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思喆從脖子紅到耳根，不惜自我埋汰：“不不不，是我們不配。”
　　溫雙沐卻是拍拍林思喆肩膀：“怎么還緊張起來了，姐跟你開玩笑呢。”

　　溫雙沐走出體育館，邊上等林思喆的十班同伴瞬間撲了上去。
　　“剛不是說那長頭發的不好惹嗎，看起來也沒那么兇啊，走的時候好像還笑了一下。”
　　林思喆沒緩過來，混亂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下午的最后兩節課都是自習課。
　　八月底還沒到正式開學周，提前一個禮拜到校報道，是明理創立的特色“收心周”。在這禮拜里，學校不設晚自習，老師也不會布置太多教學任務，主要讓學生調整返校狀態，相對比較輕松。

　　溫雙沐在課桌右側疊了一摞今天要刷的習題冊，她沒急著馬上動筆，手機借書墻遮擋，指尖在屏幕上敲敲點點，不斷切換搜索框上的關鍵詞。

　　烏小漆看宿主搜索“反派鑒定指南”、“論反派的自我修養”倍感欣慰，心想總算要把養成任務提上日程了。
　　但漸漸的，關鍵詞畫風轉變，變得有些不對味起來。

　　溫雙沐倏然自暴自棄往椅背一仰：“不行，我覺得我不配。”
　　烏小漆：「？」
　　這都上課十五分鐘了，您還擱這兒糾結體育課上“誰配誰不配”的問題呢？

　　溫雙沐道：“你說我是教科書級反派，可我哪兒有那本事。”
　　烏小漆了然，它掃描溫雙沐手機端上有關“病嬌”、“囚禁”、“金絲雀”、“鐐銬”等字眼，也算感受到了宿主身上的智商盆地：「我是讓您養成反派，又不是讓您養成變態。」

　　溫雙沐身子坐直，像活過來一點，片刻又疑惑道：“但你說我是教科書級？”
　　烏小漆看溫雙沐臉上接連閃過“我不狠辣點，都對不起這個名號”以及“你是在難為我”的糾結表情，這輩子都沒那么無語過：「宿主灰太狼看過吧？人也算經典老反派了，但你見他吃過一只羊嗎？我夸您教科書級的意思是，灰太狼兩千多集了沒下線，您在原文也硬生生蹦跶得讓小說作者把一本高中校園文寫成大學校園文，要不是您車禍，作者連研究生線都拋出來了。」

　　“…………”
　　“你不早說。”溫雙沐一臉狗屎，將手機翻了個面扣上。
　　烏小漆：「這是常識題，你一校園文反派，拆散男女主才是王道。」

　　溫雙沐輕咳一聲，半晌又靠回椅背：“這樣下來任務豈不是變得很簡單，又不需要什么反派潛力和素養，夏芝里那么受歡迎，我找個她的追求者做養成對象，成功拆散她和蘇起言不就好了？”
　　烏小漆聽溫雙沐隨便的口吻，一陣梗塞，只好換個角度舉例：「如果我現在勸宿主別再喜歡蘇起言，找個更乖更合適的，回頭是岸，宿主會怎么做。」
　　溫雙沐想也不想：“當然不！憑什么！”
　　烏小漆滿意：「同理，夏芝里也不是隨便一男的都能看上。您當然要養成一個具有同等競爭力的反派，才能讓他與蘇起言抗衡。」

　　溫雙沐虛心受教，過了兩秒，斜眼往隔壁桌看去一眼。
　　同等競爭力……
　　之前還擔心選擇空間為0，現在有個現成的競爭力就坐邊上……

　　片刻，溫雙沐眼睛又往前移了少許。
　　王承碩看上去似乎也不錯。

　　窗戶邊，陸京拿著保溫杯，時不時嘬一口熱茶，把桌上的課外書往后翻上一頁。
　　王承碩抱著輔導書，身子越過大半個過道問溫雙沐題目，對拉格朗日的學習已經進展到“拉一次”還是“拉兩次”。

　　陸京卻是聽了半天天書，沒忍住拍拍他背道：“別‘拉’了，人活著快樂最重要。”
　　王承碩茫然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

　　放學鈴響。
　　各班人游躥在樓層之間，一時間樓道里熙熙攘攘，沸聲不止。

　　樓道里傳來“啪啪”幾聲沉悶的籃球聲響。
　　溫雙沐背著書包走出教室，遠遠看見劉以恒和幾個男生嬉嬉笑笑走近。
　　臨到2班門口了，劉以恒才將籃球抱回懷里，抬手沖她招呼道：“雙姐。”

　　溫雙沐點頭，難得閑情逸致地站那兒與人聊了兩句：“要找誰，用我幫你叫嗎。”
　　“王承碩和陸京。”
　　劉以恒眼睛一邊透過走廊窗戶往前面夏芝里身上瞟，一邊報出另外兩男的名字。

