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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沒想到她這一裝丁樓煙就裝了好幾月, 且還是耗盡了心血地裝。
她看著謝清側寫的信, 不由陷入了沉思,他現下寫的字和上一世大有不同,這一世字跡頗顯沉穩(wěn)雅致, 觀字便覺其人乃是德行上佳的方正君子。
這字不似上一世行云流水般的灑脫之感, 但細看之下還是能察覺他字間暗藏的凌厲筆鋒,那劍走偏鋒的意境一點沒變。
胭脂心中不由忐忑起來,以命薄里所寫的謝清側是絕對不可能寫出這樣的字來, 即便字寫得再好以他的見識淺薄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意境。
她不知那里出了偏差, 謝清側的言行與字跡都與命薄所寫的不同,唯一能解釋得就是,他那個性子恐怕是輪回轉世也未必能改得了幾分……
胭脂想了想又覺得還是莫要揣測這些,字跡也說明不了什么, 怎么能如上一世的李言宗一般,隨隨便便就旁人說成個兩面三刀的偽君子。
然, 胭脂忽略了一個問題, 便是那時李言宗根本沒有說錯……
謝清側這信倒是寫的中規(guī)中矩, 無非是些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類等類似于日常報備之類的。
胭脂每每不知如何回應,便只能抄些甜甜蜜蜜的小肉麻話哄著,剛開始她本以為這般寫了幾次, 他就會斷了往來信件的念頭重新改送小物件兒。
可沒想到的自己還是料錯了, 起先也不過是七八天往來一封信, 后頭變成兩三天, 再后頭竟成了每日都有。
胭脂這邊既要往來拿信, 又要勤勤懇懇得將肉麻話融會貫通而不至于太過生硬……
這差事實在不是人干的,但想了想她又確實不是個人,便也只得繼續(xù)勤勤懇懇得寫……
謝清側倒是一如既往地寫日常報備,費不了多少力氣就能撈到一股子甜蜜話,多少是讓胭脂有些羨慕的,這都是命。她就是個老媽子的命,照看完那個祖宗,又得伺候這個祖宗……
不過謝清側是真沒那么容易伺候好,胭脂不過微微偷了回懶,將好久之前的甜蜜話重新用了回。
第二日便得了他的信,開頭還是平平淡淡的日常報備,只是最后一行儼然寫著,‘昨日寫的看過了?!?br/>
胭脂:“???”
胭脂:“?。?!”
他這一世真的如命薄所說才智平庸無奇?
命薄莫不是又來誆她,這般倒像是上一世過目不忘一樣!胭脂這寫的可是好幾月前的話,他竟都一字不落的記著!
她忽然想到上一世讓季傅這樣的人都疲于對付的葉容之不由心驚起來,這若是沒讓他娶成丁樓煙,那謝明升豈不是砧板上的魚肉……
胭脂嚇得連忙又勤勤懇懇、嘔心瀝血寫了整整五頁甜蜜話送去,待隔日拿了回信,見他在最后頭寫道:‘佳,若有再犯加寫十頁?!?br/>
胭脂:“……”
要不算了吧,她還是找個機會捅謝明升幾刀,大家一起歡歡喜喜得下地府豈不是省了很多事?
這幾月來,本就不愛說話的丁樓煙越發(fā)寡言少語,胭脂稍微一提與謝清側相關的她便冷了張俏臉,嚴厲地呵斥了她一番,甚至于疑心謝清側給了她什么好處,對她也越發(fā)冷淡起來。
胭脂便只能不提先放松她的警惕,其他的事情慢慢來,反正謝清側那頭還通著信,只要丁樓煙回心轉意,他們倆便還是一對不會有什么問題。
可不待她再想其他辦法就發(fā)生了變故。
謝府先丁府提了親,丁善群對謝明升各個方面都很滿意且原本就有此意,不過他還是問了問丁樓煙的意思。
讓胭脂意外的是,丁樓煙點頭同意了……
胭脂怎么也想不通,丁樓煙喜歡謝清側但考慮到種種原因不想嫁他,這是可以理解,可既然不嫁謝清側又怎么會嫁給他的哥哥,這往后相處豈不是尷尬?
難道丁樓煙也喜歡謝明升?莫不是在泛舟那次的琴簫合奏生了心思?
若是如此說來這次不僅是謝家兩兄弟都喜歡上了丁樓煙,而丁樓煙也同時喜歡上了這兩人……
胭脂簡直連想都不敢想,若是真成了這樣,她要幫誰呢?
若是他們二人相互為敵,那她又要怎么辦?她不可能不護著謝明升,可謝清側,她又是……真的下不了手……
她真的怕了他再用那樣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夫子,算了吧?!?br/>
那種悲涼的絕望她真的不想再來第二次……
胭脂微蹙起眉心中煩悶,想了想還是起身往丁樓煙的閨房走去。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平日里她還是等一個時辰丁樓煙才會起來,今日她卻早早便起來了。
胭脂見她坐在梳妝臺前,拿著梳子慢慢梳弄著頭發(fā),又在鏡中窺見她的容顏,便知曉她昨夜定是一宿沒睡著。
胭脂站了會兒才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梳子輕輕替她梳著發(fā)尾,不動聲色問道:“小姐,您為何要答應嫁給謝大公子?”
