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門，魏民站起來走過去打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

“是你啊，一楠，快進來。”

魏民熱情地招呼著，章一楠在兇殺現場的恣意而為，并沒有給魏民產生太多的負面看法，

“魏叔，我來看看您。”

章一楠套著近乎，在現場“詐尸”之后，所里的民察都在有意無意地躲避著章一楠，把她當成了瘟神姑奶奶，人人嫌棄。就是去市局宣傳處，曾經熱情洋溢的民察，也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冷臉。

人心不古世態炎涼，章一楠給他們做著定義。

“怎么這么嗆啊？！”

章亦楠皺著眉揮著手，進了烏煙瘴氣的房間。

章一楠今天換了一件藍色名牌羽絨服，藍色的緊身牛仔褲，斜挎著輕奢坤包，拎著筆記本電腦袋子，顯著干凈，秀麗，青春。

比裝神弄鬼吃土的形象大有改觀，棕色短靴嬌小纖細的鞋面，襯著整個人都活力四射。

章一楠邊說邊走到窗臺前，直接把窗戶打開了，魏民雖然穿著羊絨背心，仍然被一口冷空氣嗆的咳嗽起來。

咳后，歇息片刻，魏民親熱的問：

“三天不見，又準備來我這小廟揭哪片瓦啊？”

章一楠不理會魏民話里帶話，大咧咧地說：

“瞅您說的，人家是淑女啊，哪會上您家的房啊，11?25殺人案，您這有什么新情況嗎？而且你們所里的人怎么都消失了啊，微信不回，電話不接，什么情況啊！”

魏民苦著臉，拍著桌面說：

“小姑奶奶，您小人家就是一個瘟神啊，都不是像不像的問題。人家拆家你拆廟，敢招惹您小人家的人不多了。”

“哪有啊！”

章一楠就這點好，臉皮厚還不自知。

“你在報紙上發了一個豆腐塊小文章，石盛豪接著拿著報紙就跑我這要人，大鬧派出所了。”

魏民埋怨著章一楠。

“啊，石盛豪來鬧事了？您咋不通知我一下呢，好戲沒看上，可惜。”

章一楠一聽有人鬧事兩眼放光，可惜沒趕上。

“大案隊過來接談，他還襲警，結過反而被大案隊的崔鵬狠揍了一頓，他保鏢的肋骨都被打斷了兩根。”

魏民說著話示意章一楠坐在沙發，他自己坐到大班椅上繼續說著。

“他們大案隊的人怎么都下手那么狠？”

章一楠想起何志偉抱摔自己的那一刻，其實她這么說有違良心，當時她明顯地感到何志偉有些停頓把她放到地上，而不是真正地抱摔在地。她感覺到了那一絲絲的溫柔。

“這怨不得刑警，是石盛豪襲警在先，還仗著自己的身份，搞惡人先告狀，結果招來各路人馬在我的小廟撕殺。”

魏民想著那天的事情就頭大。

“魏叔，這么大的事，您咋不叫我呢！”

章一楠看戲的不怕事大。

“小姑奶奶您還不嫌亂嗎！大案隊的崔鵬據說被開除了，最扯的就是你，裝神弄鬼冒充死者發了一個死者現場視頻，差點摘了老漢的我這頂烏紗小帽，這兩天市局領導、分局領導、政治部、紀檢，檢察院的紛至沓來，把我這廟都快踏平了，他們都再追查是誰向你通風報信的。”

魏民嘮叨歸嘮叨，但沒真的生氣。

“您還說視頻呢，封了我的賬號三個月，那天我又是詐尸又是扮死人的，粉絲數量幾百萬的漲，最后他們居然封了我的賬號，刪了我的視頻。停我三月這幫粉還不都跑干凈了！”

章一楠賭著氣，他并不認識崔鵬，所以就更沒感覺，要是何志偉被開除了，她才開心呢。

“你借尸還魂的把戲，害得人家市局刑警隊的何志偉被武局指著鼻子罵。”

魏民坐在他的轉椅上抽著煙。

“哈哈，真的啊，我演的是不是很逼真，都以為他放我進入現場直播呢吧，看來我的演技真不錯。”

章一楠笑得洋洋得意。

“演個死人，算什么演技！不笑場就好，而且你那死人演的，騙外人行，人家何志偉一下子就指出了一堆穿幫鏡頭。最可笑的是你裝死干嘛手里還捏著沾番茄醬的餐巾紙，人都被打死了，還有閑情逸致的擦番茄醬！太狗血了。”

