的心理障礙嗎?明天就要招投標了,如果治不好,技術得分肯定慘不忍睹。她靈機一動,抓來黃靜的帽子斜戴上去,沖到前面:“我就是周銳,我唱,我唱。”
駱伽搶來麥克風,在曲調未落之前接下去:“毛主席聽了心歡喜,夸咱們歌兒唱的好,夸咱們槍法數第一。”
駱伽故意模仿周銳的樣子,各種亂七八糟地走調,明顯地刺激周銳,黃靜暗暗著急,駱伽到底是什么目的?周銳果然緊緊皺起眉頭。駱伽愈演愈烈,在最后停頓的剎那,忽然尖著嗓子走調唱出,這正是當年周銳唱錯的地方,她右手一揮,一束鮮花在空中滑出一道軌跡,撲哧掉在周銳腳下。周銳緊緊咬住的下顎,狠狠看著駱伽,駱伽卻突然轉向二胖:“當時是這樣嗎?”
二胖點頭。
“然后呢?”駱伽也很擔心周銳的情緒,但這是雷勵行的叮囑,再現當時的情景。
魏碧慧難以忘記那一刻,詳盡的說道:“當時我在第一排,鮮花從我頭頂飛過去,領唱的同學本來該唱出來,卻被周銳搞壞了節奏,唱不出來,更糟糕的是,我沒有反應過來,與好幾個同學一起,也拋出了鮮花。”
魏碧慧從茶幾上抓起鮮花向空中扔去,再現當時的情形,二胖走到門口說道,揮著手模仿班主任:“曹老師反應最快,靠近舞臺,示意大家重新唱起來。”
“然后怎么樣?”駱伽詢問周銳。
周銳記憶只到這里,那束鮮花劃過大劇場,曹老師交集的面孔,兩個領唱同學的慌亂,舞臺下評委們錯愕的神情,童年的周銳已經嚇傻了,然后發生了什么?他咬著嘴角搖頭。
二胖向門口走去,替周銳回憶:“我們下了舞臺,只有周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板凳上,我們都知道搞砸了,報成績的大喇叭響起來,我們的分數果然墊底,我忍不住沖回來。”
“你要做什么?”駱伽攔在他面前,扮演周銳的角色。
“我把他掀翻在地面,周銳滾倒舞臺角落,掩面痛哭,膝蓋流著鮮血。”二胖描述著當時的情形,比劃當時的情形。駱伽模仿著,她本來就學表演,大聲驚呼,蜷縮在角落里,抱著膝蓋,發揮著演技,眼中沾滿淚水。
周銳看著駱伽扮演的自己,那段過去活生生呈現在眼前,他仿佛回到童年,就是這樣,膝蓋痛的要命,更痛的卻是心,夢寐以求的去北京的演出,毀在我手里!他陷入深深的自責,不能原諒自己。
“周銳第二天來上課,低頭進了教室,不敢與同學對視,面朝墻走到座位,從此之后,他再也不與同學說話。”魏碧慧說著,駱伽再次模仿童年的周銳,面朝墻壁,可憐巴巴地溜到沙發上,坐下來低頭抱著膝蓋,她歪戴帽子,活脫脫裝出小學生樣子。
“同學們都很失望,也不理他,還會結伙欺負他,比如打掉他的帽子。”二胖舉手啪地拍掉駱伽頭頂的帽子,駱伽全身哆嗦,更深地躲進角落。
“那是我應得的!我搞砸了那場演出!”周銳大喊出來,他只記得自己的錯誤,卻盡力避免的回憶起后來那段痛苦不堪的記憶。
“你去食堂買菜,飯碗被同學打落,那是應得的嗎?”二胖后啪地把駱伽手中的餐盤打掉。
“你們到底要做什么?”周銳被聲音驚醒,回到現實。
糟糕,周銳必須回到過去,不能回到現實,駱伽突然蹲下,從地面裝作撿起盤子:“然后怎么樣?”
