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偉來市九中,直接找到校長辦公室,他敲門,片刻之后,才有一位膚色白凈,體態中等的男人打開了房門。
對方不戴眼鏡,身穿藍色夾克的人,何志偉看他完全沒有學究氣質,對于意外的長相,何志偉心里有些含糊。
但怕對方當面矢口否認,他連問都沒問,直接稱其為“何校長”,并搶先介紹自己,并說明了來意。
“何警官,您是第四位來打聽擇校問題的警察了,其實我們還沒開始這方面工作,每年我們會給共建單位留幾個名額,但今年還沒開始,現在是十二月份,明年都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招生政策呢,所以我們也沒有與魏民談過這問題。”
何校長沒有讓,而是轉身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辦公桌前的何志偉,簡單介紹著情況,說話滴水不漏,不想給人留下一點話柄。
“何校長,魏所突然去世,他答應的事情是不是就不算數了?”
何志偉看著何校長要賴賬,他直切主題。
“唉,我剛才已經說了,我根本也沒有和他討論過有關招生的事,至于他答應的事,您還是找他吧!”
何校長說的話,完全是不講理,這個社會文盲少了,但文化人耍起流氓,可比真流氓更讓人無語。
人都走了,誰有本事去找啊!
何志偉的鼻子都被氣歪了,死無對證,何志偉明知道校長在撒謊,他也沒有辦法,魏民能夠這么久做這個勾當沒有東窗事發,就是說明他和校長必有勾連。
“他人都不在了,我哪去找他啊!但是拿錢不辦事,總會有天譴!”
何志偉旁敲側擊消費著這位本家校長。
“我也沒拿錢,學校也沒拿錢,找我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何校長堅決否認拿錢,也許還沒正式運作,所以他很有底氣。
“魏民不是那種拿錢不干活的人。”
從口碑看,何志偉相信魏民是那種拿錢辦事的人,否則他早就東窗事發了。何志偉內涵眼前的本家。
“你說魏民拿錢給學校了,你有證據?有收據嗎?”
何校長也不接茬,直接反駁。
“沒有!”
何志偉神情暗淡,他不得不認頭。
“這不就完了嗎!而且去年我們學校收的擇校費也才只有三萬塊錢,從來也沒有收費七萬的事。人死為大,不知魏所這七萬從何而來,而且今年這方面的工作根本就沒有開展呢,擇校收多少錢,怎么收錢都沒有出臺具體辦法呢!”
何校長咬地死死的,甚至還在反守為攻,咄咄逼人,根本就不想讓何志偉再有內涵的空間。
“那咋辦?”
何志偉也沒了脾氣。中考憑成績入學,他不知道為什么又搞出一個繳納擇校費的選項,明顯是特例不特,給魏民和何校長們開口子,何志偉此時充滿了自責。
“你們還是找他單位去了解情況吧,學校這邊沒有任何消息。”
何校長不留一絲余地。
何志偉看透了何校長,魏民剛走,就翻臉不認賬。
“可是,魏所說你答應了啊!”
何志偉仍不死心。
這魏民忒害人了,林亮報到的時候,還替魏民帶話給王必成說已找過校長了,可目前學校來個六親不認,人死不能復生,這讓何志偉撓了頭,這個魏民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啊。
“何警官,我不知道魏民為什么會這么說,我和魏民并無私交,純屬工作關系,你看我的電話。”
何校長拿起了自己桌子上的座機電話,何志偉發現電話線都是斷開的,他不知道為什么,他疑惑地看著何校長揭開謎底。
何校長眉頭緊鎖,喋喋不休地繼續抱怨著:
“你覺得如果我誰的電話都接,我還做得了什么正事嗎!365天,不用干別的了,只能是天天接電話了。我是學校的校長,我要對學生負責,對老師負責,對家長負責,對上級部門負責。”
“真的假不了,如果要是有人去查,謎底總會被揭開!”
何志偉這不是詛咒,而是不抱希望的希望,也許就是在沙漠中干渴絕望之境的希冀,要查早就查了,不會到了見怪不怪的地步。
“你也不是學生的家長,你為什么來呢?”
“我和魏民是朋友,學生家長是我探組的同事。”
何志偉說。
“哦,難怪這么著急,交代不了了吧!”
何校長洞悉一切的樣子,讓人作嘔。
“是,我沒想到魏民拿兄弟情誼換錢!”
何志偉知道何校長陰陽怪氣地內涵自己,他借勢反擊。在何志偉眼里,凡是拿情誼換錢的事都是交易,到時就別拿情誼說事,既想賺錢,又想安全,還要占位高尚,我勒個去,這要有多厚的臉皮。
何志偉無力改變何校長,他只能是識趣離開。
真希望魏民能走出來,找這位本家校長對質!嚇死這個家伙。
魏民讓自己看走眼了,看似和藹可親,內心卻有著深不可測的城府,把善意當成了生意,學校只收三萬,他要七萬,連自己人的便宜都賺。
唉,死者為大。
何志偉有些郁悶,想起校長的話,‘他和魏民也就是一個工作關系’。
而自己和魏民呢,又算什么?哥們兒?同事,泛泛之交,目前看這關系怎么論,也算不上是什么好兄弟了,何志偉在心里為自己感到悲哀。
林亮的事情,自己就是一個被城府深的人套路呆子,被人這樣子套路,感覺實在不好!