魏民用從林亮嘴里學來的“狗血”一詞，吐槽著章一楠的演技。

“他怎么連番茄醬都知道了？”

章一楠覺得這個家伙真夠神的。自己還欣賞了幾遍呢，覺得天衣無縫。

“你的視頻暗處擺著番茄醬的瓶子呢！傻子都知道你涂了滿臉的是番茄醬，呵呵。”

魏民被章一楠盲目自信逗樂了。

這時，魏民突然想起了什么，魏民起身，走到書柜前拿出茶具茶杯，用飲水機里的開水涮了涮。

“你看我這記性，光顧著聊天，都忘了待客，我這有上好的綠茶，咱爺倆品品。”

魏民把茶具擺在茶幾上，又去飲水機那打了一壺開水，用滾燙的開水洗了一遍茶，房間里茶香四溢，章一楠饒有興趣的看著魏民擺弄茶具，然后把泡好的第一杯茶給了章一楠，章一楠抿了一口，清新自然沁人心脾，沒有苦澀只有清醇的味道。

這費事的營生章一楠自己沒有功夫去做，但此時有魏民熱情款待，她自然樂得享受。

“這個何志偉看的還挺細的啊，我看不出我演的有什么破綻，我在現場偷看的時候害怕死了，明明是看的清清楚楚，卻什么也沒記住，只記住了那個法醫老頭陰陰的臉，以及他擺弄傷口的樣子了。”

章一楠這幾天一想起當時的情景，仍會嚇得心悸不已。

“唉，人家就是吃這碗飯的，什么慘景沒有見過，再看不出你玩的這些小花活，人家就白干了。不過，他的洞察力真的是讓我佩服不已，到現在我都覺神奇，當天晚上在那么短的時間，憑直覺觀察就判斷出是誰向你通風報信，這臨危不亂的觀察能力簡直是神了。”

魏民憂心重重。

“啊，他知道是誰了？他咋沒上報呢。”

章一楠吃驚不已，她知道通風報信是警察的大忌。

魏民給章一楠續上了熱茶，陽光透過窗戶懶散了人的情緒，也抵消了冷空氣的侵襲。

魏民拿出煙來抽，章一楠不以為意，作為記者習慣了采訪對象煙酒陋習，這方面章一楠過的十分粗糙。

“是啊，他不僅沒有舉報，反而代為隱瞞，這讓我感動，我快退休了，并沒有什么更大的追求了，但是我還是不想我的人，因為通風報信泄密走漏風聲被開除。”

魏民直接說出心里話。

“開除，哪會啊，呵呵，您說嚴重了，我們是市里辦的大報，不是造謠生事的網紅小報，魏叔，您把我當成嫌犯了？向我通報怎會是泄密？”

章一楠忘了上報紙就是公之于眾。

“你在報紙上網絡上發出的信息嫌犯同樣會看到，而且石盛豪就是看了你在報紙刊登的消息，才來派出所要人大鬧派出所的。”

魏民提醒著章一楠。

“此地無銀三百兩，一定是這家伙干的！魏叔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章一楠自大到強人所難。

“我才不擔心是不是他干的呢，這段時間發生這么多大的刑事案件了，我早就被烤熟了。我現在擔心我的人會不會因為通風報信而被開除。”

魏民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這個不會，我誰也沒告訴，只要他自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而且現在也沒人找我調查。”

章一楠信誓旦旦做著保證。

“局里應該不會找你問話的，你又沒有犯法，而且家丑不可外揚，你只要不主動告訴別人，林亮自己也不說就沒事了。”

魏民直接捅破了窗戶紙讓事情變得簡單明了。

魏所不是又在詐我吧？章一楠尋思著，誘導自己說出來，在找林亮秋后算賬。

“這和林亮有什么關系呢，我和你們派出所所有的人都很熟，魏叔你不會挨個猜一遍吧，別詐我了，我不會告訴您是誰告訴我的。”

章一楠看透了魏民的狡詐。

魏民略一沉思，說：

“也是，以你應該不那么好哄，你只要不說，何志偉不說，這事也就過去了。”

魏民審視著章一楠的臉，似乎要印證自己的判斷，章一楠不是多事的人。

“案子調查進展如何？”