“他撿起殘羹剩飯,放在盤子上,走到角落默默地一個人吃著,臉上還有笑容。”二胖清晰地記起來,其實打掉周銳飯碗的便是他。
駱伽表演撿起飯菜,躲在角落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默默去吃,二胖走到周銳身邊:“你為什么笑,嚇死我們了,當時。”
“那是應該的,我弄砸了比賽!”周銳臉上又掛起那種可怕的笑容,雖然時間過去將近二十年,心底的回憶仍是那么鮮活。
“你記得后面的事情嗎?”二胖逼近周銳眼前,盯著他的瞳孔。
“哦,還發生了什么?”周銳抹掉了那段回憶,那太痛苦,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應得的。
“我們踢開你的飯碗,質問你為什么破壞歌詠比賽,有人動手了,你不能呼吸。”二胖將周銳撞在墻上,用膝蓋頂著他,手腕緊緊卡住脖子。
咳咳,周銳臉色漲紅,那段記憶活生生地展現在面前,不容逃避,五六個同學包圍了他,拳腳相加,唾沫,咒罵,拳頭,鮮血四濺,還有周銳尖利的哭聲。駱伽盡力表現,還原當時的周銳,左躲右閃,躲不過周圍的拳腳,撞到茶幾,把桌面的水果飲料掃落地面,她狠狠地驚叫,已經融入到周銳當時的情景,悲從中來,抱頭放聲大哭。
“你們在干什么?”黃靜不解地看著這一切,她哪里明白雷勵行的用心?看著滿屋子的人進入癲狂狀態,驚嚇了她。
周銳眼梢一動,現在并非二十年前,就要驚醒。這是最關鍵的時候,他一旦從過去的回憶中蘇醒過來,治療便要功虧一簣。駱伽急急走到黃靜面前:“曹老師,他們打我。”???.??Qúbu.net
“曹老師不會原諒我的,她為了歌詠比賽費盡心血,怎么會原諒我?”周銳再次被拉回到二十年前。
“你忘記了嗎?”魏碧慧走到周銳面前,擋在面前,二胖趕緊把黃靜拉到一邊,她差點兒破會了這次診療。
“忘記什么了?”周銳茫然,這些早就被他刻意忘記。
“三天之后,你來上學的時候,曹老師在課堂上說的話,你爸媽也在。”魏碧慧對那一天記憶深刻,那是小學期間最嚴重的肢體沖突。
“我什么都沒說,我說自己摔倒的,他們不相信。”周銳急急辯解,他想起來了,媽媽流淚為自己換下撕破的衣服,包扎膝蓋、額頭和胳膊,所有流血的地方。爸爸含著淚水,緊緊咬著牙,在周銳印象中,爸爸第一次那么生氣。
“從那天起,你更沉默自閉了,每天只學習,不和任何同學交往,你本來很調皮,學習成績也不好,可是畢業考試的時候,你考上了六中,西安當時最好的中學。”魏碧慧沒想到,記憶是如此的鮮活。
記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媽媽拿到成績,騎著自行車從樓前的小路風風火火地繞過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爸爸把自己舉起來,全家開心地大笑,在家里流淚慶祝,不僅為慶祝考上最好的中學,也為擺脫那個噩夢般的經歷。周銳沒有被擊倒,反而遇挫愈強,他更加勇毅和專注,堅忍不拔,卻變得沉默寡言。這很難說清是好還是壞,他專注于學習,考上最好的中學,高考成績超出錄取分數線一百多分,他可以挑選清華北大最好的專業,他默默選擇了父母所在的大學,他自閉了,不敢離開父母的溫暖,大學四年,他沒有住宿舍,而是住在家里。直到大學畢業考到北京讀研究生,他遇到了駱南山,然后便是駱伽,開始了新的生活。總之那一頁揭過去了,他幼小的心靈受到重創,埋下了變異的種子。
“二十年了,我們再也沒見過,我一直想對你說,對不起。”二胖走到周銳身邊,他的淚水沾濕了衣領。
“是我的錯。”周銳頑強地承認。
“我們都曾經怪你,可是長大之后漸漸明白,我們那時都是孩子,誰不會犯錯?你不是故意的,我們能看出來,當你頭破血流蹲在地上的時候,我就后悔了,這么多年,我一直想親口對你說,對不起!”
