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凌霜的電話,安瑤躺床上再次點開凌霜打過來的視頻。
視頻上,女人一身漂亮昂貴的長裙勾出飽滿的身材,手里一只幾萬塊的包包,妝容精致嬌俏。
這樣的妝容打扮,本該出現在清靜優雅的咖啡廳,在那里享受一份甜甜的下午茶。
或是和閨蜜手挽手走在商場,談笑間收獲眾人回頭率。
然而,都沒有。
女人頂著炙熱的陽光在大街上攔下一個又一個路人,乞討……
半個多小時。面對路人或不解,或嘲諷看戲的眼神,女人咬著牙,從一開始的難堪,到后來的屈辱,再到最后滿臉焦急乞求。
女人胳膊曬的通紅,臉上也被曬脫妝了,留下來的汗水混著粉底膩膩乎乎的,狼狽不堪。
她頻繁往一個方向張望,每望一次,臉上的表情就絕望一分。
最后幾乎是認命般,硬著頭皮求著路人幫幫自己……
視頻有幾分鐘,里面的主人公,赫然是前兩天還刁鉆刻薄諷刺她的沈家保姆,丁小滿。
安瑤回憶起那天丁小滿的話。
她那一身加起來還沒有走一條裙子值錢呢。
家里多了個要飯的……
所以,這個視頻,是沈止安?
幾乎是已經確定的答案,安瑤還是不相信。
在她心里,沈止安矜冷卻溫柔,霸道卻斯文,怎么會——
安瑤腦子里亂亂的,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放下視頻的事,她突然想起還有件事沒辦,趕緊去衛生間收拾一下下樓了。
她想去找劉琴。
秦夢被辭退,新找的營養師還沒到位,明天早上她負責給安父做早飯。
其實她本想一日三餐都自己來,可沈家醫院兩邊跑太麻煩,最終還是放棄了。
邊想著,路過一樓書房時,沒關嚴的門縫里傳來沈錦鴻的聲音。
“那丫頭高考成績下來了?注意點她報考的大學。”
安瑤下意識停下腳步,沈錦鴻的聲音還在繼續。
“這幾天止安就要進公司,京都不能有人分散他的注意力。”
“……”
“好。”管家應聲,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其實安瑤那丫頭——”
“我知道,挺乖巧懂事的,也漂亮,但是我喜歡不起來。”沈錦鴻打斷管家的話茬。
“你知道沈家現在的情況,止安沒有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很難扳倒沈進那個笑面狐貍。”
“也是,那丫頭有些綿軟畏縮,您一直喜歡舒雅小姐那樣明艷大方的大家閨秀。”
“是啊,小雅是我最最鐘意的孫媳婦,也不知道止安能不能隨了我的愿……”
“對了,小雅的飛機今天晚上幾點落地?”
“八點多。”管家點頭答應。
“差不多了,”沈錦鴻語氣柔和囑咐,“明天晚上讓劉琴做些小雅愛吃的。”
“好。”
“對了,醫院那邊你注意著點,過幾天止安進了公司沒時間過去,你去看看,別傳出什么閑話。”
“知道。”
……
兩個人的談話輕描淡寫,可落在安瑤耳朵里卻像一記記重錘,砸的她精神恍惚,臉色蒼白。
后面兩個人還說了什么,她已經聽不到了。
喜歡不起來
最最中意的孫媳婦兒
別傳出什么閑話
安瑤腦袋里一片空白,她后退一步,低著頭,神思恍惚地往廚房方向走,一個沒注意,撞到一個強壯堅硬的胸膛上。
男人身上熟悉的淡香鉆進鼻尖,嗓音低磁:“你怎么了?”
“啊?”安瑤抬頭,對上一雙漆黑沉靜的眸子。
沈止安的視線在她身上掃視了一番。
“回房間躺一會,我讓劉姨給你煮碗紅糖水。”說著沒給她說話機會便轉身走了。
等安瑤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臉頰竄上一片緋紅。
他是以為,她來大姨媽了?