魏民的話讓人莫名其妙的，使詐又不像，反而更像是幫著林亮隱瞞，不管他了，章一楠切入了正題。

“我和你一樣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據說是何志偉探組受到崔鵬牽連，全部暫停工作了，在學習刑訴法查擺問題呢。”

“這是受那篇消息的影響嗎？”

“沒關系吧，你那篇豆腐塊的報道，啥也沒有說，即使是造成一點小誤會，也不會讓石盛豪襲警，要怪就怪石盛豪太狂妄了。”

魏民還是十分客觀地看待這個問題。

“哦，那我就心里負擔小了點。”

章一楠害怕是因為自己在報紙上刊登的消息，造成崔鵬丟了飯碗。

“認定崔鵬侮辱人格侵犯人權，這真的是小題大做，孩子，我還是勸你遠離這個案件，這個案件恐怕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難搞的案件了，沒些斤兩的人，恐怕根本就壓不住這桿大秤。”

魏民憂慮地說。

“有那么嚇人嗎？”

章一楠突然莫名其妙地心里發慌。

“其實我覺得何志偉他們能夠暫停工作，交出工作，都是他們上輩子修來的福份，躲避禍水的辦法，就是繞過去，飛蛾撲火只會自取滅亡。”

魏民替何志偉他們擔憂，不值當的，也不是給自己家干活。

“這么嚴重？”

章一楠看著魏民嚴肅的神情，不像是故弄玄虛嚇唬人呢。

魏民憂慮的點了點頭。

“該來的總會來，這個案子水太深了，不了了之，也許是這起案件的最好歸宿。”

好奇害死狗，也會害死人，魏民說的越嚇人，章一楠越有興趣，她才不管這一套，飛蛾撲火又怎么樣，照樣還不是前赴后繼。

“市局宣傳部門又在聯系媒體宣傳公安工作，我提出了要跟蹤采訪11·25案，他們讓我簽保密協議才行，而且條件十分苛刻，未經許可，相關的圖片和文字包括報告文學、紀實小說，都不能在任何地方線上線下發表刊出。我覺得約束太多，不值當的，就沒簽。不過，剛才聽你這么一說，反而讓我有了興趣，錯過了就枉過一生了，我一會兒就去宣傳處找他們簽保密協議。”

章一楠說著兩眼放出了綠光，讓人想起了狼人。

“逆反啊！你這孩子真是明知山有虎！”

魏民對于初生牛犢也是無可奈何。

“對，我就是偏向虎山行”

章一楠笑嘻嘻地說。

“對了，你爸怎么樣？他好嗎？”

魏民想起來問候一下自己的恩人。

“還那樣，對我不管不問的，天天的就是畫畫、練字，練字、畫畫！讓他幫忙林亮的調動問題，他也推脫不管，害得我都不好意思見林亮。”

章一楠抱怨著。

“這我比你清楚，十多年前，他在分局當領導的時候，我要提所長，當時好幾個人競爭，大家都各顯神通，你爸帶隊考察候選人，他連我的一根煙都沒抽，在黨組會上，他力薦了我，說我工作能力強群眾基礎穩固，我想找人答謝，但根本就找不到人。辦完事了，都堅拒謝禮，讓人徹底的折服，不沽名釣譽不順水推舟。人在臺上時，口碑都是假的，人退休下臺了，口碑才是真的。這一輩子我最服的人就是你爹。”

魏民感慨萬千。

“魏叔，這話您都跟我說了有十幾遍了，我都會背了，不過我爸這輩子能被人這樣的念叨，也是他的福澤深厚，用一生的工作修來的善果。”

章一楠對自己父親付出充滿了敬意。

“是的，心底無私天地寬！真理啊，可惜人都不懂，都把它當成了套話空話。”魏民感慨萬千。

“那魏叔，我就去宣傳處簽保密協議。估計審批手續也要幾天，我抽空還要來這找您要些素材來寫。”

章一楠起身想走。

“吃了午飯再走吧，現在是十點四十。”

魏民要留章一楠吃飯。

“不了，我怕他們再變卦了，就麻煩了。”

章一楠心里長了草。

“你放心，宣傳處也不是心血來潮臨時決定的事情，跑不了，叔還有事托付你呢。”

魏民安慰著章一楠。

一聽魏民有事托付，章一楠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了下來，這時間到了市局宣傳處，也是午飯時間了，他們也不管飯，還不如在這靜下心來品茶，悠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