“我們曾經是好朋友,一起上學下課,無憂無慮,自從那件事之后,你再也沒有和我們說過一句話。”魏碧慧心里也壓著這件事,“知道嗎?我們每年去曹老師家里拜年,她每次都問你,問你在中學的情況,非常細,問你是不是和同學說話了?成績怎么樣了?你高考成績出來,她逢人便講,周銳在六中考了第十名,清華北大隨便挑,你知道她有多開心嗎?”
“老師現在還好嗎?”周銳聽到這里,淚水又涌出來。
“她退休了,她常常責怪沒有保護你,她當了三十年小學老師,一直為此耿耿于懷,我們去年去看她,她總用眼神尋找,她在尋找你,每次都是失望和傷心。”魏碧慧常與曹老師聯系,往事仿佛就在眼前。
二胖遞過來一張紙片:“這是曹老師的電話號碼,你隨時都可以打過去,她等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的過去迅速閃回,記憶有了生命,曹老師嚴厲地訓斥同學,她摸著自己的頭勸慰,飽含淚水,輕輕撫摸自己的傷口,抱著自己受傷的肩膀嘆氣,目光像媽媽一樣。一幕幕浮現在周銳眼前,二胖的道歉,魏碧慧悄悄地打來午飯,我看見他們的歉意,卻選擇熟視無睹,只要說聲沒關系,他們便會重新接納自己,我卻選擇了自閉,一律不回應,不理睬。
駱伽取來紙片,拿出手機遞給周銳:“打給曹老師吧。”
周銳眼眶中罄滿淚水,眼前一片模糊,駱伽打開手機免提,按照號碼撥了過去,鈴聲響了兩聲,那邊便傳出一個男聲。駱伽替周銳問道:“請問,曹老師在嗎?”
電話那頭沉寂,二胖核對號碼?沒錯:“請問,這是曹老師家嗎?”
“是,可是我媽媽已經……”電話那頭的男子哭泣起來,大家模糊想到什么,他的回答果然證實了猜測:“兩個月前走的,你們是媽媽的學生嗎?”
二胖得知噩耗,臉色難看極了,魏碧慧已經抹起淚滴,他們無心再提歌唱比賽的事情,詢問著老師身前身后的安排。駱伽卻十分著急,周銳心障沒有破去,明天就要開始招投標,方案介紹最為關鍵,曹老師卻在這個節骨眼離世,該怎么辦?駱伽等他們話題漸微,試探著詢問:“曹老師有留下什么話嗎?”
“啊,二胖,媽媽有一段錄音。”曹老師兒子被提醒,去尋找磁帶和錄音機,過不多會兒回來:“這是媽媽臨終前給每一期學生的磁帶,我放給你們聽。”
曹老師念著每個學生的名字,敘述著熟悉的往事,從入學到期中期末的考試,每一次運動會,每一次大型的活動,她的聲音極為虛弱,將要斷絕之際,便停下來重新錄制,她帶過將近五六期班主任,錄制肯定用了不少的時間,她在燃燒著最后的生命。周銳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老師口中,恍如隔世,自從歌唱比賽之后,他就力圖忘記這些記憶,卻在駱伽的導演下活生生呈現在眼前。
曹老師說到了那次歌唱比賽,即便沒有去北京參加比賽,他們仍然是雁塔區的冠軍,一個令曹老師記憶的時刻:“二胖,碧慧,你們在北京,聽說周銳也在,自從他轉學之后,我就沒有再見過他,逢年過節,你們都來,唯獨他不在。我聽說,他在新學校里學習不錯,考上很好的大學,我心里很難受。我一直說,你們就是我的孩子,可是我沒有做到,那次歌唱比賽,周銳失誤,二胖和幾個同學去掉頭回去,我可以阻止。我也應該找周銳好好談談,及時與同學們講清楚,我也沒有來得及,第二天便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捫心自問,如果失誤的不是周銳,而是我自己的兒子,我會怎么樣?我肯定會把他摟在懷里,保護他不受傷害?”