　　溫雙沐也是佩服男人的一心二用。
　　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穿過一班后門看到正在收拾書包的蘇起言，一個詩書氣華，動定矜貴，一個毛毛躁躁，青春小伙，兩相一比較，劉以恒就像烘托女主萬人迷光環的“渲染組”，很難讓人不感到同情。
　　想到之前烏小漆提議對劉以恒的綁定，她嘆氣寬慰地拍了下劉以恒胳膊：“可惜了沒法兒比，不然我就帶你一把了。”

　　劉以恒走神沒聽清，他視線隨著夏芝里移動，等人去了儲物柜，身形恰好被墻壁擋住，這才惋惜地收回眼，道：“雙姐你剛說什么？”
　　溫雙沐聳聳肩，往邊上退開一步，偏頭示意道：“我說你要找的人出來了。”

　　陸京斜挎著單肩包，與王承碩一前一后往外走。
　　陸京大多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都散散的，但肩寬腿長，和沉穩寡言的王承碩搭一塊兒，一看就是校園風云組出行。

　　普通男生扎堆耍起帥來，基本跟銅鑼灣古惑仔出街沒什么兩樣。
　　但陸京和王承碩同框，平添點叫人舒適的氛圍感，無形成為人群焦點。

　　也就換這種程度的“勾引”夏芝里才夠味兒。
　　溫雙沐往一班的方向多挪動了幾步，為這幫“拉幫結派男”的日經會晤騰位置。

　　和劉以恒一起的同伴看陸京出來后，頓時沖上去勾肩的勾肩，搭背的搭背：
　　“京哥考到二班來了牛批啊。”
　　“這就不懂了吧，京哥常規操作，一般不讓人見識罷了。”
　　“就是，咱京哥要認真起來，春季班一哥的位置現在還能輪到別人頭上嗎。”

　　春季班一哥？
　　那不就是蘇起言。
　　溫雙沐抬眼看向陸京。

　　要知道蘇起言是個均衡到可怕的全才，即便溫雙沐多出一世記憶，也未必有把握贏過他。
　　劉以恒等人輕輕松松拿陸京和蘇起言比較，偏偏陸京臉上表情寵辱不驚，還透著點“快閉嘴吧別說了”的低調佛系，看來遠比她預想中的要高深莫測，難以琢磨。

　　溫雙沐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在上世三年的高中生涯里，她可從沒聽說有一號學霸是叫陸京的。

　　烏小漆適時冒泡匡扶正路：「宿主別太果斷，小心斷送劇情其他可能性。」
　　溫雙沐：“什么意思。”
　　烏小漆：「您還記得每次穩居全校前二十的那些同學都有誰嗎。」
　　溫雙沐幾乎是脫口而出地往外報：“蘇起言，李茂真，夏芝里，王承碩，林森，我，七班的尹星燭，十一班的余箏箏……”

　　才報8個，溫雙沐聲音突然卡節，即便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其余人的名字。
　　她可怕地意識到自己不是因為記憶久遠忘了同學名字，而是年級排名里除了他們以外的人物畫面很多都是空白的。

　　烏小漆故作幽深：「宿主現在明白了吧。原小說在描寫學校排名時，只用筆墨帶過你們幾人的名字，剩下的留白內容——簡單來說，陸京可以是全校前十，也可以是全校倒數，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
　　溫雙沐自動掠過烏小漆說的其他話，在心中不斷重復念著這一句。

　　一班李茂真和蘇起言出來。
　　李茂真招手示意道：“雙姐，走了。”
　　黃昏的樓道浸滿橙色光影，周邊人來人往，蘇起言側身同在等她，干凈凝練的短發在額間隨風微微凌亂，像電影里定格的一幀畫面。

　　溫雙沐見識過十八歲的蘇起言，二十歲的蘇起言，二十二歲的蘇起言。
　　時間太久，她差點記不清少年十六的模樣。

　　真好啊，還能再見一次。
　　夏日涼風吹過，溫雙沐的一顆心也仿佛隨著這陣悠長的廊風，如同揚起的風帆，一同鼓脹起來，在心臟滿溢的幾乎要蹦出。

　　你看，我認識了你那么久，我喜歡你的全部樣子。
　　沒道理最后不選我，是不是。

　　溫雙沐燦爛笑了，她三兩步跑上前，抓著蘇起言的書包停下來，開心道：“我們走吧！”
　　蘇起言被她的劇烈動作撞得身形前后晃了晃，似乎奇怪她哪來的亢奮心情，垂眸瞥她一眼，但沒說什么，勾勾書包帶，三人一同朝樓梯口走去。