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陸京擦完黑板下來。
　　看隔壁排語文作業(yè)也卡在第三桌沒人往下傳，他便順手往下帶了帶。

　　溫雙沐瞥見一張練習紙落在自己桌角。
　　視線順著細長勻稱的指骨往上，手指的主人就已經將練習放她桌面，自然走開。

　　陸京回座位，從抽屜里抽了張紙巾擦拭落在指甲上的粉筆灰，半晌又用手腕壓在王承碩的肩頭晃：“有濕紙巾嗎，給我來張。”
　　“沒有，你找別人問問。”王承碩道。

　　烏小漆道：「宿主快，到你表現的時候了。」
　　溫雙沐的濕巾盒就擺在筆袋邊，卻在陸京扭頭朝她看來時，若無其事地低頭假裝寫作業(yè)。
　　烏小漆恨鐵不成鋼：「你這是在干嘛。」
　　溫雙沐道：“他說我沒夏芝里好看。”
　　烏小漆頭疼：「你倆現在都一體了，不快點跟人打好關系，后面怎么帶人一塊兒干大事。」
　　溫雙沐一臉無所謂：“我不急啊，反正他反派值都40%了。”

　　陸京緘默地盯著溫雙沐爹娘不認的側臉兩秒，正打算起身去趟洗手間，溫雙沐的手從過道那邊伸了過來。
　　她舉著濕巾盒問他：“要嗎？”
　　表情還有點拽。
　　陸京站那兒頓了會兒，才從里頭抽了一張：“謝了。”

　　王承碩拿著本高等數學書和草稿本走到溫雙沐座位邊，又開始跟人請教別的變形問題。
　　陸京聽他們盡說些沒聽過的數學符號，沒忍住跟著探過身子觀摩了會兒。
　　瞟到上頭完全超綱的步驟整個人都有些靜止，見王承碩沒聽懂，溫雙沐還要再講一遍，陸京對王承碩道：“別‘拉’了，再‘拉’班上都要被你們搞卷起來了。”

　　溫雙沐怔了怔，抬眼看向陸京：“卷？”
　　陸京：“就是指一些毫無意義的精益求精。”
　　王承碩用手肘撞了下陸京，陸京才接著往下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們現在的學習毫無意義，就是覺得高中知識用高中知識點來解決就挺好的。畢竟……考慮下廣大普通學生的心態(tài)嘛。”
　　王承碩怕溫雙沐生氣，幫忙找補道：“他學渣，不用理他。”

　　溫雙沐笑了笑：“沒事，我只是覺得陸同學本身也挺卷的。”
　　“內卷”這個詞最早出現在學術文獻里，但還要過幾年才在網絡大肆流行起來，陸京能脫口報出，說明私下閱讀量挺大。
　　夏芝里要在這里，一定感到相見恨晚。

　　陸京卻是把溫雙沐的話聽成了別有深意。
　　他腦袋偏向王承碩那側，小聲道：“她什么意思？是想說我的存在毫無意義？”
　　王承碩安慰：“應該是夸你總在精益求精吧。”
　　陸京疑惑：“是嗎。”
　　他重新看向溫雙沐，看在“精益求精”的份上，態(tài)度和悅幾分：“都是同班同學，不用那么客氣，叫我陸京就好。”

　　溫雙沐把題目重新給王承碩講了遍，將兩人目送走，有點惋惜陸京未來的準CP座位離得太遠，否則兩人或許能針對“卷”的話題來場印象深刻的互動交流。
　　不過這一看，溫雙沐才發(fā)現夏芝里擦完黑板后人就不見了。
　　她問烏小漆道：“夏芝里人呢。”
　　烏小漆：「本系統(tǒng)不具備人體跟蹤掃描定位功能。」

　　溫雙沐輕嘖一聲，想到什么：“那數學課的有獎競猜福利呢？不還沒給我發(fā)放嗎？我要解鎖小說原作里的那堆馬賽克！”
　　不怪溫雙沐那么疑神疑鬼，經她幾天注意觀察，蘇起言除了在食堂對夏芝里發(fā)表的那句在意，其余兩人并無多余接觸。他們之間越是沒什么，越代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著什么。現在溫雙沐只要一看到夏芝里離開她視野范圍，就擔心人是不是和蘇起言暗度陳倉上了。

　　烏小漆程序運轉：「系統(tǒng)福利由總部商城限定發(fā)放，目前能為宿主提供的只有偷窺小說評論區(qū)功能。」
　　溫雙沐：“哈？”
　　烏小漆重復：「系統(tǒng)福利由總部商城限定發(fā)放，目前能為宿主提供的只有偷窺小說評論區(qū)功能。」
　　溫雙沐：“我耳朵沒聾，但我要看那些評論有什么用。”

　　烏小漆不以為然：「有很多用處啊。宿主可以通過讀者評論獲悉男女主蘇點萌點以及情感進度，從而有針對地制定下一步計劃。」
　　溫雙沐并沒有因為烏小漆的話，減少幾分對這個福利雞肋的看法，但想著聊勝于無，催促道：“行吧，先讓我看看。”

　　烏小漆：「溫馨提示，本功能只開放當前劇情所在章節(jié)的評論區(qū)內容。目前宿主擁有查看第一章節(jié)和第二章節(jié)評論區(qū)的權限，請看大屏幕。」