曹老師講到這里,聲音極為虛弱,暫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二胖,碧慧,你們幫我找到周銳,放這盤錄音給他聽,周銳,請原諒老師,好嗎?”
曹老師停下聲音,辨不清這是她休息,還是等待回答。周銳淚流滿面,拼命點頭,他只記得自己搞砸演唱會,內疚自責,強迫自己忘記了其余的記憶,心里本來就沒有怨恨,反而滿滿的都是曹老師慈愛的回憶,向電話中大喊:“老師,謝謝你培養我長大,都怪我搞砸了比賽。”
曹老師體力恢復,繼續說下去:“周銳,誰都有失誤和過錯,這很正常,老師想請你做一件事,你能答應嗎?我們再唱一遍哪首歌,接受老師的道歉,好嗎?”
電話中飄出曹老師的歌聲,駱伽為周銳拭去縱橫的淚水,擊打節拍,陪他一起唱起來:“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她按照雷勵行的指點,找到二胖和魏碧慧,找回周銳遺落的記憶,找到自閉的根源,縫補了二十年前的傷口,周銳終于完整唱出這首歌曲,可是,明天的招投標,他能夠超水平發揮嗎?
123周五,上午十點整
大會議室中人山人海。
趙勇早早來到會場,交了標書,坐進后排位置,觀察形勢。唐南軍碰碰他胳膊問,協議準備好了嗎?如果一切順利,下午便能宣布招投標結果,中標廠家留下來協商合同條款,擇日舉行簽約儀式,所以每個廠家都備好協議。趙勇拍拍電腦回答,在這兒。
“拷給我,檢查一下。”唐南軍取出u盤,交給趙勇。
韋奇峰依舊三件套西裝,坐在第一排中間位置,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捷科咄咄逼人的氣勢。自從雷勵行上任,很多項目都遭受巨大的競爭壓力,他拐彎抹角打聽,對手竟然是捷科的新人。一支隊伍正在鍛造,走向強悍的巔峰,假以時日,他們將一波波撲過來。駱伽就是其中的先鋒,劉騰飛在團隊中本算高手,在最根深蒂固的根據地,竟然毫無還手之力。韋奇峰親自上陣,憑著累積數年的關系,使出吃奶氣力,也占不到上風。他不寒而栗,雷勵行,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神奇人物?幸好,雷勵行與趙大群勢不兩立,如此強悍的敵人終會被自己人干掉,也許這就是宿命。
駱伽踩著點兒到達,像磁場一樣,吸引著每個人的注意力,她不避不讓走到中間,挨著雷勵行坐下,周銳跟班一樣在半步之后,擠進兩人中間。韋奇峰依舊看著主席臺,當周銳不存在,舊事重提:“人力資源開出了新條件。”
周銳左右看看,才知道韋奇峰在與駱伽說話,她要去惠康?駱伽解釋向他解釋:“他們通過永嘉集團來挖我。”
“滿意嗎?”韋奇峰轉過頭來看著駱伽的表情。
“我們贏下這個訂單,你們會不會給她待遇再加一些?”周銳的反問十分巧妙,也很合理,駱伽打的越狠就越有價值,惠康肯付的薪水就越多。
“據我所知,跨國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曝光之后,總得有人離開,何不未雨綢繆?”韋奇峰淡淡地用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理由勸說駱伽辭職,這句話噎住了周銳,他們偷偷摸摸在一起,早晚都要被發現,必然有一方辭職,韋奇峰占了上風:“沒關系,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你們即便輸了,我們也不會降條件。”
駱伽不肯吃虧,替周銳反駁:“小希來了捷科,不用擔心辦公室戀情,你們為什么反而分手了?”