丁樓煙平靜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是我想怎樣便怎樣的?!?br/>
胭脂梳發(fā)的手輕輕一頓,“可是小姐,您明明喜歡謝二公子,怎么如今竟要嫁給他哥哥了呢?”
丁樓煙面上帶著不屑可眼角濕潤起來,她微微笑起的模樣叫人莫名感傷,“喜歡又有什么用,他那樣的出身能有什么出路?我若是嫁過去,往后連個誥命夫人都拿不到實在太過難看,只會平白成了別人眼里的笑柄?!?br/>
胭脂轉到丁樓煙身旁半俯下身,看著她不可置信道:“您從小到大就已經活在別人的眼里了,現下難道還要為了旁人的眼珠子去決定后半生?”
丁樓煙看向窗外忽然就平靜了下來,嘆道:“你懂什么,不過是個丫鬟又怎么會知道這些東西的重要?!?br/>
胭脂是不懂,她只是亂葬崗的陰物,終日與那些孤魂野鬼相處,他們執(zhí)念太深無法投胎,或名或利,或愛或恨……
胭脂一直想懂卻也沒有機會懂,她現下只是替謝清側不公平,可這世道又有什么公平可言,他謝清側若是龍子,想要什么還不是信手拈來,可惜……他不是。
胭脂又想起了葉容之,便更加不忍心起來,她拉著丁樓煙的衣袖,“小姐,可是謝二公子喜歡您啊,您如今要嫁給他哥哥,您讓他情何以堪?”
丁樓煙峨眉微蹙,也不知是刺到了她心中哪一個點,她惱怒至極地甩開了胭脂的手,雙目垂淚哭道:“你怎么不問問他為何不是謝明升!為何不是謝家的嫡長孫,為何有那樣的爹娘!你以為我就好過了,從小到大我什么不是最好的,憑什么要嫁給這么個庶子,他根本配不上我!”
胭脂心中酸楚,她眼里千好萬好的人在旁人眼里竟成了這樣,卻只能暗暗心疼。
丁樓煙沒有錯,她只是選擇了她最想要的東西罷了。
胭脂只是一個陰物,她從來沒有擁有過,當然不會覺得這些東西難以舍棄,自然沒有什么立場去說什么。
都是可憐人哪有什么錯,她垂下眼睫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是奴婢不該提他,小姐莫要氣壞了身子。
第二日天還未亮透,胭脂就去了茶章寺外的亭子等著,謝攬卻是久等不來,胭脂心慢慢沉了下來,果然還是出事了……
她心中既擔心謝清側,又擔心謝明升,且謝清側那處怕是沒那么容易糊弄過去,她這下該去哪里找個如丁樓煙這般才貌雙全的女子給他。
胭脂等到正午還是不見謝攬,只得去謝府找謝攬,她費了好些功夫才托得人進謝府將謝攬叫出來。
她在街頭的茶棚等了許久,謝攬才頂了雙核桃眼出來的,胭脂連忙拉他坐下,看著他的眼欲言又止,她默了默,實在忍不住問道:“小攬,你看得見我嗎?”
謝攬從眼縫中看向胭脂,默默點了點頭。胭脂見狀松了口氣還好他沒哭瞎了。
她看向有些破舊的桌角,問道:“二公子怎么樣了?”
謝攬一聽就止不住的掉眼淚,那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桌上,惹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
“胭脂,公子完了,老太爺真的發(fā)了大怒,昨日老太爺動了家法,現下都還沒下來床……嗚嗚嗚……胭脂,離科舉就沒多久了,這下可怎么好?”
謝攬哭的好不傷心,桌上已然是一大灘的水漬,那茶棚的小二拿著塊抹布立在幾步外兩眼發(fā)光,一臉想擦桌子的神情。
胭脂默然不語,謝攬越哭越傷心,“明明是大公子先挑事的,老太爺卻只罰我家公子,老太爺太偏心了!嗚嗚嗚……胭脂……你家小姐究竟為什么這樣?。俊?br/>
胭脂沉了眼眸,謝明升必是知曉了些什么才會尋事挑釁,世家里的庶子本就不易做,更何況是與長房長子喜歡上了同一個人。
這若是傳了出去,又得是旁人茶余飯后的閑話事兒。
這樣下去,謝清側恐怕不好再在謝府立足,若是兩個孫子只能選擇一個,那么謝老太爺毫無疑問會選擇謝明升。
胭脂默了許久,耳旁是謝攬的哭聲夾雜著往來路人的竊竊私語,擾了胭脂思緒,她半響后才緩緩開口道:“等公子好了,便讓他去茶章寺一趟,我家小姐要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