“……”雖然,雖然確實在這幾天沒錯,但不是的啊……
安瑤趕緊追過去,已經晚了。
都怪她反應太慢,劉琴已經泡上了大棗枸杞,正低頭調節養生壺。
沈止安一身家居服淡然而立,也在她旁邊低頭瞅著,細微擰緊的眉頭,看起來嚴肅而認真。
好像在學習。
這有什么好學習的?
安瑤走過去,也不好解釋什么,沈止安聽到動靜回過頭,眉頭褶皺更深了。
“不是讓你回房間么。”有些責備。
“我不怎么難受了。”安瑤扯了扯唇角,“我是來找劉姨的。”
“真的?”
“真的!”安瑤重重點頭。
沈止安不怎么相信,不過見她臉色好看了許多,不像剛才那樣白的嚇人,也不那么有氣無力的,側身一步靠在灶臺上聽她和劉琴說話。
“來例假了?”劉琴笑瞇瞇的。
“不是。”安瑤搖頭,解釋自己只是有些頭暈,又把安父的事和劉琴說明。
劉琴看她還是不怎么舒服的樣子,想把活攬到自己身上。
“還是我來吧劉姨。”安瑤道。
安父的吃食忌口很多,做起來太麻煩,而且,安父也好久沒吃她做的飯了。
聽她這么說,劉琴也沒在堅持,她還真怕自己不小心忘了好心辦壞事。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劉琴見沈止安還在旁邊站著,猜他可能是有什么話說,不方便,于是找了個借口走了,走前還囑咐安瑤看著紅棗水,開了就自己倒一杯,安瑤點頭答應。
“說吧,怎么了。”沈止安淡淡凝著安瑤,不容拒絕道。
安瑤自然不能說自己聽到了什么,抿唇,“什么怎么了?”
她一副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的樣子拒絕回答。
“不想說?”沈止安略略挑眉,走到她跟前,薄薄的眼皮壓低盯著她鼻尖那顆淺淺的雀斑。
安瑤沉默。
兩人無聲對峙。
沈止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收回視線。
小姑娘的性子他清楚得很,不想說,便不說吧。
他側身,修長白皙的手指摁了一直發出細小噪音的養生壺,等里面翻滾的枸杞紅棗沉了底,倒出一杯端在手上。
“走吧。”他扭頭去看安瑤。
“啊?”安瑤正對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和那雙漂亮到讓人臉紅心跳的手發呆,冷不防聽到他出聲,仰頭,有點懵,“去哪?”
沈止安被她那傻呆呆的表情取悅,又見她臉色紅潤剔透,已經徹底沒事了,唇角上揚,似笑非笑。
“你說去哪?”
“想在這過夜?”
“誰想在這過夜。”
她低頭掩飾臉上的紅暈,小聲嘟囔,平復下來后朝他伸手,“給我。”
沈止安知道她說的是他手里這杯紅糖水,卻沒理,越過她伸過來的手,徑直走出廚房。
“現在是我的了。”
“你耍賴。”安瑤跟在他屁股后,小臉忿忿,“這是劉姨給我煮的。”
“是我,讓劉姨給你煮的。”沈止安停下腳步,一字一句糾正她。
安瑤一哽,理直氣壯,“那不還是我的。”
“確實。”沈止安點頭,繼續走,“那我就把你的喝了。”
安瑤:“……”
沈止安一腳兩個臺階,很快便走上了二樓,安瑤在后面倒騰著小腿追上去。
等她也到二樓的時候,發現沒有人。
居然真的自己端進屋里了?
安瑤心里不滿,哼哼著往上走,到了三樓,發現走廊里,距離她房間幾步遠的位置站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燈光籠罩著男人欣長挺拔的身姿,腰細,腿長。
起伏有致側顏卓雅俊美,金絲邊眼鏡架在鼻梁上如貴公子一樣的斯文驕矜。
安瑤看了一眼,心跳加速,假裝看不到他徑直往前走,然而還沒走出一步,就被人勾著衣領拽了回來。
安瑤深吸口氣,壓下臉上的燥熱,瞅著半是無奈,半是好笑的沈止安,沒好氣,“干嘛?”