韋奇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呆呆看著天花板,駱伽立即讀出表情,他仍對羅小希念念不忘。
突然,會議室兩扇門大開,眾人紛紛抬頭,方恩山帶隊進去,反而坐在主席臺的末尾,趙洪河自然而然居中而坐,評委們各自入座,王鍇坐在二人之間,張大強最后進來,全場嘩然,他怎么會再現招投標現場!他不是被廢掉了嗎?
“大槍!”
“張大強。”
“張主任。”
三種聲音一起冒出來,各自體現出不同的關系,駱伽凝神觀察銷售代表們的反應和神情,周銳四處觀察,嘴巴送到駱伽耳邊:“趙勇和唐南軍很吃驚。”
神色如常的人肯定知道真相,才是真正的對手,周銳和駱伽傾聽的基本功爐火純青,在張大強出現的片刻,余光一掃,主要對手們的表情盡入眼簾,便能判斷出關系深淺和競爭態勢。眾人之中只有韋奇峰神色如常,正在笑呵呵地看著自己。
張大強不像以往那樣趾高氣昂坐在中間,而是擠在靠門角落,視線掃下來,廠家代表們的目光退避三舍,駱伽目光毫不躲閃迎上去,碰在一起,點點頭,嘴角向兩邊一挑,做出輕微笑容,釋放出善意。張大強露出難以察覺的笑容,目光掠過周銳直指韋奇峰,不怒自威,目光如同泰山凌空壓下,韋奇峰不能硬抗,不得不低頭向下,挫折感油然而生,這個張大強,一周未見,竟然變得如此強悍。駱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伏在周銳耳邊:“張大強和韋奇峰對上了。”
“怎么知道?”周銳小雷達的功率遠不及駱伽,還渾然不覺。
駱伽一邊說話,注意力仍然鎖定主席臺,目光落在王鍇身上,王鍇不顧在大庭廣眾之下,向駱伽舉手微笑,盡顯支持態度,引得韋奇峰赫然警覺。她目光再射向趙洪河,他卻一副悠然神態,目光移向張大強,微微一笑。駱伽立即讀懂目光中含義,張大強回來了,那是絕對的利好,這就是趙洪河微笑的原因。駱伽轉向方恩山,他卻把目光飄開,按下麥克風,老生常談地宣布:“我宣布,北京市智能交通系統二期工程硬件招標正式開始,請各個廠家提交建議書,以及相關文件,如果不能提交全部文件,或者文件不符合要求,將取消本次招標資格。”
駱伽目光這么一掃,立即辨別出來,趙洪河、王鍇和張大強倒向自己,方恩山卻仍支持惠康。她目光再向評委們掃去,去判斷他們立場,兩名評委目光跳開,顯示心中發虛,形跡可疑。駱伽記下他們名字,遞給周銳:“查查這兩個人。”
“標書完整,進入商務標環節。”方恩山的宣布突然起來,驚住眾人,技術標與商務標順序調整,游戲規則頓時改變,這次招投標不同以往。
“順序調整,他不知道。”駱伽用余光鎖定韋奇峰,看出了勝利的曙光。駱伽竟能在上百人中間,感應到每個人的表情和目光的變化,從縫隙中找出人心中的秘密,周銳與駱伽朝夕相處,仍然震驚,卻被駱伽按在膝蓋:“我的小雷達,是不是很強悍?”
周銳承認,駱伽突然貼在他耳邊:“唔,告訴我,你對靜靜是不是有好感?”
駱伽除了觀察招投標的形勢,還有余力惦記此事?她在招投標現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竟有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氣勢。周銳惶然,慌亂地否認,卻暴露內心秘密:“她是你朋友,我怎么能?”
駱伽轉過頭來,尋找他目光中的蛛絲馬跡:“那天,她怎么讓你開口唱歌的?”