何志偉沒辦法去派出所找結果,錢是王必成交的,還是讓他去找更好,他給王必成打了一個電話,把校長的話重復了一遍,顯然這樣的結果,讓王必成沮喪。
何志偉開車來到現場,到了那天與章一楠一起進入的地方,找個空位把車停好,看著命案現場的小樹林入口,想著章一楠此刻正在派出所采訪,如果被校長擋回的這些人,都到派出所去討要說法,不知道章一楠會有什么想法,她魏叔的人設將被顛覆,她那顆純善的心靈將受到怎樣的震撼。
也許最受沖擊的是林亮吧,昨天下午從搶救室室奔出的那一刻,林亮的表情真的是很崩潰。人生最好的生活,就是一輩子都沒有什么巨大悲情的沖擊。
他準備沿著這條路下去,走訪每一間五金店鋪,看看誰在11月25日前一個星期之內,買過兇殺現場遺留的錘子。靠兇器緝兇也是一種方法,依此破案的概率并不大。
他走進一家小五金店鋪,拿出照片找店主詢問,有沒有這種小工程錘子。店主是一位外地口音的中年婦女,她拿過照片看了看說:
“你這是四磅的八角工程小錘,木柄的,無商標,無廠名,根本就沒辦法區分差異,我家賣的都是精鋼的,不是這種老式的錘頭。而且這種老式的錘頭,不同廠家,同樣式的太多了,根本沒有辦法區分是誰家賣出的貨。咦?上面是血嗎?就是這把錘子殺的人嗎?那你是警察嘍?”
何志偉點點頭,拿出工作證向女店主出示,女店主看了之后,滿臉狐疑。
“報紙上不是說都破案了嗎!怎么你還來找?那片樹林自從有人遇害之后,一遇上大風天,就會從樹林里面傳出女人凄慘的哭聲,替自己喊冤,嚇得大家一到晚上都不敢外出,有事也都繞開那片樹林。大家都說死的女人是位絕世美女,貌如西施,是真的嗎?”女店主一臉的專注盯著何志偉看。
何志偉好笑,一起命案就會有很多版本的演繹,何志偉知道自己即使更正什么,最后也是傳著傳著就又會多出幾個版本。何志偉含糊其辭的說:
“天黑沒有看清。”
女店主一聽,壓低了聲音問:
“這么說,你當時在現場?”
何志偉點點頭。
“那可太好了,聽說那晚死的那個女人,突然詐尸了,喊著,一邊喊著冤枉啊,一邊跑,好多警察都沒抓住她,最后還是一位有純陽道行的童男警察才抓住了她,用不銹鋼的手銬太滑,居然都沒銬住女喪尸,她張嘴就想咬這個純陽的警察,想喝他的血續命,兩個人糾纏打斗半天,最后還是這個純陽的警察,用廟里求的系在腰間的捆妖繩,才把她降住。這個事你看見了嗎?而且他們都說這個女的死得太冤了。”
女店主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滿眼迷離,神情凝重,語調懸虛,就像她親眼目睹一樣。
純陽童男,這牛吹的也太懸了吧!自己女兒都快上高中了,還怎么純陽!雖然是用手銬銬住了‘詐’尸的美女,不過不是死人,而是靚麗鮮活的佳人。
何志偉憋不住想笑,忍了一忍,終于沒笑。如果章一楠聽到這個演繹故事,鼻子非氣歪不可,她真的成了那個詐尸的女鬼,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一個在柜臺里,一個在柜臺外,女店主用鬼故事演繹何志偉的親身經歷。何志偉不知道自己怎么去解釋才行,簡單的否定存在嗎?也不準確!
再把當天的事情敘事一遍?也許從她耳朵里進去,從她嘴里再說出來,不一定又會出現什么神奇的存在,也許還會把魏民的死,與羅鉞銘的死再聯系在一起,又傳出一個喪尸傳奇的連續劇。
“你說的喪尸我沒看見,不過如果是女喪尸能被降住,她也許就會告訴警察,是誰害了她了,而且也不用在風高月黑的時候,在樹林里,裝神弄鬼嚇唬人了。而我呢,也不用這么幸苦,挨家挨戶打聽了。”何志偉嘗試著去戳穿鬼故事,但是信者恒信!那片樹林里鬧鬼的故事,也許會流傳下去,越傳越懸,有鼻子有眼。
“她說了,可惜警察都是肉眼凡胎,沒聽懂喪尸說什么!真可惜!”女店主一臉惋惜。
“你說的也太懸了,一點都不靠譜!”何志偉要是不在現場,看著女店主的一臉虔誠,也許真的會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有鬼。
“唉,你別不信,你沒聽說嗎?鬼話連篇,就是說鬼說話都是一篇一篇的說,而人說話都是一句一句的說。所以鬼話,肉眼凡胎的人都聽不懂,只有鬼才能聽懂鬼話。”女店主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調侃何志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