“伸手。”他盯著她。
安瑤站在原地想了兩秒,乖乖伸手,沈止安把那杯熱乎乎的紅糖水放在她手上。
收回手時,她暼到男人白皙的指尖被滾燙的開水透過杯壁的余溫燙得,泛著淡淡的粉色。
安瑤怔愣。
沈止安輕笑,胸腔起伏帶出性感低沉的共鳴。
“笨蛋。”他收回手,推了推眼鏡,好看的那么誘人。
“快點回房間,很燙。”他道。
“……哦。”安瑤移開視線悶悶應了。
她不知道手里的紅糖水燙不燙,只知道自己臉上,耳朵上,燙的都快燒著了。
安瑤恍恍惚惚回到房間,坐在沙發上盯著那杯紅糖水發呆。
他一直都對她好。
很好很好。
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身邊的每一件大事小事。
從前,她一直享受他對她和別人不同的照顧。
現在——
他越照顧她,她就越要堅定信心回南城。
她之前一直糾結到底選擇京都醫大,還是南城醫大。
現在看來,她之前的糾結很幼稚。
她留在京都有什么意義?
是徒徒惹人不喜還是繼續給沈止安添麻煩?
沈錦鴻說得對,她留在京都只會讓沈止安分心,只會成為他沒法放下的包袱。
他已經保護自己十幾年了,難道要他保護自己一輩子么。
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她那點隱秘不敢見人的心思,還是藏的深一些,然后,丟掉吧。
想通了這些,安瑤給凌霜打了個電話,讓她有時間幫忙填一下南城醫大的志愿,沈家沒有電腦,沒法弄。
凌霜知道安瑤決定下來,也松了口氣,想說點什么,聽她蔫蔫的聲音也沒說,隨便聊了幾句便掛斷電話。
安瑤放下手機,端起那杯紅糖水抿了一小口,還有點熱,劃過喉嚨流進胃里暖暖的。
她一口接一口,喝了見底才放下杯子起身去洗漱。
寬敞華麗的衛生間里,安瑤揉著臉上的泡沫,心里亂糟糟的像個毛線團。
她想搬出去,想賺錢,想把沈家給她父親治病的錢還清。
她迫切的想。
不是怪任何人,只是不想接受施舍。
是施舍吧。
起碼在沈錦鴻眼里,應該是的。
安瑤想。
她低頭沖了臉上的泡沫,在牙刷上擠了牙膏,擦了擦手走出衛生間,一邊刷牙一邊用手機百度了下南城醫大的學費。
她想在開學之前湊夠學費和生活費。
根據網上的資料,南城醫大學費并不多,一年也才三千多一點,加上生活費,如果省吃儉用一些,六千塊應該夠了。
心里算好了賬,安瑤趁著漱口的功夫,又用手機下了個招聘軟件。
再過幾天就是她十八歲生日了,出去找個兼職應該沒那么難。
其實她之前就和安父說過想搬出去的想法,只是她沒錢租房子,安父也不放心,現在,她實在不想住在沈家了。
找提供宿舍的兼職,這兩個問題就都解決了。
方案可行。
安瑤眼睛發亮,一個個點進去招聘信息,篩選著合適自己的工作先收藏著。
她有些興奮,躺在床上看了一個多小時,其中有一個非常和心意的。
是一個中檔咖啡廳。
干凈,不累,工資也不錯。算了算,一個半月能賺五千左右,要是不休息每天上班的話,還能更多。
最重要的是,這個咖啡廳是倒班制,早班七點到下午三點,晚班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
這樣,不管早班還是晚班,她都有時間去醫院看安父。
如果宿舍可以做飯的話,她還能給安父做些吃的。
安瑤心滿意足關了手機,躺床上呆了會,又皺起眉頭來。
搬出去,要怎么和沈止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