“中聯集團,報價兩億五千六百萬元,百分之五十折扣,最終一億兩千八百萬元;”工作人員拆開文件包,宣布商務條件,打斷了周銳與駱伽的對話,商務標一開兩瞪眼,速度極快,“升陽電腦,報價一億六千萬元,百分之六十折扣,最終六千四百萬元。”
升陽也是一家美國公司,規模比捷科和惠康小了不少,常常采用偷襲戰術,這次報出跳水價,想靠低價偷襲贏標,引出一片驚呼,沒想到招投標小組然將商務標提前,評委們先入為主,必會猛扣技術分,升陽偷雞不成蝕把米,必死無疑。會議室眾人成天招投標,猜透升陽用意,哄堂大笑,連評委們也笑歪了嘴巴。
周銳皺緊眉頭,駱伽手指輕勾他手掌,怎么啦?周銳嘴巴移她耳邊分析,升陽報出超低價格,價格幅度被大大拉寬,得分差距將被壓縮,對報出高價的捷科當然有利。韋奇峰聽見,側頭看周銳一眼,向駱伽說:“你的工程師不錯。”
“中國惠康,報價三億五千萬元,百分之五十五折扣,最終一億五千七百十五萬元;”
“捷科中國,報價五億五千萬元,百分之五十五折扣,最終兩億四千七百五十萬元。”
會議室又一陣驚呼,捷科竟然報出天價,竟比升陽高出四倍,這種情況極為罕見。商務標公布完畢,工作人員經過反復檢查和確認,價格分迅速算出,一目了然地投射到屏幕上,捷科僅得五分,惠康的商務分是十二分,相差七分,很大的差距。
短短十分鐘,商務標宣布完畢,結果也計算出來。方恩山提起麥克風,宣布進入技術評標環節,要求廠家代表不要離開現場,準備進行標書的技術應答。駱伽偷偷握握周銳:“分析一下。”
新的招投標流程壓縮了操作空間,更加公正公平公開,誰會這么做?誰能這么做?劉樹新出手了,周銳侃侃而論。
與此同時
“駱伽能贏嗎?”雷勵行側身問羅小希。
“很難。”羅小希對韋奇峰的布置十分請清楚,駱伽即便破去李玉璽放長線釣大魚的謀劃,面前仍有致命的陷阱。
這個季度的最后一周,交通能源團隊都被召集到北京,參加公司年度晚宴,總結過去,規劃未來。其他部門都在各自區域開會,唯獨能源交通事業部聚集北京,大家心知肚明,必有大事兒。
會議室中間坐滿來自全國的上百名銷售人員,唯獨沒有正在參加招投標的周銳和駱伽。造反的東北華北西北西南華南臺灣主管整齊地坐在會議桌一排,中立的香港和華東區主管不趟渾水,靠在墻邊,銷售人員密密麻麻聚集在后排,雷勵行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面,背后有二三十個新人,四方壁壘分明。雷勵行坦然自若,不把即將來臨的暴風驟雨放在眼中,叫起羅小希:“把數字放出來,我們看看。”
銷售業績慘不忍睹,羅小希按照從好到差的順序報出來:香港,目標5。2億,實際完成6。35億,完成率百分之一百二十二。香港團隊和雷勵行身后不明真相的新人們噼里啪啦地鼓起掌來,六名坐在第一排的造反主管們一聲不吭,冰冷的氣勢讓掌聲迅速沒落下去。羅小希繼續宣布華東區,業績也還不錯,她停停讀出越來越慘的數字,西南區目標,2。5億,實際完成1。2億,完成率百分之四十八;華北區目標5。6億,實際完成1。8億,完成率百分之三十一。
方宏偉的華北排在最后,不堪一睹,氣氛凝滯,會議室死寂。羅小希關掉投影機,會議進入總結階段:“這是上個季度的情況,香港團隊先說說吧,你們做得這么好,有什么好經驗?”
沒等尷尬氣氛融化,方宏偉突然一揮胖手,打斷香港主管:“經驗別講了,先總結教訓吧。”
駱伽不在,羅小希像盾牌一樣,替雷勵行檔上去:“也好,哪位先講?”
“請雷先生先講。”方宏偉業績墊底,總結教訓等于自我批評,他出招極狠,直指目標。
羅小希豈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再次出頭:“這樣吧,每人都有很多東西可以總結,不如給每個團隊發張大白紙,大家同時寫,然后每組選一人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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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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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