　　【終于看到一本女主不是軟妹的文了。】
　　【555我也想貼貼美女，恭喜大大開文，撒花撒花撒花。】
　　【蘇起言yyds，朋友們我又來二刷了。】
　　【請問是雙初戀雙處嗎，看到文案有排雷，男主有個糾纏不清的小青梅，男主沒喜歡過她吧。】
　　【樓上放心，是青梅單方面糾纏，蘇神心里只有芝芝一個。】
　　【U1S1，如果刪掉溫的戲份，芝芝綠妍就是我心目中的校園文top1。】

　　烏小漆后悔沒把評論區(qū)提前過濾一遍：「咳，其實換個角度想，真情實感的小讀者挺可愛的，大家這也是在夸宿主的形象深入人心。」
　　溫雙沐卻是沒生氣，只讓烏小漆把大屏幕繼續(xù)往下滾。

　　【啊啊啊啊啊啊男二也有點好嗑怎么回事。】
　　【報告蘇神，前方有人偷家，一個百米沖刺就是抱走我們芝芝快跑。】

　　溫雙沐蹙眉：“你怎么早不跟我說還有男二這個角色，要完成反派任務，我直接去找男二，還綁定什么陸京。”
　　烏小漆不慌不忙：「宿主你繼續(xù)往下看。」

　　【真的好喜歡彧哥這種帶點小痞氣的男生啊嗚嗚嗚（蘇神我就爬墻一會兒會兒）。】
　　【假期三刷！學神男一和校霸男二我都可！！！】
　　【同樣都是配角，女二的溫雙沐怎么跟男二的彧哥差那么多。】
　　【樓上加一，希望綠晉江什么時候能出個小說人物屏蔽功能，只看芝芝和蘇神還有彧哥的甜甜三角戀不香嗎。】
　　【嗚嗚嗚真的，彧哥一直都是默默付出，他把所有的偏愛和喜歡都給了芝芝，從不索取什么，這種人設太戳我了。】

　　溫雙沐看到這兒，“哈”地冷笑一聲，原來是個不求回報型：“沒出息。”
　　烏小漆：「……」

　　后面的評論幾乎沒有信息點，溫雙沐仔細推敲：“校霸，名字里還帶有彧……你確定我們學校有這號人物？教導主任看到應該會當場扼殺吧。”
　　烏小漆提示：「我只能說宿主現在的猜測思路沒錯，可以按照這個方向再往下想想。」
　　溫雙沐輕“啊”一聲：“難道是隔壁十三中的校霸？”
　　烏小漆贊賞：「不錯。」

　　溫雙沐起身就往教室外跑。
　　烏小漆茫然：「宿主這是去哪。」
　　溫雙沐道：“捉奸哪，把照片拍下來，以后甩蘇起言面前，那就是鐵證如山。”
　　烏小漆敬佩：「……宿主知道夏芝里和男二現在在哪？」
　　溫雙沐張口就來：“不知道。”
　　烏小漆：「……」
　　溫雙沐道：“但可以找找嘛。”

　　溫雙沐出了明理的正大門，一眼就看到主街對面大理巖上雕刻的“瑞海十三中”校匾。
　　電動拉閘伸縮門半敞，學生往來，染發(fā)的，帶耳釘的，熙熙攘攘，其中穿校服的屈指而數，偶有違規(guī)載了三五個人的小電驢呼嘯而過，門衛(wèi)托著腮幫打瞌睡也不管。

　　烏小漆看溫雙沐站那兒不動：「宿主看啥呢。」
　　“看美女。”
　　烏小漆：「……」

　　溫雙沐沒說假，她穿過人行橫道，朝十三中門口的那棵大榕樹走去。
　　樹下站了個妝容精麗的女生，十三中笨重的運動校服系在腰上，絲毫不顯違和，遠遠的看上去就像一幅畫。
　　可惜對方神色有些緊張，雙手揪著，肩頸也繃得很緊，眼神時不時往不遠處的小巷瞄。

　　溫雙沐抱著隨口一試的心態(tài)上前搭訕：“同學，你認識彧哥嗎？”
　　女生偏眸看來，眼底閃現一絲警覺：“你找周彧什么事。”

　　溫雙沐沒想到一套一個準，頓時樂了。
　　小樣名聲還挺大。
　　“我是周彧鄰居，他媽讓我給他帶個話，但他手機聯系不上，想問下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女生猶豫了會兒，食指指向不遠處的小巷：“他約了人在那里說話，建議你晚點過去。”
　　溫雙沐看女生神情突然變得落寞：“他早戀？”
　　女生沒聽出她上揚的疑問語氣，垂眼道：“他都跟你說了啊……明明才開學兩天，他就喜歡上了一個學校里的高一新生……”

　　溫雙沐輕嘖，尋思男二這邊的關系線可真夠亂的。
　　等她再往巷口望去，夏芝里不知什么時候出現，手上揚著手機，下巴微仰，冷著臉與里面的人說話。

　　溫雙沐來不及多想，匆匆和女生告別，朝小巷跑去。
　　也不知夏芝里對里面的人說了什么，溫雙沐趕到時，一輛摩托從巷子里駛出來。
　　男生的黑發(fā)隨風張揚凌亂，微狹的眼角懶散又透出幾分痞雅，銀色耳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在摩托車與夏芝里交錯而過時，
　　溫雙沐在轟鳴的引擎聲中聽見周彧對夏芝里說：
　　“小孩兒，多管閑事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艸。
　　溫雙沐緊急按住人中。
　　差點當場休克。

　　夏芝里怔忪之余，意外溫雙沐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連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沒事吧。”
　　溫雙沐擺擺手：“沒事。”
　　就是差點被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